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皆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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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妈妈及时扶住被这消息惊得险些昏倒的林雯，握住她霎时冰凉的双手，“姑娘别慌，大姑娘吉人天相，会没事的。老身陪你一起过去照顾她，会好的，别怕。”
大公子快速安顿好家里，将胭脂留下帮着照应身子重的王氏，带着林雯和秦妈妈赶往郭府。马车飞奔在黎明前的街道上，灰蒙蒙的天色就像此时众人的心情，林雯只觉全身从里往外冷得透腔，让她忍不住打着冷战。大公子默默将她圈在怀里，只是彼时那个怀抱也并不温暖。
进了郭府，兄妹俩一路狂奔向大姑娘的院子，屋门紧闭着，绿柳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口，郭绍抱着头颓废地坐在院子里。
大公子一把拎起他，劈头盖脸一个大耳光甩过去，怒吼，“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柔娘有喜了，我不知道啊！我喝多了，想和她亲近，她不肯，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以为她为了那个孙聪和我怄气，不让我碰她，就……就……我不知道，不知道……”
林雯看着那个涕泪交加的七尺男儿，他的悔意发自肺腑，可是即使他哭得再伤心，也无法挽回这个悲剧了。深深的悲哀笼罩着林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一盆盆的热水送进去，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林雯呆呆地盯着那扇门，泪水止不住流淌。秦妈妈仿似担心她会滑倒般，站在她身后轻轻撑着。
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院子里又多了几个人。“郭兄，这是你要的老山参！”
接过崔公子递过来的锦盒，郭绍紧紧攥住，“大恩不言谢！”
天色渐渐大白，端出来的血水颜色渐渐变淡，熬好的药也被送了进去。又一阵漫长的等待过后，那隔绝众人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位老郎中。
郭绍蹭一下蹿过去，急问，“陈先生，我夫人怎么样了？”
“血崩基本止住，但少夫人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如今又伴着高热，老朽也没有把握。若是明日一早高热能够消退，清醒过来，应该就是熬过这一关了。”
“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不行！屋子里血气重，不吉利，你最近搬到厢房去住，媳妇身子恢复之前，不准靠近这屋子。”郭夫人一声厉喝止住郭绍迈向屋门的脚步，同时下达了一个不近人情的命令。
“娘，我只是想看看柔娘。”
“看什么，不是说没事了吗？女人小产阴气最重，我们郭家就你这一棵独苗，有什么冲撞你让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活？”
林雯冷冷瞟一眼郭夫人那精致妆容下棺材板一样的脸，冷嗤一声，径直走向老郎中，“您辛苦了，我可以进去照顾姐姐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注意降温，多喂水，保持身体清洁，勤换褥子。里面还有两位稳婆在，具体的事项，姑娘可以问问她们。”
“多谢。”给老先生行了重礼，林雯转身走向屋子。
“二妹！”声音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传来，紧握着拳头压抑着怒气的大公子眼中是浓浓的担忧，而被母亲挡住的郭绍则是满眼愧疚。
“大公子回去吧，少夫人带着身子不宜太过忧神，您还是先回去给她带个信儿，老身会在这儿帮着二姑娘照顾大姑娘的，明一早儿您来听好消息。”
“如此拜托秦妈妈！”大公子深深一揖，没再看郭家母子一眼，转身离开。
卧床上的大姑娘苍白得宛如一张纸片儿，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还能让林雯稍微安一点心。稳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下去领钱了。绿柳小心翼翼凑上来，“二姑娘，有什么吩咐我的？”
林雯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哼了一个字，“滚！”
绿柳急声辩白，“二姑娘，您也不能怪我啊，是夫人套我的话，还说我要是不老实交待，就把我撵出郭家，我没有办法啊！”
“你是林家的陪嫁丫鬟，若是姐姐在郭家站不稳脚，你以为你还能呆在这里？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
“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和姑娘是一体的，我怎么可能害她，怎么可能……”绿柳忽然魔怔一般哀嚎。
“你还是出去门外守着吧，大姑娘需要安静，若是有需要我会吩咐你。”秦妈妈打断绿柳的哭号，将她推到门外。
林雯已经换掉大姑娘额头被熨热的帕子，小心翼翼用小勺将清水喂入她口中。掀开被角一看，身下铺着的薄褥子又染了一片血红。忍着泪和秦妈妈一起给她换上干净的，哑着声道，“我去用开水把这些烫干净，麻烦您照看姐姐。”
拉住林雯，慈爱地拭去她转身时流下的眼泪，轻声哄着她，“姑娘别担心，我以前照看过产妇，只要不是大量出血就是正常的。我知道一个清洗下身的方子，出去让人准备，这个还是我去洗吧。”
林雯和秦妈妈衣不解带照看了一天一夜，喂药、喂水、清洁、降温，也许是名贵的野山参起了作用，也许是她们精心的照料有了回报，大姑娘终于睁开了双眼。
“姐——”林雯哽咽地唤了一声，便再说不出话，只有泪水断了线般流淌。
“天可怜见，总算没事了，我就说大姑娘吉人天相一定能熬过这一关。”秦妈妈也是不住拭着眼角。
安抚性地扯扯嘴角，虚弱的大姑娘在喝下药和一碗鸡汤以后，又睡了。
一大清早就赶过来等信儿的大公子亦是喜极而泣，看着林雯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又是一阵心疼，“辛苦二妹了，好好歇歇，你若也病倒了，谁还能这么细心地照顾大妹？”
“嗯，我知道，哥哥不用担心，我打算留在这里照顾到姐姐康复。”
“也好，那个绿柳实在不让人放心。对了，这是刘凌的来信，给你。”
刘凌在信中讲了几件趣事，倒也让林雯压抑的心情多少有点好转。简单说了说这边的情况，寥寥数笔，没有细言。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大概半月后刘凌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一棵山参，还有一盒阿胶。那一刻，林雯觉得心里某一个地方是那么的温暖。
大姑娘基本恢复了意识，只是由于失血太多，身体虚弱，睡着总比醒着多。睡着时也并不安稳，时有梦呓，咕哝不清，林雯能听清的几个词就是孙郎、郭郎，还有宝宝。
面对苍白病弱的大姑娘，林雯总是止不住眼睛酸涩，好像自己两辈子的眼泪都在这时涌出来了。
“姑娘，出去透透气吧，大姑娘此时睡安稳了，有我照应着就行了。”秦妈妈心疼眼见着消瘦的林雯，硬是把她推出门。
斜阳穿过树杈在院子里投下斑驳的影子，老槐树下靠着的郭绍正一口口灌着酒，脚边散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酒瓶。
想到这人几日来一直守在院子里，巴巴地望着屋门，悔恨交加。几次看着忙碌的自己欲言又止，踌躇着不敢上前。林雯心下叹息，一把扯掉他手里的酒瓶，哼了声，“我还以为你会吸取教训，戒酒呢。”
“我还以为二妹不会再理我了呢。我只是想把自己灌醉，醉了也就不会那么痛恨自己了，可现在却喝多少都不醉了。”郭绍扯了扯嘴角，只是那笑却比哭都难看。
将那些零散的酒瓶收到一边，林雯也在树边坐下。“悔也罢，恨也罢，又能怎样？与其在这儿买醉，不如好好想想以后两人该如何相处。这世上的东西，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姐姐和孙大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生生被拆散，心里还记着也是正常的。若是她短短一年就见异思迁移情别恋，也许就不会如此吸引你了。这桩婚事对你们三人来说都不公平，可谁也不想看到三败俱伤的局面。姐夫心里若还是喜欢姐姐的，就好好待她，好好过日子吧。”
林雯的声音很轻，没有埋怨，也没有尖刻，她知道郭绍的心里并不比她好受，而出了这样的意外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如果她早早请个郎中过来确认，或是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让他多加注意，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了。
也许是林雯难得轻柔的语气安抚了郭绍，也许是她的话让他想明了心事，放松下来，他竟靠着树干睡着了。林雯正在犯愁怎么把他送回屋里去，突然一个人影笼过来，崔公子架起他，送回了厢房。
安顿好郭绍，两人一起走出屋子，林雯本想回主屋照看大姑娘，不想一向不多话的崔公子却主动开了口。“看你之前在东市的气势，我本以为你会责怪郭兄，没想到……”
“如果痛骂他一顿，姐姐可以少受些苦的话，可惜不能。更何况，在郭家还能护着姐姐的，也只有他了，我又能如何？”若是把郭绍骂跑了，在郭夫人那么强势的影响下，姐姐还如何在郭家生活？
崔公子默默看着林雯，中肯地评价道，“你是一个好妹妹。”
“说起来还要多谢崔公子，您那颗老山参帮了大忙。”
“不必客气，郭兄是我的至交，何况我尝过的苦痛，不想他也受一次。”说这话时，崔公子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也出现一丝柔和，还有一抹伤痛。
林雯颇为诧异，难道他经历过丧妻之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也不便多问，客气两句，也便回去了。
半个多月后，在各路名贵药材的滋补之下，大姑娘的身体总算渐渐起色，脸色不再白得透明，白日里多半清醒着，夜里也睡得安稳得多。
这日老郎中又过来看诊，仔仔细细切了半天脉，没说什么就出去了。林雯觉得奇怪，急急跟着去了厢房，那里郭夫人和郭绍都在等着消息。
“陈先生，我家媳妇身体如何？”
“回郡夫人，少夫人已无性命之忧，日后仔细调养，补血养气，身体当无大碍。只是她原本就体质偏寒，此次更是元气大伤，若再想受孕，怕是不易。”
一句话，将林雯刚刚升起的喜悦之情荡平，而郭夫人更是冷哼一声便要甩袖离去。
眼见冷着脸的郭夫人就要从她身前经过，林雯忽然回过神，“夫人，陈先生只说不易，并非不可。当务之急应是遍请名医，寻方问药，调养姐姐的身体。”
谁想郭夫人脚步未停，只冷冷回了句，“那是你们林家该头疼的事情。”
怔愣地靠着门扉，盯着郭夫人远去的背影，林雯只觉好无助，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由姐姐来承担？
郭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会和母亲说，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负了柔娘。”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皆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