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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莫道无情似有情 1 ...

  •   待无人打扰一人独处时,我静下心来细细梳厘一番,慢慢咋摸出几分滋味。
      敢情昨日黄昏时分我那一通发作压根儿无人当真。
      然则你当我的话是胡言,我可不会稀里糊涂把你的话当乱语。
      后来在水边屋内的那番对话,就算用膝盖想,也端的是意味深长。
      他说媚甚么术来着,又甚么达摩心经,尤其那一句“两年前你既不曾得手,今日又岂会奏效”,统统隐含森森杀气。
      反正不管怎样,三小姐这心怀叵测的罪名算是坐实了,也不知道他会使出怎样的霹雳手段来治我。
      想到这里,我不禁抖了一抖。
      至于昨夜在黑屋里的那一场狭路相逢,若是放在牧牧看的那些个小说里,倒也颇能让人血脉赍张,得到些许感官刺激。
      可是这种滋味,尝过才晓得有多恐惧——完全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生命和尊严都不堪一提,任人摆布蹂躏,生杀予夺不过对方一念之间。
      如果这也好算艳遇,老子自认无福消受。
      经此一事,我想我再也不会将慕容与小庄混淆。
      他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除了外形相似,他们并无一点相似之处。

      如此歇过两日,服过两剂汤药,身体自是无碍,只因心情不畅,人便还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于是小段来时就见我正懒洋洋伏在廊前阶下丹桂旁的石桌上晒太阳发呆,任那米粒大的碎花悉悉嗦嗦掉了一头一身。
      “呵呵,虽有人闲桂花落,惜无夜静春山空。”
      “唔~”
      “上次无心说你要镜子,我记得咱家司库似乎有几面波斯水晶琉璃镜,今儿得空去翻了翻觉得甚好,就给三妹妹捎来过来了……”
      “哦~”
      “小吕昨日着人送来一壶‘姜伯余年’,散瘀活血暖心,恰对你这寒毒病症。我那天不过随口提了句三妹妹脉息寒沉,于力不受,他倒有心记下了。一般人只知道玥瓦廊吕心心色艺双绝,却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大宋酿酒第一人醉里乾坤的嫡传弟子,上次的那坛‘一品女儿红’就是出自他师傅之手……”
      “嗯~”
      “近年世道倒也安定,只是前几日缁衣前卫几个探点有消息来,另有几大门派世家都遭了袭,和三妹妹前襄那事儿大抵也有些关联……”
      我终于抬起眼皮,对上小段那双定定黑瞳,“哦?”
      “另外公冶先生的那只红眼灰隼,”他薄薄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尸身已在后山鸽舍找到,只是三妹妹当年亲自延请的孙婆婆却已行踪杳然。”
      我要想一想,才大概了然始末,不禁苦笑,“小段哥哥,不是我不肯说,只是我说了你也不信,信了你也不懂,懂了你也甚么都不能做……好吧,告诉你我已经不再是甚么三小姐□□……我是说,你面前的这个□□只不过得个□□的躯壳而已……总之,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三小姐了,你明不明白?”
      心一横,我豁出去了。
      这个烂摊子我不玩了。
      我们工科生心思最单纯,动脑筋画设计图还行,耍心眼搞无间道?会死人的——没搞死你,先烦死我了!
      如果你们再逼问,我干脆就招了——对不起,老子虽不是外星人,可和你们隔了千八百年,思维实在不是一个回路上的,爱信不信吧!
      当然我也不傻,此刻若是李红袍来问,我肯定抵死不能认。也就是段少卿,我才敢这么赌一把。
      小段苍白的脸容似乎愈加苍白,漆黑的眼瞳便也愈发幽深。
      半晌,他拢了拢衣袖,踱两步来到那株丹桂旁,仰起脸仿佛正细细打量缔满枝头的金珠玉碎,略略西斜的日光透过枝叶繁花打在他颊畔,簇簇的阴影遮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是□□也好,明明也罢,是不是慕容山庄的三小姐又待怎地,我只道你是我段臻的小师妹。”
      他的语声甚怜惜,“□□,等你伤愈,想要去哪里,二哥就陪你去。”
      我怔住。
      “之前你说甚么都不记得了,我原本还有些疑惑,前两日探了你的脉息,才信你当真忘了以往种种——竟连内力心法都忘了个干净。”
      他低下头来,伸手拣去沾在我眉睫上的几朵碎花,又拂袖掸一掸我的肩头,表情温柔,“无论如何,我和大哥必保你周全,怎地也要想法子解了这寒月凌霄之毒,恢复三妹妹的武功内力方罢。”
      “所以,你且好生休养,莫要再劳神忧心发脾气了……”
      运了半天气,对方却轻飘飘抛过来一个棉花包。
      呆了半晌,我方呐呐道,“这个,这个,就继续仰仗两位哥哥庇护吧……”

      送走了小段,日头已沉至檐后,院中顿时冷飕飕教人不得久留,我搓搓鼻子不情不愿站起身踱回西厢。
      甫一进门就见一人多高的一架琉璃镜,端端正正像个屏风般搁在门口,任谁一进来都会错觉有人正迎脸撞来,那声势倒也不是不唬人的。
      因好久没照过落地镜,我便在镜前驻足了片刻,也好仔细瞅瞅如今借用的这副皮相。
      嗯嗯,毕竟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青春正好。
      气色是差些,眼眸却还清亮慑人。
      相貌与我本人也确然相似,且灵肉磨合了这些日子,已不似当初的貌合神离,眉眼里流露的神气倒的的确确彰显我明家珲本色。
      ——就算满怀心事,前途未卜,生死难测……诸如此类,依旧藏不住的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唉,可惜了三小姐原先秉持的那股矜贵之气,这会儿看来已经荡然无存。
      念及于此,我便有些歉意,忍不住抬手作个揖,喏喏道,“须怪不得我,你且忍一忍,等我找到法子回去,兴许你也就回来了……”
      忽然惊觉这两日思忖得狠了,说话竟自然而然有些个古意,一时悲喜莫名起来。
      身后卷进一道凉风,扫过后颈,背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人也很应景地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不免喷出两点口沫在镜面上。
      想着在这个时代,这么又高又大又平整又晶亮的琉璃镜恐怕是个稀罕物,我便举着衣袖踏前两步想惜物一番抹去那两点口沫。
      只是不知怎地脚下却软了软,稍一迟疑右脚已绊上左脚,人便向前扑去。
      我一面心疼小段才送来的波斯水晶琉璃镜即将被撞碎打烂,一面想起打小自己淘气砸碎杯盘碗碟时老妈都会立刻念的一句吉利话。现今身边既没有老妈唱念,自己嘴里不知不觉便叨叨了出来。
      “哎!碎碎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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