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何处》云归何处

6、围猎

　　从小到大，慕云祺一直保持着这种晒太阳的方式，虽然蓝玉时常唠叨。
　　蓝玉平常话很少，但是见到慕云祺却总是忍不住，这点连他自己也很是郁闷，最后，蓝玉把问题归结为：都是那小子奇怪的晒太阳方式惹的祸。
　　这时，庭院里，游廊下，阳光透过藤蔓斑驳地洒在这个略显单薄的修长身形上。说他身形单薄是跟不远处正向他走来的健硕虎躯相较而言。随着年岁增长，蓝玉已经是虎背熊腰，身如小山了，任谁站在他面前都会显得瘦弱，更何况慕云祺并不习武，一袭长衫，衬得他更是清雅脱尘。
　　“我说，你……”蓝玉命中注定地再一次忍不住开口，然后被慕云祺轻飘飘的一斜眼断住了后面的无数字。
　　看着蓝玉走近，依旧停留在游廊外，慕云祺淡淡地开口：“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对于慕云祺冷淡的语调蓝玉早就习以为常了，毫不介意地思忖着接下来的事情要不要跟慕云祺说。
　　其实这件事情实在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根本没他考虑的余地。一般来说，没有选择便没有痛苦。可是蓝玉心里还是很不踏实，他需要找人商量，至于商量的结果……好像怎么商量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还是可以找人商量一下的。婉儿那个小丫头不用说，这件事情也有她的份。去找太子也许这件事会有转机，但是如果让她知道这件事被自己搞砸了，怕是以后兄弟也没得做了，估计活拆了自己的骨头也有可能。蓝玉想来想去，也只有慕云祺可以商量一下了。
　　虽说现在的日头没有夏天那么毒了，可是长时间被晒着也是不舒服的。大老远从将军府骑马跑来郡王府，这小子连口水都不招待一下，只顾着自己在那儿晒太阳点子。
　　“别人晒太阳，慕云祺只晒太阳点子。”这是蓝玉的原话。
　　“你这郡王府的下人都到哪儿去了？客人来了也不上茶？”蓝玉嚷嚷道。
　　“茶水在亭子里，口渴了自己倒。”慕云祺还是那样淡淡的语调。
　　唉，谁让自己摊上这么个朋友呢，蓝玉无奈地只能抬脚去旁边亭子里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慕云祺的习惯蓝玉怎么可能不知道？慕云祺一向爱独自在院中站,没有丫鬟小厮来服侍。他也不过是没话找话说，白问问罢了。
　　再倒一杯喝下，嗓子滋润了，蓝玉便返身走回游廊外。其实坐在亭子里跟慕云祺说话也听得到，可是那样声音就有些大了。蓝玉要讲的这件事情还是得隐秘些的。但是蓝玉也不想走到游廊里面去跟慕云祺分享他那些太阳点子，还是站在外面敞亮些。
　　“今年的围猎你还是不去看吗？”蓝玉向游廊里问道。
　　得到沉默的回应，蓝玉接着说：“就算不参加，去看看热闹也不错嘛！顺便给我鼓鼓劲！”
　　依然好一会儿的沉默后，慕云祺淡淡的语调才响起：“你还需要人鼓劲么？哪年的头名不是你的？现在的围场上还有你的对手吗？”
　　“唉，今年可说不定了……”
　　感受到蓝玉的语气有些低沉，慕云祺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家伙今天有些不对劲，看起来是真有事情。
　　“有对手了？”
　　“有是有了，可是麻烦也有了。”
　　“什么意思？”慕云祺今天话也难得地多了。
　　蓝玉把公主要女扮男装跟他混进围场参加比赛的事情跟慕云祺讲了一遍，然后眼巴巴地等着听意见，却没想到那家伙又开始沉默了。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该怎么办啊？欺君之罪可不是玩的。公主那儿我也不能不答应。这些天我都快烦死了。”
　　慕容祺抿着嘴只是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在蓝玉的不断询问下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对她倒是无所不应啊。”
　　“啊……”蓝玉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蓝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凡是她说的话不论什么他都会答应。一开始是手下败将不得不服，然后，渐渐地，自己仿佛养成了习惯，对于她，习惯上她开口他执行了，连想都不用想。就连这次，蓝玉嘴上说欺君之罪，其实心里真正怕的是围场凶险，她会受伤。当然这个念头只在蓝玉心里放着，他是不会说出来的，他对她的挂念只表现在行动上，嘴上可是从来不承认的。
　　“她虽是女子，却也不输男儿，连你都是她的手下败将，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慕云祺依旧淡淡的语调却直接点出了蓝玉的心思。
　　蓝玉更郁闷了。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被点出心思的蓝玉有些脸红，嗫嚅道：“毕竟是个女孩子家，围场实在是不适合她，不管是哪儿挂了破了都不好……”
　　慕云祺扑哧笑了：“哪儿挂了,哪儿破了,你很介意么？”
　　“你……”慕云祺什么意思？蓝玉有些气恼了。
　　“不过也的确是有些不妥……”不等蓝玉发怒，慕云祺倒是乖觉。
　　“你也觉着不妥吧！”蓝玉突然想着似乎可以请慕云祺去当个说客：“不如你去跟公主说说，兴许她能听你的。”
　　“我去说？”慕云祺看了蓝玉一眼。
　　“啊……试试吧……说不定呢……”蓝玉实在是病急乱投医了。
　　“那你怎么不去说？”
　　慕云祺明显地明知故问。蓝玉瞪了他一眼。
　　“这件事情似乎与我并无关系……”
　　该死的慕云祺，耍着本少爷玩吗？蓝玉终于气恼了，一转身大步走出了郡王府，翻身上马，一挥鞭子，绝尘而去。
　　慕云祺依旧站在游廊下，蓝玉走后，这里又恢复了本来的安静。只不同的是慕云祺的心情却不似刚才那样平静了。
　　慕云祺的眼前浮现出那抹淡绿色的身影。她要去参加围猎？
　　今年的围猎，似乎可以去看看。慕云祺心想。

　　飞鸿殿内，主事女官林清音已经派出好几拨人去看公主何时回宫。自从公主搬到此殿，皇帝就召聪慧贤能的世家长女进宫，封女官，赐正三品，掌管公主飞鸿殿内一切事宜，俨然给这个小姑娘配了个女版的周丞相。林清音不负皇帝所托，将飞鸿殿打理得井井有条。公主也很尊敬这个大姐姐。这几天公主练习武艺格外勤奋，总是下了晚课还要出去练会儿功。宫人们准备好一切等待公主归来，公主却迟迟不归，林清音的眉头有些皱起了，她预感到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终于公主回来了，沐浴更衣后，林清玄亲自传膳并服侍公主用晚膳。练了半天的功，公主胃口格外好，埋头吃了一阵子后不经意地抬头，看到身边服侍的是林清玄，赶忙道：“林姐姐，怎么敢劳烦你呢？我自己来就好。”一边说，一边回头叫小宫女帮林清音搬把椅子过来。林清音不肯坐：“服侍公主是臣女分内的事。”这个大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了点儿，别说，跟周丞相还真有些相似呢。公主也只好严肃一些，道：“林姐姐，虽说父皇召你进宫当我的主事女官，可是除此之外你可是我的大姐姐，怎么可以做寻常宫人的事情呢，要是让人知道，该说我无礼了。”林清音道：“公主此言差矣，臣女奉旨进宫掌管飞鸿殿内一切事宜，有关公主的所有事情都是臣女的责任，公主是主，臣女服侍公主是天经地义的。”真是女版周丞相啊，说话都一个调调。公主索性不辩了，皇帝拿周丞相没办法可不代表本公主也拿女版的周丞相没办法，因为公主比皇帝有个优势，那就是——可以撒娇。小姑娘嘟起嘴，做出一脸决绝的表情： “林姐姐不坐下，我就不吃了！”。这是她百试百灵的一招，林清音有再多的道理，碰到这招也全没辙了。公主调皮地眨眨眼。林清音无奈地笑笑，只好侧身坐下，却仍旧拿起筷子替公主布菜。
　　用完晚膳，公主也不像往常那样出去转转消消食，径自走到书桌旁拿起书来就要看了。林清音看着眉头皱得更紧了。吩咐了宫人几件事情后，走过来轻声地说：“公主用完膳该当出去走走消消食罢。用功也不在这一时片刻。”公主头也不抬地随口应道：“嗯，我不想出去。我想看会儿书。林姐姐，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殿外小宫女的问好声传来，林清音看过去，原来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宫女侍书来了。
　　“林姐姐好。”侍书施礼。
　　“侍书姐姐好。”林清音回礼。
　　论年龄侍书比林清音年长，又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宫女，林清音为人一向谦逊，所以尊她一声姐姐。侍书称林清音姐姐却是因为一来林清音品级高，出身高，如果不是进宫，在贵族世家府中可是大小姐，进宫来掌管飞鸿殿也是拜了女官的封号，除了皇帝和有品级的后妃外，万没有屈居人下的道理，就连比她小的皇子公主们也要尊她一声姐姐。二来她素常严肃持谨，令人尊敬，大家见她都觉年长持重，却不以她本身的年龄来计较了。
　　“皇上刚用完晚膳，本来要亲自来瞧公主的，不巧有事拌住了，就差奴婢来看看公主可好。” 侍书看到公主在书桌旁安静看书，便轻声地跟林清音说话。
　　林清音在心中思忖：公主最近的一些反常举动要不要向皇上禀告。如果只是自己神经过敏也就罢了，可是，心中强烈的预感却使她不由地担忧将有事情要发生。从春天那次出游回来，公主就像变了一个人，虽然在人前公主还是像往常一样，可是却瞒不过林清音的眼。因为她日夜都与公主在一起，公主的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个表情都是她关注的对象。在这宫里最关注这个小姑娘的人除了皇帝外就数林清音了。
　　公主的变化皇上也是知道的吧，林清音心想。她可不相信皇帝对公主的关心会比自己少一丁点儿。可是皇帝只是默默关注着，却没采取任何行动。不，皇上行动了。他比以前更用心关注公主，只是却更努力地不让公主有所察觉。这番苦心林清音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公主比以前沉默了许多，脸上笑容也少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要每天见到皇上就能开开心心的小姑娘了。虽然皇上每天来看她她还是一幅高兴的模样，可是那笑容背后却藏了一段心事，以至于那些她努力做出来的笑容让人看了心中觉着不忍。皇上的表现也很让人费解，他看向公主的眼神里除了一贯的宠溺外多了些歉疚和自责。公主掩藏的心事全落在了皇上眼中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小心翼翼地哄着公主笑，陪着公主笑。这两人都在拼命地掩饰自己，用尽心思让对方开心，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全落在了彼此眼中。
　　就这样过了春天，又整整一个夏天，眼看着秋天也要到了。这两人却还是这样只是默默地牵挂着彼此，却谁也不去触碰敏感的那根弦。林清音也由刚开始的担心慢慢地放下，既然不能做什么，那只能静观其变了。
　　不过最近公主的忙碌使林清音的心又提了起来，她隐隐感到，公主似乎要离开这里。她被自己的想法弄懵了。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公主怎么可能离开皇宫呢？这任谁也不可能想起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脑中呢？林清音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对头，过度敏感了，而且胡思乱想。
　　最终她决定还是过几天吧，公主也许是一时兴起，对功课多上了些心吧。跟侍书讲了公主今天的起居吃食和练功读书后又闲聊了一会儿，侍书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便告辞了，林清音看到天色渐暗吩咐宫人再添一盏灯过来放到书桌上后便拿出绣活坐在公主旁边做起了女红。
　　林清音是世家贵女，从小便被培养得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女红女德也是有口皆碑，因是家中长女，教导弟妹十分尽心，集才华与贤良于一身。自从及笄后家里的门槛都快被上门提亲的王公贵族踏破了。林家却一直谁也不应，直到皇帝一道旨意便将女儿送进了宫在公主的飞鸿殿里做了女官。这一举动令众人哗然，虽说皇上封给林家女儿的品级是从来没有的高，但是再高林家也是个女儿啊，难不成林家还想让女儿殿上称臣吗？慢慢地，一些流言就开始在有心人间悄悄地传播开来。据说林家送女进宫，其志不小。林家用心教导长女，意在后位，无奈当今皇后深得帝心，只能徐徐图之，公主乃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其地位无人可比，陪伴在公主身边，取得公主的信任可谓上上之策……自然，这些流言传来传去也传到了林家耳中，林家听后不置可否，只是吩咐女儿用心服侍公主。
　　林清音虽是飞鸿殿主事，公主的日常起居，吃穿用度却自有人照顾，并不需她费心，她只是看到有什么地方不妥，或是有什么事项需要裁夺时吩咐下去安排相关人去做就好。她在殿内平时除了跟公主相处外也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公主喜欢夜间看书，侍应的人也有安排。以前林清音都是叮嘱侍应好好照料后自去安歇的，可是自从有了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后，每晚，她都不自觉地要陪在公主身边，公主看书，她便坐在一旁做些女红。公主也曾开口嘱她自去安歇，她说最近也睡得晚了，两人正好做个伴。公主见她说得自然便信以为真，由她陪着了。
　　连着几天下来，林清音不禁有些疲累了。她的作息习惯与公主不同，勉强自己熬夜一两天可以，时间长了却实在有些吃不消。可惜的是，这几天留意观察却并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公主除了比以往勤奋用功些，似无其它。但是，林清音心里的不安却日渐弥甚，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好几次想回禀皇上却踌躇再三：没有任何迹象，只是自己心里的不安，要如何向皇上说？
　　如果林清音早一些知道自己的不安不是没来由的话，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犹豫。而她也将深悔自己的这份犹豫。
　　一年一度的围猎之期近在眼前了。宫里宫外的少年儿郎们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尚书房里也比平日气氛热烈了些。
　　一下课那些平日里嬉笑打闹的家伙们都难得的神情严肃起来，围在蓝玉身边讨论比赛事宜。
　　太子自是不会与他们围在一起的，只是端坐位上，目光不时扫过，以示关注。
　　婉儿一向不关注这个，便拉了公主自去聊些女孩子的体己话，公主却有些心不在焉，眼光也不时扫过那群正在热烈讨论的人。婉儿自己说着话也有些无聊起来，也便随意地四处瞧看。这一瞧，却让她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一向不参赛也对赛事不感兴趣的郡王府世子慕云祺今年似乎也乐意瞧个热闹了。而且他的目光下一刻便转了过来，与正瞧着他的婉儿正对上。慕云祺有些讶异却一瞬间稳定了情绪，向婉儿稍稍点头示意。婉儿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慕云祺收回自己的目光，拿起桌上的书。婉儿却心里闹腾开了，越想越觉得慕云祺刚才其实是要看哪里不小心与自己的目光碰上的。书房里除了当中围着的那一堆人，这边越过自己便是公主了。慕云祺刚才看过来的目光是要落在公主身上的吗？什么时候他对公主也留了意？婉儿忍不住对慕云祺也开始留意了。
　　围猎在众人的期盼中如期举行。皇帝一大早便出宫了。皇宫里没有了皇帝，大家似乎也变得懒散起来，那些争奇斗艳的人这几天也无用武之地，闭了宫门自己待着了。各宫各殿里难得的静谧一片。
　　飞鸿殿里宫人们迟迟不见公主起身，也不敢去打扰，只道是皇上不在，公主也不用去向谁请早安，贪睡了。便各自做事，备好一切，等待公主醒来。这一等就等到了日上三竿。
　　宫人们不免有些担忧了，这样睡法要睡到何时？要不要去叫一叫？
　　恰好林清音过来了,询问公主可曾起身，得知还没有，不禁皱了皱眉，便轻轻地走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不见里面有动静。宫人们也轻轻地挨进去，只见林清音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直直地站在床头。床上空无一人……
　　“公主什么时候起身的？怎么……”有宫人忍不住轻声询问旁人。
　　被询问的人也一脸茫然。
　　林清音的声音响起：“派人四处找找……不要惊动其他人!”
　　林清音的脸一直对着床，宫人们看不到她的脸色，只觉着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刻意压制着惊慌而忍不住的颤抖。大家心里也有些慌了，都不知所措地站着，忘记了该干什么。
　　林清音慢慢地转过身，脸上挂着像平常一样温和的笑容，吩咐宫人：“公主可能早起练功去了，派人去找找吧，找到了叮嘱公主回来用些膳食再练功不迟……”
　　大家领命去了，可是林清音掩饰不住的苍白脸色和僵硬身体却明白地告诉宫人们有事发生了，而且是大事。
　　三炷香过后，宫人们陆续回来。林清音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直站在大殿里等候消息的她再也支撑不住地向旁边歪去，一旁的宫人赶忙扶住她，另一人搬来椅子。林清音整个身体瘫在了椅子上。
　　许久，四处寻找的宫人全都回来了，在大殿中站成两排，等候林清音的指示。
　　“备马，去围场。”林清音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来。
　　闻言，静默的众人惊慌地抬眼。大殿里静得可怕。
　　“您不会骑马，还是我去吧。”一直沉默地立在殿外的侍卫统领从旁闪出向林清音抱拳说道。
　　“不用了，我亲自去。你们……在殿里等候公主回来……”话说到最后也说不下去了。
　　为了不惊动宫里的人，林清音吩咐人在宫外备好马，拿着腰牌走出重重宫门。
　　从没骑过马的林清音看着那高头大马咬了咬下唇便走上前去，试了几次都没能上去。
　　身后的侍卫统领林跃默默地走上前翻身上马，向林清音伸出手：“我带您骑。”
　　林清音再咬咬唇，事情紧急，顾不得许多了。
　　“得罪了。抱紧我。”林跃低声说完，一挥马鞭，马儿撒开四蹄便飞奔起来。
　　饶是林跃照顾林清音放慢了马速，一路颠簸下来，到得围场，林清音已经面色煞白，路都走不稳了。林跃见状只好扶着她。
　　围场外围的守将看到飞鸿殿的腰牌，连忙派人去通报。不一会儿，兵士就回来传皇上口谕：“传，即刻骑马觐见！”
　　林跃翻身上马对林清音说：“您可在此休息片刻，我先去觐见吧。”
　　林清音挣扎着摇摇头：“不，我还撑得住。”
　　林跃无奈，只好拉她上马，向围场内奔去。
　　刚走了一半，只见一骑从对面驰来，明黄衣衫在风中翻滚。
　　林跃只愣得一下，立即拉起缰绳，从马背上滚下来，叩拜于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衣衫转眼即到，翻身下马，大步上前，正好扶住从马上挣扎下来正欲跪拜的林清音。
　　“免礼！”
　　林清音此时已是摇摇欲坠了，强忍的泪水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公主……公主不见了……”
　　只听得这一句，伟岸的身形便摇晃着向后跌了一步。
　　“皇上……”林清音惊喊道。
　　旋即，林清音只觉眼前一晃，明黄色的身影就已经绝尘而去了。
　　林跃也赶忙站起来翻身上马，回头对林清音说：“我去保护皇上。”
　　林清音点点头。林跃再看了她一眼便扬鞭而去。
　　远远的，一对人马飞奔而来。林清音看到是皇帝的贴身卫队。不等询问，便告知他们皇帝已回宫了。
　　卫队并不停留，扬鞭追去。
　　纷乱的马蹄声渐远，林清音膝盖一弯便跌坐于地。
　　远处传来一片号角声，林清音只当是幻觉，因为听在耳里，似乎越来越近了。
　　意识渐渐模糊，林清音终于支持不住地晕倒了。
　　像是在做梦，自己似乎躺在一个帐篷里。床边有人喂她喝了一口水。
　　再然后，似乎又有人在低声说话。
　　“蓝玉，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下林姐姐。我已经差人送信给林家了。过一会就会有人来接她。”
　　是公主的声音！林清音挣扎着想坐起来，却一动也不能动，连眼睛也睁不开。
　　“不行，你不能去！那人是谁？他跟你说了什么你非去不可？”
　　“是，蓝玉，我非去不可。我已经决定了。”
　　“我陪你一起去！”
　　“蓝玉……”
　　一声闷哼，接着重物倒地的声音。
　　“公主……你……”
　　“蓝玉……对不起，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只能一个人去。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请你转告父皇，三天后我会回宫。”
　　……
　　林清音终于清醒了过来，可是她只看到将军府的公子斜靠在床榻旁边。
　　看到林清音醒来，蓝玉冲她苦笑一下：“林姐姐终于醒了。”
　　“你这是……”
　　“我被公主点了穴。”
　　“公主去哪儿了？”林清音急问。
　　“我也不知道……”
　　林清音浑身发软，跌倒在床。

　　由于皇帝回宫，围猎被迫停止。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事。接下来的朝堂上也人心惶惶，因为从围场上匆匆回宫的皇上一连十天都没上朝……
　　十天之后，圣谕：丞相辅佐太子监国。
　　听到这个消息，举国上下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