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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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的冬天依旧很冷，周年站在路边，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她下意识地将围巾又往上拉了拉，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围巾，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在昏黄的路灯下望着蒋喻取车的方向。
刚才的饭局让她食不知味，和一群陌生人应酬，就像脖子上这条不得不围的围巾，都是她必须忍受却无法喜欢的事情。
路嘉言的车缓缓地滑到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方毅探出头，脸上带着点看热闹的笑意：“去哪儿？我俩送你。”
车内暖黄的光线勾勒出路嘉言的侧脸，他坐在阴影里，目光落在电脑上，那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就在这时，蒋喻蒋喻的喇叭声在后面响起，车灯闪了闪。周年立刻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转回脸，对着车内的两人，脸上露出一个有礼貌有分寸，却疏离得如同这冬夜寒风的微笑。她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点刻意的无辜，“谢谢，我坐不惯迈巴赫，有人嫌它硌屁股。”说完，她不再看车内人的反应，毫不犹豫地转身，步履轻快地走向蒋喻的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她嫌迈巴赫硌屁股？！那不是你……”方毅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猛地卡壳，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蒋喻的车像是故意的从迈巴赫旁边驶过。他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路嘉言，路嘉言下颌线绷紧，目光沉沉地盯着前方奥迪的尾灯。方毅心里嘀咕：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年这么伶牙俐齿？这人可真能装。
方毅只觉得车内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赶紧对着司机说：“吴叔，快走快走，去柏力！”
蒋喻的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周年刚坐稳，手机就震动起来，是安莱发来的公益活动最终细节确认。
蒋喻缓缓将车停在红灯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侧头看向周年，车窗在他指尖的操作下无声降下一条缝，冬夜清冽的风瞬间灌入，吹散了车内的一点沉闷，也吹动了他额前几缕碎发。他眼角眉梢带着温和的笑意，打破了周年刻意维持的平静下那一丝苦涩，调侃道：“周女士，对本车的乘坐体验，还满意吗？”
周年按灭手机屏幕，煞有介事地环顾车内，还伸手摸了摸质感上乘的真皮座椅，一本正经地点头评价：“嗯，低调奢华，空间舒适，驾驶平稳。非常符合蒋老师您儒雅高贵、不事张扬的气质。”
蒋喻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笑出声来，绿灯亮起，车子重新汇入车流。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刚才路边的插曲。蒋喻将周年送到她租住的小区门口，看着她裹紧围巾、身影融入小区昏黄的灯光里，才驾车离开。
公益活动当天，艺术馆内人头攒动，气氛热烈。周年再次见到了那位楚先生，这次他换下了那身古怪的装扮，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英俊得有些过分。然而，更让她头疼的是，她还看到了那群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路嘉言和他那群富二代朋友们，正被方毅领着，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周年迅速将现场事务交代给小谢，深吸一口气，换上职业化的微笑，走向安莱特意交代的贵客。
“楚先生您好，我是周年，安总的助理。”她走到楚景尧面前，微笑道。
眼前这个男人气质独特，穿着虽不刻板商务，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不像来参加公益活动，倒像是来谈判收购的。
周年压下心底的好奇，递上一朵用金色丝带和干花精心制作的手腕花：“这是我们艺术馆和参与项目的孩子们一起亲手制作的欢迎腕花，象征着今日的联结与善意。活动结束后我们会统一收回，还请您暂时佩戴，结束后交还给我们。安总在里面等您，我带您过去。”
楚景尧接过那朵小巧精致的腕花，目光在周年脸上停留了一瞬，声音依旧低沉：“多谢。”他随意地将腕花别在西装袖口上。
周年将楚景尧带到正在与人交谈的安莱身边。刚完成交接，方毅那伙人已经眼尖地发现了她，隔着人群就挥手示意。
几个人嬉笑着，有意无意地将周年挤到了路嘉言身侧。方毅旁边的一个哥们儿甚至还冲她促狭地眨了眨眼。周年心头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后退，手腕就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
他拉着她，一言不发地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朝着人少的区域走去。周围认识路嘉言的人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有人试图上前打招呼，也被他一句冰冷的抱歉挡了回去。
周年低声惊呼，试图挣脱。但路嘉言的手像铁钳一样，箍得她手腕生疼，皮肤瞬间泛起红痕。
“路嘉言！放手！你弄疼我了！”周年连喊几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恼怒。路嘉言仿佛没听见，直到快走到场馆另一端，靠近喧闹的另一个展区入口，他才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周年趁他停下的瞬间，用尽力气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巨大的惯性让她向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她揉着发红的手腕，怒火在眼中燃烧：“别走了，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她还要走回去找安莱对流程，穿着高跟鞋再走回去，脚疼。
路嘉言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压抑的愤怒，有深切的悲伤，还有一丝周年看不懂的执拗。这眼神，瞬间将她拉回那些早已尘封的、带着滤镜的时光碎片里。
大二的夏天，阳光热烈得晃眼。两人确定关系后，图书馆成了他们最常待的地方。
两人并肩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在他们摊开的书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路嘉言则支着下巴，目光长久地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校园论坛偷拍的照片里，他们被戏称为“最爱学习的CP”。
路嘉言热衷于打扮她，昂贵的衣裙、精致的首饰流水般送到她面前，甚至开始带她进入他的核心圈子。然而，每一次聚会，周年都能敏锐地捕捉到那些看似热情的笑容下，隐藏的审视与不易察觉的轻慢。他们惊叹于她与梁赫安的相似，眼底深处却藏着对“替身”的玩味和对她“不识时务”的怜悯。
冰冷的现实感瞬间回笼。两人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周年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执着地震动着，一遍又一遍，像在催促这场闹剧的结束。周年伸手去掏手机，路嘉言却比她更快一步，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
“啧！”周年气结。
“周年，”路嘉言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疲惫，“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他紧盯着她，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痕迹，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周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只是声音冷得像冰：“您手上戴着的腕花，是孩子们亲手制作的。活动结束后，麻烦您交还给我们。另外，如果您对今天展出的任何作品感兴趣，可以留下您的信息，稍后我们会进行公益拍卖，所有拍卖所得款项将用于……”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路嘉言打断她，语气陡然加重，眼神里的疲惫被一种更深的焦躁取代。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让周年呼吸一窒。
回应他的，只有周年倔强的沉默。路嘉言死死盯着她，像要把她的灵魂看穿。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好奇地驻足观望，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照。
周年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周年先打破沉默伸手去拿手机：“把手机还给我！”她可没有打算去动物园应聘动物的想法。
路嘉言却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她的手机藏在身后，两人拉扯间，场面更加难堪。
一个带着威严又不失圆润的女声适时响起。安莱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边缘，她脸上挂着得体温和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刀。她优雅地穿过人群，顺势拿回周年的手机，停止这场闹剧：“好了好了，陆总既然帮我朋友找回手机了，那就多谢陆总了。”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提高了音量，对着周围好奇的人群说，“前面展区有芬妮奇娜大师的最新作品，非常值得一看，大家请随意参观，别错过了。”
路嘉言身体一僵，在安莱强大的气场和周围的目光下，终究松开了钳制周年的手，他的目光，依然固执地黏在周年身上。
安莱收回刚才的笑，对着周年说：“你先去忙。”
周年不带一丝犹豫，立刻转身，快步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安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转向路嘉言，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带着明确的警告：“嘉言，注意场合，注意分寸。”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与人交谈的楚景尧。
“安莱姐还是那么吓人。”匆匆挤进来的方毅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楚京南也走了过来，板着脸，极其不情愿地对着楚景尧喊了声：“哥。”
楚景尧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目光追随着安莱离开的方向，迈步跟了上去。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方毅看着路嘉言失魂落魄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
林海心直口快，一语道破：“当初你把人当赫安的影子，人家离开也是合情合理，现在再见面，人家没给你一巴掌，已经是教养好！”
他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林瀚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在场几人的脸色都变了变，不约而同地想起当年梁赫安突然宣布出国时，路嘉言那副见谁咬谁的疯狂状态。
路嘉言仿佛没听见林海的话，他的目光依旧固执地望向周年消失的走廊尽头。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冬日萧索的枯枝。惨淡的阳光透过枝桠，在休息区的矮几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所有翻涌的情绪，连同那声未能出口的呼唤，都死死地咽了回去。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酸涩和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除去小插曲，活动办得很顺利。这次活动本就是为给刚回国的楚景尧熟悉人脉，来的大多数也是精心邀请，和安莱交情深厚的圈内人士。
楚景尧的事业根基在国外，此次回国开拓市场，在技术和本土化运营方面存在不少短板。而林瑞的深海科技，恰好能补上这些缺口。楚景尧也是借此机会，为自己在国内的发展铺路搭桥。
周年刚走到安莱办公室门口，就被守在门口的小谢一把拉住。小谢一脸紧张，冲她猛使眼色，又悄悄用手指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仿佛为了印证小谢的警告，办公室里猛地传出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林瀚！”下一秒，办公室门被猛地拉开，林瀚几乎是夺门而出，差点撞上门外的周年和小谢。
三个人在门口狭路相逢，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林瀚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
周年犹豫着要不要此刻进去触霉头，里面已经传来安莱清冷的声音：“周年，进来。”
周年推门进去。安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深深吸气，努力平复着胸中的怒火，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看到周年，她勉强控制住情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明天的海北展，你亲自去盯场，带上小谢。”安莱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的，安总。”周年立刻应下。
“还有，”安莱揉了揉眉心，“那个中意混血的新锐画家，接触一下，聊聊，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安莱交代完，顺手想去拿桌上的水杯，却抓了个空——显然刚才的怒火让她连水杯都扫落了。这个动作似乎又勾起了她的火气，她猛地摁住太阳穴，再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先这样，去忙吧。”安莱疲惫地挥挥手。
周年一一记下安莱交代的事项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安莱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楚景尧的号码，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干练：“可以合作的几家工厂名单和负责人联系方式发你了。明天约了几个关键合作方，时间地点稍后发你邮箱。记得到方可那里做个造型。”
“嗯，我知道……林瀚给你……。”
“事情说完了。”她利落地挂断电话，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
寒风卷过街道，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最终无力地散落一地。冬日的阳光苍白地洒下来，却丝毫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命运的红线，在热恋时曾疯狂地缩短，将两人紧紧缠绕；却在冷漠与伤害中，被无情地拉扯至无限长，直至崩断。有的人妄想着用断线重新捆住对方，而有的人，早已决绝地剪断，只想消失在茫茫人海，再无瓜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