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深谷温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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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回头再想想，当时的自己好像确是太冲动了。
可即便时光倒转再来一遍，即便我在崖上循着那大蕴心经好好打上一个坐，将这个念头反复权衡再掂量，估计结果也是一样。
不这么试一遭，此后我的人生怕是要纠结一辈子——不管这辈子究竟是还余下一天，还是要苟活一百年。对我来说，那才叫一个生不如死。
是以，虽然后怕，却不后悔。
记得当时将心一横跳下山崖的时候，巨大水声充斥整个耳膜，隐约听见慕容嘶声怒吼，在失重带来的心悸中，我还有空诧异，“咦，你和大总管不是都怀疑□□有所图谋嘛，如今我选择自动消失不是正称你们的意么？你还吼甚么吼……”
只是几秒钟后，我就再也无暇操心他人的感受。
因为跃入飞瀑中，即便被卷进湍急水势，全身上下还是要承受瀑布的激烈冲击，巨大水压将冰凉刺骨的水从各方迫来，直接呛入口鼻、压入肺部，我不得不勉力挣扎，偶尔有些许喘息的机会便赶紧深吸一口气，可同时会呛入更多的水，真是苦不堪言。
老天爷，我沮丧地想，老子是想求生好吧，不是真的要自杀啊啊啊～
就在耳膜胸肺都剧痛难当、几乎放弃求生意志的时候，有人一把抄住我，身形顿了一顿，落势略缓，然后又是一顿，下坠之势又减缓几分。慕容紧紧抱住我挡住水势的直接冲击，极大的缓解了巨大水压带来的痛楚。身体几顿几落，终于感觉到有一股冲力弹回，随后是一股吸力裹着人向下带去。想来应该已经坠入了瀑底的寒翠潭。
慕容庄会随之一起跳下来，这实在是超出了我的预想。
如果不是他，我当时大概就真的息劳归主、魂断大宋了。
大概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对这位庄主哥哥开始重新端详，另加看待了。
仔细想一想，从第一次看见他，我对他就印象恶劣，每每觉得此人心机深沉，喜怒无常，傲慢自持，总觉得他与□□之间肯定不是仇家，就是怨偶，总之提防的没错，善待的没有。
偏偏忘了□□中箭之间那一片温柔心意，若非她对慕容心存爱意，又岂会捱毒箭还捱得如此心甘情愿。
寒翠潭底似乎直通南极或北极，岂是一个寒冷刺骨可以形容。
浑身的骨骼肌肤都要被尖锐的刀锋撕开了一般，口鼻之中又不断涌入刀子般的潭水，夺走所有空气。
因为身体已经失去知觉，我不知道慕容是否还抓着我，待要努力睁眼，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我终于知道即将被淹死是种甚么滋味了。
意识逐渐模糊，忽然，嘴唇被人封住，齿关被人生生顶开，有人为我缓缓度气，顿时极大的释放了肺部的压力。
好吧，就算不会马上被淹死，大概也很快就要被冻死了……
我只恨自己怎么还不昏过去。死亡的滋味比起现在，简直可算天堂。
压力忽减，上身突然浮出了水面，像无数针尖同时扎来，口鼻一松，我忍不住尖叫出声。
“吸气！”耳边慕容的声音又急又怒，声线暗哑。
我下意识的听他的话，边咳边用力吸气，未及反应，人复又被拽入水中，大惊之下张嘴要喊，一口真气泄尽，冰水再次涌了进来。
这一次我张大了眼睛，借着水下折进的些微天光看得分明，慕容的脸悄然俯下，张嘴封住了我的双唇，边度气边带着我潜水前行。
光线陡然消失在一片深深的黑暗中。
水下的时间仿佛停滞，我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神，意志逐渐开始瓦解，神志半昏半灭，由得慕容拖着去往不知名的异度空间。
直到一股暖意自后心灌注体内，在胸腹间打个转又传递至四肢百骸，全身被粗粝坚硬的山石硌到的地方开始疼痛四起，我才猛地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再次大难不死。
可是显然，我还是栖身在□□体内，穿越回归计划已经失败。
还没来得及伤心，又被慕容一把拽起，他甚是粗暴地开始扯我披风的结带，一下子将吸饱水重逾千斤的披风扯下丢开，然后又开始剥我身上同样吸饱了水裹得人无法动弹的夹衣。
我怪叫出声，“咳咳，拜托，庄主哥哥您救人救到底……咳咳，轻一点好吗，没淹死也被你掐死了啊……”
嗓子虽然被冰水呛咳的颇为嘶哑，居然还能顺畅说话。
慕容的手势果然顿了一顿，可随即更用力的将我一把拽起，像扔包裹一样向后摔去，“砰”一声钝响，那是我脑袋撞上山壁的声音，痛得我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死都不怕，还怕痛么！”
乖乖，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因为极度愤怒，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因为眼前一片漆黑，我不知道我们这是身处哪里，环境声场内有汩汩水声，有空洞回音，像是个水边的石洞。
正自庆幸啥都看不见，也就意味着看不见慕容庄的表情，“嗤”一声轻响，不远处突然跃出一朵火苗，那一小圈眩目光晕的后面，正是慕容满是怒意的脸容。
他手上拿的大概就是所谓的火镰火绒，小朵火焰在指间随气流微微摆动，在他脸上投下深浅阴影，模糊了神情，唯有眼瞳深处似有怒火闪烁燃烧，瞧得我心惊。
他一步一步向我走近，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漂亮紧凑却又并不过分肌肉虬结的匀称曲线，身形修长苗挺，冷厉峻酷，却又风华无双。饶是困于这般境地，我也忍不住“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
——阿弥陀佛，食色性也。
我心里念佛，赶紧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努力转移注意力。
这么一来，才看到自己身上重衣尽去，就剩下内衫中衣和薄薄衬裙，湿透了贴在身上，不是不狼狈且引人遐思的。我一下子红了脸，抱臂而立侧过身去。
慕容显然没有意识到我在想甚么，一步步走到跟前才沉声喝道，“你究竟在做甚么？”
不等我回答，伸手过来一把握住我的臂膀，拽了便走。
我完全无力反抗。
男子的体力真是可怕，指掌如铁钳一般，任你如何挣扎也不能撼松半分，加上慕容身上传来的那股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更令人心悸胆寒。
被他拽着，一脚高一脚低走了颇有一段距离，我依稀辨出，这里貌似是在山腹之内，四周俱是石壁，近地面约尺许高的位置都有股腾腾水汽，白雾霭霭看不清楚路况。
忽觉原先微不可察的气流变得明显，渐有温润的风无声扑面，我因全身湿透，不觉温暖但觉寒冷，被风一扫立刻打了两个喷嚏，开始发抖。
转过一个弯，窄窄石壁通道忽地一下子变得开阔，我们已经来到一处巨大石洞内，这里更加白气蒸腾，暖意夹带些微矿物气息在人身周萦绕不去。
——石洞中央居然是一眼热气腾腾的活水，黯黯光线下，依稀可辨乳白的泉水汩汩翻涌，汇成一片牛奶般的白色温泉。透过霭霭水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洞口，草木葱茏，繁密枝叶间则是大片晴朗夜空，像被洗过的大块水晶，高远而清澈。
慕容一声不吭，灭了手上的火苗，像丢一块石头一样，将我重重丢入水中。
“不许上来，等我回来。”他恶声恶气道，回身要走。
我吐出呛进嘴里的一口水，心头火起，喊住他，“喂，注意你的态度。被你这么救了，真不如死了算了……”
眼前一花，伴随一片水声和水花，他的身形蓦然出现在近前，肩膀被他一把握住，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了我的肩胛骨。
“你敢！”他厉声道，眼睛似乎都红了，“你再敢寻死，我就……”
“怎样？”我毫不示弱抬起脸，迎上他的目光。
他盯了我良久，渐渐敛去怒容，神情变得有些黯然，松开手转过身，低低道，“随你吧。”然后跃出水面，举步离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既孤单又落寞，看得人心里无端端有些难受起来。
“庄主哥哥，”我喊他，“只要你态度好些，我就乖乖的～”
没办法，既然回不去，就还需在人手下讨生活，我不得不端个梯子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他没有反应，径直走了。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深谷温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