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和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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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个谈判的酒肆，林雯的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闭眼靠着马车里的软垫，思索着以后该如何。那田姑娘态度坚决，身为官宦人家的女儿，能说出做妾也甘愿的话，实在大大出乎林雯的意料。让她原本很有把握的事情，现在只余浓浓的担心。
瞧她眉头紧锁的模样，崔公子叹气道，“看来事情不顺利。”
“嗯，世上的事情为什么都那么巧，那田姑娘说是仰慕姐夫多年，即使做妾也情愿。”
“又是个执着的人。”
“那姑娘温柔中带着强势，对这桩婚事和姐夫都是势在必得，她甚至直言建议我让他们和离，我姐姐不是她的对手。”田姑娘嫁入郭家，大姑娘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其实，你姐姐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弱，只不过郭兄并不是那个能让她坚强起来的人。”
林雯诧异地看着他，她当然知道关键在于姐姐对郭绍没有那份心思，可这种话从崔公子口中说出来，简直不可置信。
瞧她一脸吃惊的模样，崔公子举了一个实例证明。“我的妻子卢氏和你姐姐很像，也是个很温婉的女子，小时候和生人讲话都会脸红。自嫁到我家，不管是面对飞扬跋扈的婶娘，精于算计的妯娌，还是一些刁钻的老奴仆，都会据理力争，让人信服，帮着母亲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我都惊讶于她的改变。”
因为在乎她，所以变得坚强，以期成为他的贤内助，这卢氏是个好妻子呐。林雯轻叹，“你们很幸福！”
“是啊，曾经很幸福，只是她已经去了，只给我留下一个不满两岁的儿子。”
崔公子眼中又闪过一抹感伤，让林雯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连忙道歉，“对不起，我……”
摇摇头，打断那个话题，“其实我觉得你姐姐也是个外柔内刚的人，现在这种状况关键是她对郭兄没有那份心。与其两人日后渐行渐远，莫如和离，对你姐姐来说也许是个解脱。”
“话虽如此，可是……”
见林雯颇为忧郁，崔公子误会了她的想法。“二妹，我知道你很好强，可是和离并不意味着向郭夫人和田姑娘让步，而且这也不是置气的时候。”
“我从不曾想过拿姐姐的一生去和谁赌气，只是和离的事情必须由他们自己决定。姐夫对姐姐情意深重，出了意外后悔恨交加，现在还为了拒绝纳妾之事被罚在祠堂请罪。更重要的是，若是姐姐的身体调养不好，不能再育，那无论是和是离，只怕都难以幸福了。”孙公子家也就那么一根独苗，孙夫人怕是也不会同意婚事，若是给其余有子女的男人做续弦，姐姐又怎能愿嫁？
崔公子看着林雯，眼中又多了一份赞许。“你这人处事机敏，思虑周密，真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最难得的是对亲人的那份关爱之情，你家兄弟姐妹间那种手足情深让人羡慕。”
相处时间越久，崔公子对林雯越是刮目相看，再不是初以为的那个不通世事调皮刁钻的小姑娘，而是一个理智冷静很有大家风范的女子。林雯虽没有通常意义上那种才女的文采风华，却有如一方璞玉般有着难掩的独特光华。让人欣赏，也不由被吸引。
“我们小门小户，不过就四兄弟，自然和睦些。”没留意他说话时看向她的专注神情，只当他在感叹世家大族的利益纷争，亲情淡漠。
马车返回郭家时在大门口遇上了大公子，见她下车迎上前，“回来的正好，有点事，我们回家再说。”说完又把林雯抱上了林家的马车，和崔公子点头示意后，先一步离开了。
林雯简单汇报了谈判失败的情形，大公子听后未见着急，反而笑了笑道，“无妨，现在事情有了转机。洛阳那边来了好消息，上清宫的玄通天师说有方可医大妹的病情。”
“真的，那老道果然有些本事，他若真能治好了姐姐的病，我便将全部的积蓄都给他捐了香火钱。”
“呵，说得好生大方，你才有几个积蓄。”微笑着揉揉林雯柔软的长发，几个月来，还是头一次见二妹露出如此开心的笑容。
兄妹二人回了家，直奔书房，林雯在那里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孙大哥你怎么来了，外地官员不是不能随便进京的吗？”
“我寻了一个送公文的机会。先不说这些，柔娘的情况怎么样了？”
林雯将大姑娘小产的原因，现在的身体状况，郭家的态度和今儿约田姑娘的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一遍。孙公子一直紧握着拳头，听到大姑娘曾经昏迷不醒命悬一线时，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闭紧了双眼。
“二妹，你告诉柔娘，和离吧，跟我回洛阳。原本我这次来就是想说服她离开，现在既然郭家纳妾已是必然，就更不用犹豫了。你转告柔娘，我在这里等她。”
“孙大哥，我当然也希望你和姐姐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说实话，郭绍那人对姐姐还是很好的，这事情需要征求他的意见。更重要的是玄通天师到底有多大的把握？我有点担心。”
“天师说上清宫一本古籍上有民间失传的药方，但具体情况要看诊之后才能确定，大体上有五成把握。即使医不好，我也要带柔娘走，不能看着她在郭家受苦。至于郭公子，我想约他出来谈谈。”
“可是万一医不好，孙伯母会同意姐姐进门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孙大哥没想过这个最坏的结果吗？”不是她要泼冷水，只是她必须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才能免除姐姐再受伤害。
“我已经和娘商量过了，只说柔娘受了损伤，不易受孕，可以先从同宗过继一个孩子，不是说带子带子能带来儿子吗？何况，我迟迟不娶，也是无后。这不孝的罪名我一力承担，与娘和柔娘无关，他日去了地府，自会向孙家列祖列宗请罪。”
林雯愣愣地看着他，原来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这孙聪，她果然还是没有看错，对大姑娘全心全意，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也会是个好相公。
林雯深深呼了一口气，几个月压抑纠结的心情终于得到放松，有孙聪这样的男人一直在守候，大姑娘总还是幸运的。
兴冲冲返回郭家，大姑娘正靠坐在床头，绣着手帕。林雯一把拿下，埋怨道，“姐，你身体才好，弄这些费神的做什么？”
大姑娘拉着她坐在床头，轻抚着林雯明显消瘦的脸庞，眼中满是愧疚和心疼。“这段日子辛苦二妹了，今儿去了这么久，想必事情不顺利吧。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事，发觉我做人真是太失败了，我一直按照爹娘的期望，努力去完成他们的要求，即使心中不愿，也从不会违背他们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对待身边的仆人，也总是温柔以对，赏罚不明。以至于爹娘并不在意我的意愿，连身边跟随多年的婢女也几次三番的算计、背叛我。如今我既不能和喜欢的人相守，又伤害了在乎我的人，更累得大哥和二妹为我操心费力吃尽苦头。我辜负了孙郎，也对不起郭郎，我已经想好了，让郭郎休了我，另娶合适的妻子，我只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罢了。”
大姑娘说了一长串，连个插嘴的机会都不给林雯，只把她气得哭笑不得。“胡说什么呢？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去出家做姑子的？我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是因为回了大哥家，而孙大哥也在那里。”
林雯将今日的事情又从头到尾复述一遍，田姑娘的坚决，玄通的药方，还有孙聪的承诺。“姐，决定权在你身上，问问自己的心，你到底想选择谁？如果是孙大哥，我们就和离，如果是郭绍，那么不管怎样也要阻止田姑娘进门。”
屋子里陷入久久的沉默，林雯也不催促，直等到大姑娘幽幽开口，“那位田姑娘对郭郎爱慕已久，定会全心全意待他，做个好妻子，我不能给他的，又怎能阻止他从别人那里得到。至于孙郎，我又怎能害他背负不孝的罪名？还是先让郭郎休了我吧，现在不想那么多。”
“既然姐姐决定离开郭家，那就由你亲自去和姐夫谈吧，这事首先要征求他的意见。只是莫提什么休不休的，姐姐即便在情感上有愧姐夫，但自嫁到郭家，侍奉公婆恭谨孝顺，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是个合格的媳妇，要求和离并不过分。”那郭夫人对她们可没多大情分，她们又何必自贬身份。
姐妹二人商量妥，本想第二天去祠堂找郭绍，不想那人一大早就蔫头耷脑地回来了，进了屋看着大姑娘只是不住地说对不起。
“柔娘，我没用，我害你受了这么多苦，却还顶不住纳妾的压力。本来我是绝食反对的，可哪想到娘竟也陪着三天不吃不喝，爹爹大发雷霆，骂我是个不忠不孝的畜生，再敢忤逆娘，就把我赶出郭家。我没有办法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对不起……”
郭绍情绪有些激动，悔恨，无奈，不甘却又无力。见此情形，林雯冲着大姑娘点点头，便起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直到太阳高悬到头顶，郭绍才倍显颓废地从里屋出来，轻飘飘向院门口荡去。
“姐夫，你这样子去哪？”在祠堂里关了几日，又绝食三天，胡茬拉萨，精神颓废，这模样出门，哪个能放心。
“我想找崔兄他们喝几杯。”
“我去叫人备酒菜，今儿还是在家吧。”
家仆很快在大槐树下摆好酒菜，林雯陪着郭绍坐下，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
眼见一壶光了，林雯阻止了他继续灌酒，夹了一盘子菜递到他面前。“吃点东西吧。”
“我同意和离，是我的执着害了她，现在我放手。”郭绍怔怔盯着酒壶，似在告诉林雯，又似在自言自语。
“郭大哥是个好男人，只是可惜你和姐姐相识得晚了。”
“呵，能听到二妹这样的评价不容易呐。我没事，你不用在这陪我，喝醉了再醒来就是新的开始了。去想想怎么说服我母亲吧，如果是二妹的话，应该能成功。”
林雯笑了笑，的确明天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她要仔细想一想，怎样说服郭夫人松口同意和离，吐出林家的万贯陪门财。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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