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梳》移舟

5、五·软红尘里邀相伴

　　互通了心意，两人独处时的意味也就变了许多。
　　云亭觉得，就连继续听方允平说故事，似乎也有了更多的趣味。
　　对方都已是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心中最甜蜜最重要的那块位子，只要四目相对，心底就仿佛有暖流涌动起来。
　　云行显然是想撮合他们一对儿，便也留了更多独处的时间予他们，
　　云亭也时常说些自己知道的事儿给方允平听，许是因为哥哥修仙的缘故，她说的故事多也是灵异神怪，许多却是方允平前所未闻，便也听得开怀。
　　她偶尔也提到住在山上的日子，说云行早在她尚年幼时便离家云游，独剩自己在家。
　　方允平想到云行总是禁止她使用法术，不免好奇，可一问起，她的面色便沉了下来，只道自己小时曾下山居住过，那时少不经事，滥用法术闯下了祸事，从此云行就不允她下山，待到这年才松了口，余下的便再不肯多说。
　　方允平仍有些不解，她现在还是这般年轻，那小时又能有几岁的年纪，就算打小开始随云行修行，又能有几分功力，这样又能弄出多大的祸事来？
　　可云亭不愿说，他就不问，只想若是她愿意告诉自己，自然会开口的，何况她似是极不愿想起这事儿，自己又何必去困扰她。
　　便不再想这些，换了笑脸去逗弄难得郁郁的云亭开心。
　　转眼将到了了冬至，他们依旧打得黏腻火热。
　　这天适逢了庙会，街面上人头攒动，方允平知道云亭喜欢热闹，就特意到温陵观中邀她和云行一道上街去。
　　因这些日子方家生意正忙，方允平白天几乎少来，云亭没他做陪，便也不曾到街市上去逛，算来自他俩那夜互诉了心声后，方允平也才与她一同出去过一趟，他也自觉对她不起，见这次庙会也算一年一度，甚是热闹，就慌忙到观中找他们，心中还忐忑不安，想云亭那样古灵精怪，万万不要赌气出什么难题捉弄，便是拒绝，也会叫他心头发堵。
　　好在女孩子毕竟是欢喜逛街的，见他主动来邀，立时欢呼雀跃起来，桃花眼瞪的大大的，汪着水灵灵的渴望，丝毫没有半分怪罪的意思。
　　云行正在书房中看书，见此情状，便说自己下午有事得外出一趟，就无法同他们一道逛庙会了。
　　云亭也不管，只勾勾地看着方允平，问：“现在怎么办？”
　　云行不免好笑：“你既然要去，他还会不陪着？你俩单独出去，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吧？”
　　方允平确实心中暗喜，可不提防被说中心思，仍是微微窘迫起来，一时也不好应答。
　　云亭见状就微微鼓起面颊，冲着书房里道：“哪有这回事，若是只想邀我，何必来书房请你，允平也想让哥哥一道去玩，奈何你自己没空，现在反倒推说我们想单独行动，岂不是冤枉我们？”说罢，用晶亮的眼睛往方允平处得意地瞥了一眼，“是吧？”
　　方允平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一面冲她眨了眨眼，
　　云行见他们串通一气，更觉好笑，心头竟涌起一种“女大不由娘”的感受，一时也分不清是无奈或是欣慰，只道：“你们俩联合起来，往后我怕是再也奈何不了你们了。快去吧，去得早还可多玩一会儿。”
　　云亭欢呼了一声，小风一般冲进自己的卧房，转眼就换了套外出的衣裙，立在方允平面前抬眼催促：“好了，走吧走吧！”
　　方允平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却摇了摇头道：“今天外边儿挺冷，只怕午后会落雪，你再多穿件衣裳？要不把斗篷披上？”正说着，恰恰看见她头上一缕头发乱了，想也没想，就伸手过去帮她把那缕乱发小心理平了。
　　云亭本不怕寒，正想说不用，不料忽然就见他伸手过来，心中微微一惊，头上已传来了他轻柔的抚触，心里不知怎地就怦怦乱跳了起来，又听得他柔声道了句：“好了。”居然就慢慢红了脸颊。
　　她从来开朗爽快，可碰见了他，却总不经意地忸怩起来，自己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急忙挣了出去，垂头小声喃喃了句：“我去取件斗篷来。”就往自己的卧房一头扎去。
　　方允平突然被晾在原地，只得莫名地眨了眨眼睛。
　　云行已放下了书本从书房里出来，此刻正闲闲地倚在门上看他俩动作，不觉又微微笑了起来：“真难得见她这模样，允平，都是你的功劳。”
　　云亭在卧房默默坐了好一会儿，待面不红心不跳了，才裹着一件兔毛领的斗篷走了出来。
　　云行一路把他们送到山门口，温柔地笑着吩咐万万注意安全。
　　云亭暗暗嗤笑了一声：“允平去过那么多的地方，还会不知道这个？”
　　不想云行耳力极好，闻言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还会不知我说的是你？切记我的交代，别再弄出什么是非来！”
　　云亭的脸刹时有些泛白。
　　方允平看在眼里，心中不免微微一疼，慌忙对云行笑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看顾好她的，阿行你且放心吧。”
　　云行这才展颜一笑：“正因她是和你同去，我才能略微安心。”
　　方允平道了个别，才带着云亭一道下山去了。
　　云亭的心情显然有些微不好，一路默默无语。
　　方允平见了，略微想了片刻，就凑到她耳边说：“满街那样热闹，你怎么冷着张脸，你就安心吧，就算闯了祸事，我一准替你瞒着，不叫你哥哥知道。”
　　云亭瞪了他一眼，哼道：“若真有什么，哥哥迟早找我清算，你还能护我一辈子不成？”
　　方允平心中一热，开口便道：“就算护你一辈子，却又何妨，只怕你不稀罕。”
　　云亭又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理他，耳廓却微微泛起了粉红。
　　方允平见她害羞，不由开怀，再一细想，才想到自己刚才竟说了那样大胆的话来，不由也微红了脸。
　　他们就带着这种诡异的甜蜜和羞涩行了一路，到了大街之上，老远便瞧见人头攒动，叫卖声、嬉笑声与人絮絮的谈话声交杂在一处，真真算是人声鼎沸，远处的城隍庙前更是香烟袅袅。
　　云亭才一见到这场面，眼睛就亮了亮，适才的坏心情早如浮云一般消散一空。
　　方允平抬头看了看日头，隐约听见远方的锣鼓声，惋惜地叹道：“来迟了一步，舞狮的队伍看来刚刚走过。”
　　云亭却扁了扁嘴，仔细看街边摊子上的货品，无所谓地道：“无妨，反正我不大喜欢看那些。”
　　方允平就微微笑起来，问：“那你喜欢看些什么？又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云亭头也不回：“街面上的小玩意儿都很不错……”
　　方允平微微笑，暗自忖度一会儿买个礼物送给她。
　　云亭随手捡起一只钗子仔细翻看：“上次去的那家聚宝斋，里面倒有一些真宝贝。”
　　方允平点点头：“那我们一会儿再到聚宝斋里淘一番。”
　　云亭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转过来看他，面上略带了一点儿疑惑，眼睛里却汪着一线的欣喜：“是说我要去哪儿，你都陪着？”
　　方允平看见她眼中的喜色，就觉得心头暖洋洋的，当下重重点了点头，肯定地道：“那是自然，只要你喜欢。”
　　云亭眨了眨眼：“可是，我喜欢逛的地方还有许多……”
　　方允平哪里忍心她眼中的喜气被阴霾盖了，匆忙摇手道：“没关系，我都陪你！”
　　“一言为定！”云亭狡黠地眯了眼睛，嘴角边勾起一抹得色的笑意来：“霓裳坊里的云锦百蝶穿花裙，我上次就十分喜欢，还有铅华馆里新进的蔷薇露，刚才路边有两个姑娘说很不错，衡玉居的老板娘上次同我说，这个月有一些新款式的簪子会到货，黄金屋里有哥哥要看的书、我还要到巧手坊里买些绣线，还有…………对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醉仙楼喝那儿的花雕酒么？”
　　她气儿也不喘地长长念了一串，足足把一条街上的店名都罗列了个遍，好容易才停了下来，咬着嘴唇得意地看他，一字一顿道：“你即已应了我，如今想反悔已经迟了。”
　　方允平是真没想到她会去这样多的地方，心中暗暗叹气，可面上丝毫也不露痕迹，只是一个劲儿笑着点头，一来是因同她一道儿逛街，只要她高兴了，自己也很开心，那累一点儿却又何妨？二来却是怎么好意思叫她察觉自己现下狼狈的心情呢！
　　云亭见他果然没有意见，心中也是欣喜，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挽了上去，也不顾旁人惊异的目光，只是与他紧紧偎着，一面扯着他往前走，一面小声地道：“不过，若是你累了，我少逛一些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