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美人倾国国已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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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桃林外见到无心无念，原来她们一直远远跟到林边，不敢进去就守在此地，见我一脸气急败坏，也不敢多言，一路无话回到留园。
一通忙乱收拾，捧着一杯热茶坐在西暖阁内，这才稍稍回过神来，无心打点丫头们去张罗洗澡水，无念一面帮我宽衣一面心疼道，“怎么就弄成这样呢？倒是伤着哪里没有？回头让奴婢好生瞧瞧，碰青的地方须得用芙芷散好好揉揉才行……”
我心念一动，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一把拽住她，“无念，我的袍子呢？刚才换下来的？快去拿来！”
“啊？是。”
只是翻遍袍子里外，也没找到那盒忘忧散。
我傻掉了。
也顾不上洗澡，胡乱披衣起身，多留个心眼抓过香囊系在腰间，这才急急忙忙往外跑。
无心无念不明所以，跟着跑过来，我只说先前买的一匣香膏丢了，因为用途要紧，所以非得找回来，让她们帮着沿来路往镜月池畔大屋找去。
面儿上还算镇定，其实心急如焚，若是寻常香膏再名贵丢了也就丢了，但那是毒品嗳，万一被人捡了去又不明所以的用了，岂不因此害了那人。
大屋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于是留下无心再来一遍地毯式搜索，自己带着无念又沿途往濯园找去，依旧一无所获。
我一额冷汗，左思右想，唯有判断东西极有可能落在了太夫人房里。
站在濯园门口，无念忽然问我，“三小姐，那香膏当真要紧么？”
她为人素来谨小慎微，若是平时早就出言劝阻，决计不会让我莽莽撞撞闯进太夫人的住处胡闹，此刻有此一问，倒教我一怔。
我十分认真点点头，“十分要紧，事关……”
——事关甚么呢？嗯，毒品泛滥必然影响国民体质，民众衰弱国家自然跟着衰败，没错吧？
于是话音落得甚是铿锵，“……事关江山社稷。”
无念肃容点头，“是。”居然再不多问一个字，举步上前叩门。
月亮门应声而开，守门值夜的婢子却不在，唤了半天才直愣愣冲出来一个小丫头，憨憨实实还没张开的样子，人也不甚机灵，问了半天，才知今夜山庄外院招待客人，一些姐妹跟着太夫人前去伺候，还有一些拿了亲假回了家，余下的也都聚在一道私底下过节去了，园内只剩了几个负责火灶火龙的粗使丫头，她原是灶上烧火的，方才看门守夜的大姐想偷吃两盅热酒，才叫她过来顶一会儿功夫。
噫，真是天助我也。
我摸摸口袋，可惜没能摸出一块半块糖，冲着无念一伸手，她赶紧从腰囊里掏出个梅花银锭递过来，咳，好吧，我和颜悦色蹲下来，拉起小丫头的手，“小妹妹你叫甚么？”
“我叫锦绣，你们又是谁呀？是咱们院里新来的姐姐吗？”
“唔，绣绣，姐姐白天丢了东西在这里，现在要进去找一找，你就当没见着咱们成不？姐姐今天没带糖，这个给你回头自己去买糖吃好吗？”
“绣绣，绣绣？嘻嘻，锦绣喜欢这个新名字。”
小丫头乐呵呵自去了，看着不过十二三岁，到底还是个孩子，果真是好哄。
一路进去，果然没遇见甚么人，路上亦顺便找了找，一无所获，穿花拂柳来到内院，我让无念在院中和偏厅找，自己则直接往太夫人房里去。
房门虚掩着，甫一推门，门扇发出咿呀轻响，在寂寂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一惊，赶紧扣住门扇上的雕花，静立片刻确定里头没人才松开手。
记得进门处摆了一张美人靠，自己日间在那儿随手宽了外袍就丢了上去。
围着美人靠上下左右好一番搜寻，没能找到那方小小黑木匣，我又趴在地上扫了一回，光洁如镜的云石地砖连根头发丝都没瞧见。
自然不死心，沿着家具、梁柱、墙根慢慢找。屋内只留了两盏灯，光线十分黯淡，藿郁木的盒子又几近黑色，若落在哪处阴影里，可当真很难发现。
太夫人的香闺倒确然是香闺，一如白天的暖如春日，屋子中央的紫金炉里还薰着不知名的异香，气息幽深浓郁，闻之欲醉。
后来我才知道，太夫人所用薰香正是产自天竺、有精油之王之称的树丛之月茉莉精油。此物属阳性暖，香气沉醇，使用时可助眠，安抚神经，驱逐忧郁沮丧，安乐情绪恢复精力，同时还具催情作用。若混以忘忧散一起用，则对忘忧散的功效有催化放大之效。
事实上，忘忧散制作之时，树月精华就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添加步骤。只是一般的忘忧散成分中，树月精华量少且纯度不够。
幽香熏人，身心十分舒畅，虽然还没找到东西，心下竟毫不着急，反而想着如此这般待在这间暖香融融的屋子里慢慢寻找还真是惬意自在，至于找不找得到……好像已经不太重要了。
听到那一声“等一等”时，我还以为是无念进来了，刚要应声，忽听有人先答了声“是”，这才悚然惊觉，原来房中还有别人，而且……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第一反应就是风紧扯呼～
刚要撤退，眼角忽地瞥到前方不远处的帘子底下，黑沉沉隐隐透出金属光泽的可不就是那盒忘忧散么！多半是在门口掉落之后被谁一脚踢到，因地面云石光洁，便滑出去了老远。
俯身低头，矮步前行，摒息敛气几乎爬着过去，一伸手终于摸到了小盒子飞快揣进怀里，已是心跳如擂鼓，刚要回头，却听帘后一人嗔道，“怎么，你当真要走？”
我惊得浑身僵硬，一时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夫人……”莫愁的话音响起，却被另一人呵斥打断，“错了，叫名字！”
“是是，”莫愁的声音里有一丝犹豫，“阿，阿遥……”
“嗳，他哪里是如你那般唤我？怎么还这般拘束……过来，再用些极乐梵天……”声线濡软娇柔，竟是太夫人。
“是。”莫愁低声应道。
鬼使神差般我循音看去，隔着镂空雕花门棱，半幅紫纱冰绡以白玉钩挽起，外侧中庭挑着数盏宫灯，露天处雪意悉索直落濯虞华池，冷热交汇，庭内愈显白雾蔼蔼如方外仙境，水中一人，正缓缓浮现。
一阵风扫过，驱散池上水雾，我看得分明，水面上乌发如水草柔软迤逦，太夫人的面容自水中皎然而现，分水踏波，沿池中石阶一步一步涉水起身。
她的胸脯饱满圆润，腰肢纤细柔软，小腹紧致平坦，四肢修长娇柔，皮肤看得出有点松，却更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与成熟之美，仿佛花开至荼蘼时才会有的凄艳柔媚。
华庭还是那个华庭，夜色也还是那片夜色，太夫人就这样毫不在意地披雪踏水而来，我却忽然觉得，天地已然变了色。
——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才真正当得起倾国倾城。
忘记自己的处境，忘记自己此来的目的，甚至忘记换一个更自在的姿势，我只能这样呆呆地看着庭内的一切。
那厢，莫愁已取过湘妃塌上的丝袍急急迎上，一抖手将柔软丝袍披上太夫人的肩头，纯黑色丝袍静静垂拂及地，衣角边缘有细碎晶光，好像散落在深远夜空的熠熠星光。
可是无论是衣角的宝石，还是晴朗夜空才有的最为璀璨的星光，都比不上太夫人的粲然一笑。
只见她轻轻执起莫愁的手，极之温柔牵着她来到湘妃塌前才松开，弯腰自一角取了些甚么，皓腕轻抬，玉葱一般的手指抚过莫愁的鼻端唇上，腻声道，“来，再来一些……”
莫愁猛地握住太夫人的手，低下头去，长发垂落，只见她肩头微微悸动，似一个长久以来忍受痛苦的人终于忍无可忍而任由痛苦吞噬自己所有的克制和尊严。
“你若是承羽，当叫我甚么？”太夫人的声音像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般。
“阿遥，阿遥，阿遥～”
“哈哈，真好听那……”太夫人咯咯笑道，“承羽，说，说你再也不会走，快说～”
“是是，阿遥，我不走了，我哪儿也不去……”
“呵，当真么？承羽，你可莫要骗我……我知道你是在骗我……你，你喜欢阿邈，可是阿邈死了，他死了……哈哈，他死了，你就是我的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可你怎么忍心撇下我就走了……阿邈的死是个意外，他是我的亲哥哥啊，我怎会杀他？而且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你难过……”
“承羽，你抱抱我……摸摸我的心，听到没有，我的心里全是你……承羽，承羽……我每天这样子唤你，你可知道！”
“……多有趣，你瞧，我和阿邈一直受你们慕容族荫的庇护……可你，还没嫁到我们李家，怎么敢用我们李唐国姓！”
“我那般辛苦才找到你，你怎可嫁给那姓韩的？你明明是我们李家的人，你怎么敢！”
“……承羽，随我回去好不好，我如今甚么都没有了，没了家国河山，没了父母兄长，只剩下一个你……”
“……我甚么都不要，只要你肯陪着我，亡国公主也好，落魄流民也罢，阿遥做甚么都不在乎，只要承羽在阿遥身边就好了……”
“……抱紧我，承羽，你抱得再紧些……我要你亲我……”
真相来得太快太震撼，像一组闷雷当头砸落，直砸得我魂飞魄散。
话语声已湮没在温泉水注注水入池时所发出的琤瑽水声里，此外便是教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和喘息声。
我根本不敢细看湘妃塌上的情景，晕头转向往回爬去。
所幸东西已经找到，而里头交颈厮磨、欢情缠绵的两个人正沉浸其中，应该不会注意到房内另外有人吧。
好不容易爬到屋子中央，估摸着比较安全了，赶紧起身矮身要出去，不料一脑袋撞上个硬家伙，咚的一声钝响也就罢了，我条件反射般伸手捂头，却先捋过一个热烘烘的东西，吓得一甩袖子，腕子一紧，衣袖带到个东西飞了出去。
原来是撞到了梁柱旁的紫金炉，袖口带飞的则是香炉顶盖，我就算会飞也来不及扑过去接住。
眼睁睁看着紫金炉顶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云石光洁，炉盖打着旋“呛啷啷”老半天才停下来。
一颗心几乎要跃出胸腔，就听里侧太夫人低叱一声，“甚么人？站住！”
完了。
眼角瞥到远远的那道纱帘微动，小小一物自帘后唰得飞来。
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作出自救挣扎的反应。
我想也不想，猛然起身拔腿就跑。
——站住？傻蛋才站着不动当靶子呢！
没跑出两步，一头撞上一个甚高大的物件……唔，不是东西，是个人！
不容我尖叫，那人伸手过来一下就已捂住我的嘴，接着轻轻一扯将我从面前转至身后，一道掌力送来，已将我顺势推进了一旁的纱帘后，同时退后一步挡在了我藏身的帘子前。
在他温暖修长的手覆上脸孔时，我已经认出，那是慕容的气息。
只见他好整以暇一抬手，已接住飞至身前的那枚白玉钩。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这里，我心下却也十分明白，慕容适才又救了我一次。
躲在帘后，大气也不敢出，努力蜷成一团，眼睛却还忍不住要自缝隙中瞧出去。
远处紫纱冰绡无风自动，轻纱扬起处，太夫人的窈窕身姿款款行来，此刻她身上已披上那件纯黑丝袍，袍角宝石闪烁神秘微芒，一如主人唇边幽深的笑意。
“是你？”太夫人嘴角边的笑纹益深，瞳色深深，微微放大的瞳孔里波光滟潋。
她腰肢款摆，身姿轻盈，足下似步步生莲，丝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柔成熟的女性胴体曲线。
我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甚没出息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这一下声音不大也不小，几乎同时，慕容蓦地抬腕，指间一道锐风，那枚白玉钩如箭激射而出，撞上梁柱旁的紫金炉，啪一声脆响之后是咚然震响，玉碎炉倾。
炉内檀灰铺泻一地，夹着暗红色的炭木火星，云石地面上如同铺陈开了一片灰白与猩红相间的妖异星河。
在这条星河的两端，分别站着太夫人与慕容庄，有无声而激烈的飓风在他们之间呼啸着穿梭而过。
我看不见慕容的脸容，只看到他袍袖下的手渐握成拳，握得那样用力，用力的指节都已发白。
“你这孩子，”太夫人咕咕笑，笑声轻快而愉悦，却笑得我颈后寒毛都竖起来，“你到底还是不喜欢我这样。”
她的话音妩媚，声线低低如叹息。
“你同承羽一样，都不喜欢我这样。”
慕容缓缓开口，声音听着虽然平静，衣袍一角却是无风自动，“不要叫她的名字。”
“为甚么？”太夫人娇笑道，“你知道她叫我甚么？她叫我阿遥，庄儿，你也这样叫我好不好？就像你小时候那样。你曾经是个多么乖巧、讨人喜欢的孩子呀……”
“住口。”
“呵，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该多好……”太夫人叹息道，“我决计不会让她离开我……”
“庄儿，你大概早就不记得她长甚么样子了吧？”
“可是我永远都记得……瞧着你的眼睛，你的这双眼睛，同承羽真是一模一样……”
“每次看着你，我就好像看着她一样……”
“太夫人，请，自重。”
“哈哈，自重？承羽都不在了，我还要自重做甚么？当年，她也是这样对我说，今天她的儿子还是这样子说……自重！若非如此，我岂能容她离开！若非如此，她怎会惨死他乡！”
“庄儿，你母亲当真爱你，她甚至不愿意你为她报仇，因为她不愿意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这世上有我李之遥一日，便决计不能放过那对狗男女！”
“庄儿，莫要忘记自己曾经对着你母亲的牌位发下的毒誓……萧绰、耶律隆运还有冥月……我要你有朝一日手刃仇人，为母报仇……记住，只有以他们的鲜血将承羽的名字写上灵牌，祭拜天地宗祠，方可令你母亲安息！”
“说，说你不曾忘记！”
“……庄儿，不曾忘记！”
“很好，哈哈，”太夫人笑了，笑声里却是说不出的凄凉，“承羽，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你莫要怪我，你的信早已字字刻入阿遥的骨血之中……这么多年来，我每天夜里都是念着它才能入睡……”
太夫人仿佛梦呓，又仿佛自言自语，边说边轻移莲步。
纯黑色的丝袍如流水般滑开，她的双足洁白柔美，小小足趾一颗一颗似珍珠，就这样浑然不觉般踏上一地炉灰。踩上猩红火星时甚至可以听到嗤的一声轻响，然而她的眉目婉转，眼角眉梢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阿遥吾妹，见字如吾。你我一别经年，惜再无重逢之日。承羽自知将不久于人世，生死在乎天命本不足惜，唯稚子无辜，幼年失恃，恐难安身。思量再三唯有交托于汝，愿汝念及以往，留容庄儿于近旁，视为子侄教养长大。他年庄儿成人，亦毋需告以身世。愿吾儿平安喜乐，事汝如亲慈孝严。承羽感激涕零，顿首绝笔。”
听太夫人一字字念出书信，我忽然对写信的这名女子心生向往。
这名叫做李承羽的女子，便是慕容的母亲吧。
寥寥数语，却也听得出那是一名温柔坚强的女子，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丝毫不惧，唯惦念稚子幼儿，慈母之心尽在字里行间，虽是诀别，却一派温和镇定，细细品来，当真令人为之动容。
早在多年以前，在李承羽、阿遥、阿邈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往事？
却终于曲终人散，有人死去，有人远走天涯、客死他乡，有人从此生不如死、痛苦一生。
只是，时光虽远，故事却还没有结束。
很难想象在慕容的幼年时光，到底经历过甚么，才能令他少年老成、鲜有欢颜，热血冲动的年纪，却孤寒自律如苦行僧。
所谓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爆发……回想起慕容平常沉静默然的脸容，我颇有些吃不准他究竟会在两者之间选择哪一种？
兴许还有第三种，那又会是甚么呢？
我这厢正胡思乱想，那厢太夫人已经踏过一地炉灰，来到慕容面前。
她咕咕轻笑，抬臂抱住了慕容，雪白柔软的臂膀紧紧缠绕在玄色锦袍上，如暗夜迤逦攀生的藤，显得格外诡异和妖媚。
“你不喜欢她碰我，是不是？”太夫人口舌间似有蜜糖粘连，说话间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那你来抱抱我……”
透过纱帘，我可以看到太夫人玉脂一般的脸庞已然靠住慕容肩头，星眸微闭，长长羽睫下，瞳色阴晴不定，不经意中，似乎自我额前扫了过去。
我心跳得厉害，想要退得更深，四肢却不听使唤。
突然，纯黑色的丝袍流水般铺落在地，太夫人喉咙深处逸出一声轻哼，听得我一边耳朵烧得滚热。
拜托，我可不要看真人秀啊……
才要扭过头去，却见慕容猛地一伸手，一下便将太夫人抱了起来。
因为太过震惊，我忘记了圣人教诲——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
哦老天，这这这算非礼吧？
可是，她和他，究竟谁在非礼谁啊？
来不及探究这个深奥的哲学问题，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抱起太夫人大步往□□走去。
明知这是个撤退的最佳机会，可手脚不听使唤。呆呆蹲在帘子后头，片刻，忽听里头莫愁一声低呼，“公子！”
随后，似乎传来“扑通”一声，好像是甚么东西掉进了水里。
然后是莫愁的惊呼声，“夫人！”
以及太夫人的尖叫声，“慕容庄～你这个～咳咳，混蛋～～”
完全可以想像发生了甚么，好吧，看来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爆发。
局面变得十分错综迷离，虽然很难理解，然而整件事发展到当前，又有哪个环节更容易理解么？
——显然，没有。
那么出现当下的情形，按理来说，倒也合情合理。
——唔，虽然这个按理究竟从何讲起，我其实并不确知。
正一脑袋浆糊纠结得不可开交时，眼前一暗，一副玄色锦袍下摆出现在眼前。
胳膊被人一扯，身不由己站了起来，只是脚下发软难以立稳，身体陡然一轻，慕容已经将我抱了起来。
我大惊，刚要叫出一个“你”字，他的脸却突然俯下，一下便吻住了我的双唇，将余下的“干嘛”二字生生堵在嘴边。
呃，果真是习武之人，反应真快，居然用这么偏门的法子堵人话音。
——若是此刻出声，被太夫人发现更是死得渣渣都不剩哟～
脑门上一排汗，我马上乖乖闭嘴，闭得又紧密又严实。
他果然立时移开嘴唇，但并不放手，径直抱着我出了房间来到院中。
奇怪，怎么不见无念？
刚要跳下地开口唤无念，慕容双臂一紧，脚下轻点，居然不走正常路，带着我越过院墙，一路起落飞掠离开了太夫人的濯园。
耳畔风声呼呼，头顶飞雪如扯絮，寒风不断迎面扫来，我不得不将脸埋入他怀中。
——这是甚么意思？他要带我去哪里？
“哼，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当这句烂俗台词蹦进脑袋里时，我顿时悟了。
——啊啊啊明明你这个大笨蛋！
霍然抬头，近在眉睫的那张脸阴沉如冰雪天的天空，剑眉深锁下的眸底黑云翻滚汹涌，嘴角抿出一道严厉弧线。
——好～可怕～～呜呜呜～～这究竟是甚么表情啊！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连蹬带踢用力挣扎。
“这么冷的天！可别把我丢进镜月池啊～～”
他的眼角微微一抽，却置若罔闻，又飞身掠上另一道花墙。
巨大的恐慌袭来，我能感觉到体内悄然产生的变化，生死关头，自然毫不犹豫抓住这最后的生机。
眼底漾开一道暗紫魅影，丹田处微凉气息大盛，目光骤然撞进慕容眼瞳深处，我抬手一掌拍向他胸膛，另一只手同时挽了一个手刀往他颈后砍去。
那一瞬间，他的脸上出现一道怔忡神情，略显茫然而不可置信般地盯着我。
他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双臂略微一松，旋即又猛然用力将我揉入怀中。
“明明。”
低低唤出这一声后，就像一只被冷箭射中的大鸟，他抱着我自墙头一仰身跌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美人倾国国已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