《魔女当道之回到1938》星期天

7、扫荡事件

　　进入十一月份，山里茂密青翠的植被逐渐失去绿色的生命力，慢慢枯黄萎落，迎面吹来的山风也一天比一天刮得冷冽，预示着寒冷的冬日即将到来。因为日军扫荡而紧急转移的八路军队伍在崎岖险峻的山间小道上缓慢前行，他们的方向正是一派萧索的大山深处。由于部队全体转移，很多机关的文件资料都由马匹驮着，再加上伤病员，行进的速度更加缓慢。
　　刘团长与潘指导员并肩站在山道旁的一个小斜坡上，神情焦灼地注视着。潘长青喃喃道：“团长，这样可不行啊。咱们的速度太慢，早晚会被日本鬼子撵上的。”
　　刘团长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日他娘的小鬼子，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咬咱们咬得这么死！”此次日军来袭的规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大得多，不仅派出整整一个联队的兵力深入山中分抄包围，而且还调派了数架轰炸机协同作战。仓促之间，根据地的许多老百姓来不及撤离，部队也蒙受了不小的损失。想到这儿，刘团长呼出一口气，手搭凉蓬：“一连二连他们还没有消息么？”
　　一直跟在后面的小石头摇摇头，正想说话的时候突然看到对面山坡上人影频闪，再仔细一看，立即叫了起来：“团长，指导员，叶连长他们回来啦！”
　　刘团长赶紧细看，果然看到数条人影在山林间如鱼儿一般穿行，很快就跑到跟前，他心里着急，大声问道：“叶梅生，情况怎么样？”
　　“团长，我们已经在鹿坠谷里埋好了地雷，足够小鬼子喝一壶的。”叶梅生两袖高挽，浑身上下全是灰尘，跟个泥人儿一样。明明是深秋季节，他头上的汗珠却跟下雨一样地往下淌，跟在他身后的战士们也是如此。叶梅生毫不在意地用手随意一抹，笑嘻嘻地又道，“团长，你要是能再多给我一个排，我就可以在谷里布置伏击，打小鬼子一个措手不及，那该多爽快。”
　　“行了行了，还在胡咧咧。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们要配合行动。明白不？”刘团长嘴上虽在责骂，眼角眉梢却都是笑容。这么一来，等日本鬼子从鹿坠谷出来，他们早就到达指定的转移地点了。刘团长与潘指导员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释然。潘长青笑道：“同志们辛苦啦，抓紧时间歇一歇，还要接着赶路，可不能掉队啊。”
　　“是，指导员。”战士们嘻嘻哈哈地敬了个礼。
　　说话间，一名战士急冲冲地跑过来：“团长，指导员，医院那边出事了！”
　　众人都是一惊。潘长青急道：“怎么回事？”
　　“咱们驻地医院被小鬼子的轰炸机给炸了！房子全被炸塌，有些重伤员，还有护士没有跑出来……”那名战士越说声音越小，满是灰尘的脸上印出清晰的两道泪痕。
　　气氛变得十分沉重，只能听见众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半晌，刘团长才问道：“情况摸清楚了么？有哪些同志牺牲？”
　　“……山口医生被炸死了，还有……还有新来的韩医生也不见了……”
　　潘长青脑子“嗡”地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正想发问时，旁边有人冲上去，死死摁住那名战士：“你说的是谁？是韩雪洛吗？是不是她？”
　　他的手劲极大，那名战士疼得脸都白了：“……应该是。”
　　众人都被叶梅生的反应吓了一跳。崔二旦紧着上去把自家连长拉开，刘团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好了，具体情况确认了么？”
　　“还没有，已经派人下去做调查了。”
　　叶梅生又炸了：“什么，人死没死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做的工作？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么……”话没说完，刘团长先被他惹毛了：“叶梅生，你到底长没长脑子？赶紧把嘴巴给我闭上！”
　　叶梅生两眼一瞪，刚想说话就被崔二旦等战士硬生生堵上，挣扎着发出一两句模糊的声音。见他安份了，刘团长赶紧顺顺气，用眼神示意潘长青。潘长青回过神，问道：“医院的护送工作是哪个单位负责的？”
　　小石头怯怯地上前道：“报告指导员，具体护送工作由警卫三班负责。”
　　“警卫三班呢？叫他们班长过来。”
　　“是，我现在就去。”小石头大声应道，刚想走，就听到来报信的那名战士说话了：“报告连长、指导员，警卫三班他们……他们全班十二人，全都……全都牺牲了。”
　　小石头顿时愣在原地，其余众人也都愣住，就连叶梅生也停止了挣扎。刘团长揉揉发红的眼睛，哑声道：“同志们，这是小鬼子欠我们的血仇，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的，一定要让小鬼子们血债血偿。好吧，大家收拾收拾，赶紧跟上队伍。”
　　“是。”
　　战士们散去。叶梅生被崔二旦推了一下，追上刘团长道：“团长，我想回驻地一趟。”
　　刘团长愕然：“你小子想干吗？挨训挨得不够，想挨枪子儿？”
　　“不是，我想回去看看。”
　　“看什么？”
　　“韩医生她应该没有死，她一定是没跟上队伍，走丢了。”
　　刘团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怎么知道的？别告诉我这又是你的感觉啊。”
　　“团长，求你了。我一定要回去找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算了。”
　　一直跟在旁边的潘长青静静道：“团长，就让叶连长去吧。韩医生毕竟不是正式的八路军战士，她是我们请来的医生。既然是我们请来的，我们就应该对她的安全负责任。再说，要不是她，我这条命也早就没了。”
　　刘团长停下脚步，烦躁地来回兜了几圈，这才恶狠狠地道：“好吧，叶梅生，我给你二天时间，二天之内必须回来，而且，只能你一个人去。听明白了么？”
　　叶梅生高兴极了：“是，团长。”说完一点儿时间都没耽误，转身跑得没了踪影。刘团长不由失笑：“瞧这小子跑的，比兔子都要快。他这是着什么急？”刘团长这句话本是自言自语，谁想到他说话声音本来就大，又恰好被一位知情人听到，那名战士顺嘴答道：“团长，你还不知道么？那位韩医生是叶连长未来的媳妇。”
　　不止刘团长，很多人的脚下都是一绊，差点站立不稳。刘团长气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我才没有胡说，我是听炊事班的老杨说的。老杨跟叶连长是一个村的，他说韩医生和叶连长定亲的事，整个村子的人全都知道，韩医生就是为了叶连长才去驻地医院工作的。”
　　靠！刘团长愤然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竟然完全不知道！不过，当他看到潘长青苍白的仿佛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时，刘团长的心情似乎好了点，以同病相怜的口气道：“指导员，你也不知道这件事吧。那个臭小子瞒得倒是够紧的。唉，多大的英雄都难过这一关啊。”
　　潘长青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宿营后，他才交待小石头通知各个地区的游击队，提高警惕，做好接应的一切准备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韩雪洛终于悠悠醒来，睁眼就看到明晃晃的太阳挂在空中，刺得她眼泪直流，恍惚了好一阵，她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东张西望了好久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快速躲进倒塌的石墙里边。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被炸毁的废墟中偶尔传来燃烧的“噼啪”声，原本就破落的驻地医院几乎被夷为平地，间或有一二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夹杂其中。韩雪洛不敢再看，捂着嘴强行把想要呕吐的欲望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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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韩雪洛浑身一颤，当她听清楚时，只觉得全身的汗毛立即竖了起来。那些人说的是日本话！难道，日本人已经来了么？韩雪洛定定神，小心翼翼地扒着石缝瞅过去，只见数十名身着黄绿色军装的男子正在村子里逐家逐户地搜查，遇到牺牲的八路军战士遗体，还会用刺刀捅一下。韩雪洛用力咬住下唇，哆嗦着去摸空间戒指。她不能呆在这儿，留在这里会被那些日本兵抓住的。
　　惊恐之下，韩雪洛怎么摸也摸不到戒指，当她索性把左手举起来时，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左手的五根手指竟然全都是光秃秃的，根本没有空间戒指！
　　怎么可能，戒指怎么会不见了？她明明一直都戴在左手中指上的呀。电光火石间，韩雪洛猛然想起，在她晕过去之前，她曾经取下空间戒指想进去。难道说，戒指就是那个时候掉了的吗？
　　看看她刚才躺过的地方，再看看越走越近的日本兵们，韩雪洛犹豫了一下，猫着腰轻巧地闪进一颗大树后面，平息下心跳后，她选好下一个隐蔽的地点，又快速地冲了过去。猛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的腰身，随后一个转身，韩雪洛就被人死死压在石墙边上。韩雪洛吓得心都几乎从嘴里跳了出来，唯一的反应就是放声尖叫，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口鼻就被来人用手捂住，只能勉强发出模糊不清的“唔唔”声。
　　韩雪洛拚命挣扎，扭动着身体又踢又打。那人没有办法，只能用身体强行压住，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是我。”
　　“……叶梅生？”
　　叶梅生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在听到韩雪洛极为可怜的叫声后，扭头冲她笑了笑：“嗯，是我。你还好吧？”
　　被他这么一问，韩雪洛顿时觉得一股酸意直冲鼻腔，眼泪自动自发地往下掉。在一连串的恐惧和绝望之后，看到他竟立即让韩雪洛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不管不顾地爆发了。为什么她的人生这么杯具？为什么她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情？为什么偏偏是她？
　　叶梅生吓了一跳，看看怀中哭得稀里哗拉却拼命忍着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的人儿，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左手不知不觉地抚上怀中人抖动的脊背：“好了，忍着点，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韩雪洛抽噎着点点头，然后从他怀中离开，不好意思地理理凌乱的发丝：“可以了，我没事了。”
　　叶梅生点点头，指着侧面的山林：“看到那边儿的山楂树了么，绕过山楂树，再向右拐弯有一片树林，树林后面有一条小河，咱们顺着河道就能跑出去。听明白了吗？”
　　“嗯。”
　　“好，我们走。”
　　“不行，”韩雪洛一把拽住叶梅生，“我现在不能走。”
　　“啊？！”
　　韩雪洛犹豫着道：“我有一个戒指丢在那边了，就在那半截木头的后面，我要把它找回来。”
　　“戒指？”叶梅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死关头，这个女人竟然还惦记着一枚戒指！他语气不善地道：“雪洛同志，你刚才往小鬼子那边跑，不会就是想找戒指吧？你还要不要命了！”
　　韩雪洛瑟缩了一下，她知道叶梅生说的没错，可是如果没有空间戒指，那她真的和以前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她不想放弃：“我不管，没有戒指我不会走的。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去拿。”韩雪洛说完就往外冲。
　　叶梅生一把拉住她，咬牙切齿地低吼道：“该死的，”然后他抽出一把驳壳枪硬塞给她，“拿着，我说跑的时候你就往山楂树那边跑，跑得越快越好，不许回头。路上如果遇到有人拦你，就开枪打他。如果没人，就在河道上的石桥桥洞里等我。”
　　“可是……我的戒指……”
　　“我去拿。”
　　“可是……”
　　“别可是可是的，你怕我找不到你的戒指吗？不就是一个小银圈，中间带块蓝色的小石头，对不？放心，我保证给你拿回来。”
　　“可是……”
　　“快做准备。”
　　韩雪洛终于怒了，一把打开叶梅生推她的手：“我不会开枪。”
　　“啊，不会？”叶梅生愣住，然后熟练地把枪上膛，“喏，看到没，用这个瞄准敌人，然后扣扳机就可以。好了，准备，跑。”
　　“可……”
　　“快跑！”
　　韩雪洛只得拎了枪以最快的速度向山楂树跑去。她的身后，清脆的枪声响起，随后是日军的哀嚎，然后枪声大作。韩雪洛拚命跑，跑过山楂树，拐弯穿过树林，一直跑向干涸的河道。幸运的是，一路上韩雪洛都没碰到一个人，轻轻松松跑进河道，然后钻进石桥的桥洞里等叶梅生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韩雪洛渐渐焦急起来。万一，万一叶梅生被日本兵抓住了怎么办？日本鬼子向来不会优待俘虏，他说不定会被杀死。虽然叶梅生的嘴巴里从来说不出一句好话，脾气怪又小心眼，但她并不想让他死啊。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韩雪洛紧张地拿起驳壳枪对准入口，在看到来人是叶梅生后，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跳起来迎向他：“叶梅生，你回……天哪，你的胳膊……”走近他后，韩雪洛才发现他一直捂着左上臂，而鲜血就顺着手指缝往下流。
　　叶梅生急道：“快，给我包扎一下，咱们要赶紧离开。小鬼子们会顺着血迹找过来的。”
　　韩雪洛瞅瞅四周，实在没有可以包扎的东西，只得背过身去，用力把自己里面穿着的棉秋衣扯下一长条来，以最快的速度包扎好。等她一弄好，叶梅生拉着她就跑，不知跑了多久，韩雪洛累得都快虚脱了，叶梅生才停下来：“好了，小鬼子应该找不到咱们了，歇一会儿吧。”
　　韩雪洛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快要溺毙的鱼儿一样张大着嘴呼吸。叶梅生虽然受了伤，但精力仍然充沛，四处晃荡了一圈后，竟用水壶接了山泉水回来，递给韩雪洛：“喝点水吧。”
　　韩雪洛正渴得难受，一口气灌下小半壶后才还给他：“谢谢。”
　　叶梅生接过水壶，十分自然地开始喝水。由于受了伤，他黝黑的肌肤有些苍白，被汗水濡湿的黑发粘在额头上，脖颈向上弯曲着，清澈透明的水滴顺着唇角滑落，滑过他突起的喉结，然后一直滑入领口微开的灰色军装里。
　　韩雪洛愣住，眼前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晕。天哪天哪，那水壶她刚刚才喝过的啊，他怎么可以……？韩雪洛低下头，心脏开始“呯呯”乱跳，拚命暗示自己，没关系，战争年代一切从简嘛，两人共用一个水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她又看了看叶梅生，叹道，老天真不公平，他浑身上下都脏得一塌糊涂了，竟然还能这么帅气。而自己的模样应该都不能看了吧，头发蓬乱，双眼浮肿，再加上一晚没睡而冒出来的黑眼圈。想到这儿，韩雪洛懊恼地低下头，突然又想到，空间戒指他到底找回来没有？
　　叶梅生喝完水，看到的就是韩雪洛想问又不敢问的纠结表情，心里立刻不痛快起来： “怎么，怕我没拿到你的戒指吗？我说雪洛同志，作为战友，你怎么能光想着你的戒指呢？”
　　韩雪洛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哎，虽说他是因为替她找戒指才受的伤，可也不带这么挖苦人的吧。韩雪洛又羞又怒，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正纠结时，叶梅生伸过手来：“喏，这是你的宝贝戒指，收好别再弄丢了，我可不想为它再冒一次险。”
　　他说的话韩雪洛压根儿没有听见，在看到戒指时立即欢呼雀跃：“真的，真的是我的戒指！你真的找到了！”
　　叶梅生不屑地冷哼一声，瞧她那模样，哪里是在看一件东西，倒像是在看着她的心上人一样。等等，那枚该死的戒指不会真的是她的心上人送的吧？叶梅生被自己的想法刺激到了，虽然明知他们之间的“定亲”纯属谣传，但那个女人怎么可以拿着别的男人送的戒指兴奋得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这次换叶梅生纠结了，但韩雪洛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冲动之下，她大叫着扑向叶梅生：“叶梅生，谢谢你！谢谢你！”边说边激动万分地抱住叶梅生。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叶梅生顿时傻了眼，象木头一样动也不动，任韩雪洛拥住他。
　　韩雪洛察觉到叶梅生的身体僵硬得如一块石头，立即想起这里并不是二十一世纪，她的拥抱很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赶紧收回手，尴尬万分地道：“……那个……一时没注意，你不用放在心上。”
　　等了等，韩雪洛见叶梅生还是呆愣在原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想到这儿，韩雪洛又上前一步想看个究竟。没料到她刚迈开步，叶梅生就猛然站起来，粗声粗气地道：“走吧，翻过这座山就能找到部队了。”说完也不看她，大踏步就往前走。
　　韩雪洛被吓了一跳，赶紧小跑步跟上，她可不想一个人呆在深山老林里。不过，叶梅生他很奇怪唉，这次竟然没有发脾气，也没有趁机挖苦她……等等，刚才他站起来时，她似乎看到，他的耳根泛着红。
　　难道，他是在害羞？
　　一直到遇到前来接应的游击队，再和游击队的同志一同回到部队，叶梅生都没有跟韩雪洛说一句话，只对前来接她的李慧点点头：“人交给你，我先走了。”
　　韩雪洛无语，只能对着他的背影猛翻白眼。李慧在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雪洛，你和叶连长的感情真好。”
　　“啊？”
　　“你不知道么？本来我们都以为你已经牺牲了，只有叶连长坚持要回去找你，而且他还说，他感觉到你还活着呢。”
　　“啊？！”
　　“行了，别再瞒着我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叶连长的未婚妻。”
　　“什么！”
　　“别激动别激动。你放心好了。虽然叶连长还够不上258，但只要他一当上团长，你们就可以结婚了。”
　　韩雪洛彻底无语，眼望天空默默流泪。谁能告诉她，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韩雪洛不想再听李慧絮叨下去，正打算找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突然看到潘长青和小石头走了过来，赶紧撞撞李慧，站直身体道：“潘指导员。”
　　潘长青先向李慧点头示意，然后才盯着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雪洛同志，怎么样，没受伤吧？”
　　“嗯，还好。是我胆子太小，轰炸的时候晕过去了，”韩雪洛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醒来的时候就见到叶连长，然后和他一起回来，没遇到什么危险。”
　　“那就好。”潘长青微侧身体，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小石头牵着一匹马走上前，潘长青接着道，“你刚回来，身体一定还很虚弱，部队还要接着转移，你就骑着马走吧。”
　　李慧从旁低呼出声，韩雪洛则迷惑地瞪大眼睛：“这……这不是你的马么？”
　　“你先骑着，等过几天身体好了再还我。”潘长青说完，深深看了韩雪洛一眼后转身离开。小石头把缰绳递给韩雪洛，高高兴兴地道：“韩医生，你能回来真好。对了，你会骑马么？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哦。”
　　韩雪洛只犹豫了一小会儿，立即同意学骑马，她跟着叶梅生一路狂奔赶回部队，身体早累得跟散了架一样，能有马骑当然可以趁机休息休息。但当她邀请李慧一起去的时候，李慧却十分坚决地拒绝了。
　　一会儿功夫，韩雪洛已经可以颇为自如地驾驭战马了，其实她能这么快学会，除了小石头教法得当外，最主要的是那匹马相当驯良，任凭她如何折腾都稳当当地驮着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山道很崎岖，马儿根本就快不起来，几乎相当于一步三摇。
　　以后的几天，韩雪洛就骑着这匹马跟着部队走过了漫长的山道，在走了几天后，韩雪洛迷惑地打量着周围似乎相识的景色：“不对啊，刘团长，咱们前天不是走过这儿的么？”
　　因为整个团里只有两匹马，骑马走在韩雪洛旁边的刘团长大笑出声：“韩医生，你终于发现了……哈哈哈……别担心，咱们走的没错。”
　　韩雪洛一下明白过来：“我知道，你是想带着日本鬼子兜圈子，对吧？”
　　“对，不布下诱饵，小鬼子们怎么可能入套呢。”
　　韩雪洛愕然，哪有人下套拿自己当诱饵的？看着刘团长自信而爽朗的笑容，韩雪洛不得不被他身上的豪情所感染，心情也开阔起来。第二天下午，日本军就落入刘团长早已布好的陷井里，一击即溃。整个团士气大振，休整一夜后，又开始赶路。
　　因为战斗中有战士受伤，韩雪洛便不肯再骑马，把马儿让给伤员后，韩雪洛背上背包跟着部队走。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边道：“哟，那不是韩雪洛同志嘛，今天怎么没骑马，身上的伤好了？”
　　韩雪洛怒极，扭头一看，果然是嘴巴刻薄的叶梅生，她狠狠白了一眼：“哼，用你管。我愿意骑马就骑马，愿意走路就走路。”
　　叶梅生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倒是一旁的崔二旦干笑着打招呼道：“韩医生，累不累？要不我帮你拿背包。”
　　没等韩雪洛拒绝，叶梅生已经冷着脸道：“崔二旦，有多远就滚多远去！别在这儿乱拍马屁。”韩雪洛的脸白了，崔二旦却跟听到大赦令一般，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这种人是怎么当上连长的？韩雪洛暗自腹诽，正想狠狠反驳他几句，就听得空中突然传来“嗡嗡嗡”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韩雪洛还没有反应过来，叶梅生大叫道：“隐蔽，赶快隐蔽！是敌机，快隐蔽！”
　　此时他们正走在陡峭的山崖边上，四周除了岩壁就是石头，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但八路军战士训练有素，没等叶梅生的话音落地，所有的人都极为敏捷地沿着岩壁往下攀爬，躲进岩石的缝隙当中。一眨眼的功夫，山道上就看不见一个人影。
　　韩雪洛也被叶梅生拽下岩壁，当她战战兢兢地站在只有一尺来宽的岩石上时，低头看见身旁的万丈悬崖，几乎失声尖叫。叶梅生似乎早料到她会害怕一样，顺手把她的嘴堵上，然后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上面的声音。
　　日军的轰炸机在天空上盘旋着，岩壁上的石块经不住巨大的风力，如下雨一般落下，从战士们的身旁堪堪擦过。叶梅生低下头，见韩雪洛的脸已经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忍不住低声道：“别害怕，他们找不到人，一会儿就飞走了。”这句话奇异地抚平了韩雪洛的恐惧，她的身体不再颤抖，心却越跳越快。
　　他们两人实在挨得太近了，岩石上空间有限，为了防止掉下去，叶梅生几乎是压在她的身上，她可以看到他脖颈上用力冒出的青筋，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新的青草香味，还有平稳而悠长的心跳。
　　韩雪洛轻轻扭头，看到叶梅生的侧面。他的头上端端正正地戴着军帽，眼神专注，坚毅的唇角紧紧抿着，表情相当严肃。韩雪洛忍不住想捉弄他一下，轻轻巧巧伸出舌尖，在他手掌中心舔了一下。
　　叶梅生触电般回头，韩雪洛眼神相当无辜。
　　叶梅生皱眉，似乎是对刚才的感觉迷惑不解，韩雪洛十分开心地笑弯了眼睛，然后再伸出舌头又舔了一下。这一次叶梅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个温润的东西在他掌心擦过，湿滑而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全身都颤栗起来。她，竟然用舌头舔他！
　　叶梅生飞快收回手，抵在岩壁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和他挨着的崔二旦疑惑地看了看自家连长：“连长，你的脸咋这么红了？”
　　“赶紧趴好，别出声！”叶梅生低喝一句，被欺压惯了的崔二旦赶紧趴好，其他战士们则一致撇嘴，对崔二旦同志作战期间思想溜号表示不屑。等平息好心跳，叶梅生才恶狠狠地凑在韩雪洛耳边道：“别胡闹，再闹我就不客气了。”
　　韩雪洛扬高头，还了一个趾高气昂的微笑。叶梅生气结，正想威胁几句时，有人叫道：“敌机飞走了，同志们接着赶路。”战士们纷纷响应，顺着岩壁又爬了上去。叶梅生没有办法，只好和韩雪洛一同上去。等一上去，韩雪洛根本不给叶梅生机会，转身就跑。开玩笑，这个时候如果不跑，被他逮住就真的玩完了。
　　看着韩雪洛的身影隐没在队伍中，叶梅生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开心的笑容。被她这么一闹腾，接连几天的烦躁心情一扫而空，浑身上下似乎有使不完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