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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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大夫尚不允许青袖舞刀弄剑，她便晨起绕着小院走一百圈，傍晚再走一百圈，有了初九之后它便摇着尾巴跟在青袖身后，一圈圈地迈着小短腿奔跑，这日清晨，枝头麻雀欢啼，淡淡的凉意呼入肺中渐渐沁散入体，宽心醒神，青袖一边领着初九遛弯，一边欣赏百里霜打五禽戏。
往日里宽大的袖子挽起束住，碍事的前襟半扎在腰间，一丝不苟地做着鹿抵和鹿奔，青袖这才发现他原也是生得长手长脚，很是好看。
她自觉过饱了眼福，看着他收势吐息，抬手御物，竹竿上搭着的汗巾便轻飘飘飞至他面前。
百里霜丝毫看不出她这次递汗巾和上回推银子用的法术有什么不同，习以为常地接了，笑着跟她道谢。
青袖摆摆手继续遛弯。
“再过几日城里有集市，会有长安、洛阳、扬州和成都过来的商贩摆摊，热闹得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我看苏木穿去年的衣裳有些小了，正好看看有什么漂亮的花色，叫苏木挑一挑。”
说曹操曹操便到，苏木揉着眼睛走出来，头发睡成了鸡窝，人还没醒透，话只听了一半：“叫我干嘛去呀？”
“叫你洗脸梳头啊！”苏木贪觉又睡得死，青袖是在羡慕。
“好。”苏木闭着眼睛朝前走，百里霜无奈地拉着她躲开廊柱：“苏木乖，快收拾一下，咱们待会儿吃烙饼。”
一听说吃烙饼苏木立即精神了，不过片刻便洗好了脸梳好了头，兴冲冲跑到灶台边上等着吃烙饼。
结果受到了两记重创，她百里大哥说：“刚熬好粥，烙饼还得等一会儿，不如先背会儿《千金要方》吧！”
她青青姐又说：“你这手怎么回事，给我换药不是换得挺好嘛，怎么梳个头还能梳得东倒西歪，还不如刚才的鸡窝呢！”
百里霜老说火大，于是青袖索性放下火扇子，搬了凳子到院中，转头给苏木重新梳起头来。苏木在她手里被迫摇头晃脑，原本就难记的医方更是在脑袋里搅成了一锅稀粥。
好在青袖动作很快，她把镜子递到苏木面前：“看，还不错吧！”
的确比自己梳得好些，但苏木嘴硬惯了，哼哼两声又想蒙混过关。
要不是看她还要背书，青袖才不会轻易放过她，她虚虚朝苏木后脑勺了扇了一掌，她可不是心疼苏木，她是不忍心毁掉自己的心血。
这都被百里霜看在眼里，他一边给饼翻面，一边含笑望着她。青袖自然注意到了，为了不引起苏木注意，悄然走到他身旁贴近，盯着铁锅里的烙饼，小声说道：“我尝尝这饼熟了没。”
她不设防地离得他这样近，低垂的睫毛他每根都瞧得分明，百里霜心内有鬼，移开目光，压低了声线：“再等等，焦黄一点更好吃。”说完，又疑心自己刚出了一身薄汗又沾染了油烟味身上会不会有难闻的味道，不禁缓步后撤。
再细小的动作也逃不过青袖的眼睛，他后退，她偏要逼近，看着他慌乱的眼神，她露出得逞的笑，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无辜地悄声问他：“还要等多久啊？”
“天雄一两，附子一两，茵芋一两，踯躅一两，细辛一两，每服方寸匕，日三次，酒调下，勿增之……”
这边的试探缠绕和暗流涌动，苏木都没注意到。但无心人有时也能发现真相，等她背下了岐伯神圣散的药方，高高兴兴地坐到饭桌前，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儿。
百里大哥做饭有个小习惯，烙大饼时总是用一点黑芝麻标记出第一个来，他说是跟教他做饭的厨娘学的，厨娘说第一个要留给家里最重要的人吃。自从他收留了苏木，他总是把带芝麻的留给她，即使辛夷、紫苏他们回来，他做出来的第一份总是苏木的。
可是就在今天，面前这个女人居然吃掉了属于她的烙饼！而百里大哥居然没有阻止！苏木愤怒伤心之余，突然意识到，这两人之间有奸情！青青姐在百里大哥心中比她重要！
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在看到百里大哥特地把这女人爱吃的小菜放到她跟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突然开口说道：“百里大哥，华华姐回信不是说要来方台镇吗？她什么时候到？”
什么画画唱歌的，百里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华华姐是谁：“柳华的信你不也看了吗，她只说顺便过来一趟，并未提及具体时间。”
说到柳华，他转头问青袖：“她送来的药膏你用得如何？”
“凉凉的挺舒服的，效果嘛，这才几天，也瞧不出来吧？”
“是，还得坚持再用些时日才好。”
平平淡淡的谈话，苏木听得只觉得刺耳，她不甘心，继续说道：“百里大哥，华华姐又温柔又好看还能赚钱，要是当初你们婚礼成了，现在我都当姑姑了吧？何姑娘，其实我第一回见你，便觉得你和华华姐有些相像呢！”
往事突然被提起，百里霜手中汤勺磕碰瓷碗发出响声，他猛地看向青袖，张口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青袖这下明白了，这是冲着她来的。苏木这丫头是看出来两人之间有点什么，但她不同意，便干起来这拙劣的挑拨离间的勾当，试图分开二人。
她没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话本子看多了，自己成了棒打鸳鸯的主人公还是头一回，她可不去触那小棒槌的霉头，正好她吃饱喝足了，她起身对百里霜说道：“我出去转转,回来之前你把这麻烦解决掉。”
百里霜原本是不大放心的，但这时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叮嘱道：“那你带上披风和幕篱，走得慢些，出汗了歇一歇，别着急脱披风。”
啰里啰唆的，青袖懒懒道：“知道了。”其实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讨厌。
送走了她，还有人等着他哄呢。他刚坐下，还什么都没说呢，苏木低着头，泪珠子啪嗒啪嗒就往碗里掉。
恶人先掉泪，百里霜被她气笑了：“我的小祖宗，你先别哭，你倒是跟我说说，何姑娘到底哪里跟你华华姐长得像了？”
苏木向来嘴比脊梁骨硬：“就是像嘛，她们美人儿不都长一个样子，黑头发，白脸蛋，红嘴唇，细长脖子，水蛇腰，不像我……”
不像她，一头黄毛稀稀拉拉的，刚刚还被那女人不小心拽掉几根，黑不溜秋的，像个泥鳅，吃的挺多，但只长肉不长个。她都怀疑，当初她爹娘不要她，是不是不光是因为她是个女孩，还因为她长得丑。所以她更要抓紧现在唯一的大腿，不能叫他被别人抢走了。
百里霜揉揉苏木脑袋：“苏木你现在还小……”
哼，意思还不是她现在真的不是美人儿，可真正的美人都是从小美到大的，百里大哥又在哄她。
她不说话，百里霜叹了口气，也没说话。
隔了一条街的戏班子里各位角儿都吊完了嗓子，往日里说话像打雷的邻居大伯今早怕是睡了懒觉，自家灶台上刚炖上老鸡汤，炉火里木柴偶尔发出一两声爆鸣，院子里安静得叫苏木心慌。
完蛋了完蛋了，百里大哥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吗？他不会不要她了吧？那她还能去哪儿？慈幼堂吗？不行，南星在那儿刚刚能吃饱，但她过去人家会嫌弃她贪嘴。当丫鬟吗？不行，紫苏说大户人家里说错了话是要被掌嘴的。绣花织布酿酒她都不喜欢。木匠、铁匠、泥瓦匠？也不行，师傅们只要男孩子……
“苏木，不久前我留给你的那封信被茶水浸透了，其实你是故意的吧？里面写的东西你都看到了？”百里霜突然问道，名为问询，实则笃定。
苏木一震，吓得后背发凉，扭头对上他少有的锐利目光，慌乱地回避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百里霜又长叹了口气，抱歉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还是百里霜先开了口：“你猜的没错，我的确对何姑娘有意，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我便钟情于她，我敬她英勇顽强，爱她生机盎然，但这都是我一厢情愿。何姑娘她身受重伤，应是另有隐情，即使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也该是凤遨云端，鹤唳九霄。方台镇不过是她落脚之地，她终归要离开的。所以你不必杞人忧天，担心我与她共结连理舍弃了你。你放心，以后我不会与人成亲，也不会不要你的。”
听闻此言，苏木并没有放心，她只是想在自己长大之前怕被百里大哥抛弃，也没想让他一辈子都当个单身汉：“百里大哥，当初你和柳师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两个就算不成，也都不肯再跟别人成亲？”
百里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笑道：“不继续喊她华华姐了？你啊，今天不用跟我出诊了，待会儿你吃完把碗洗了，等何姑娘回来你们两人要好好的，你别再惹她生气，要不然最后哭鼻子的还是你。”
苏木哼了一声，问道：“那我能跟她说你喜欢她吗？”
百里霜整理衣袖的手一顿，低声道：“不用说，她知道。”
苏木看见他菲薄的耳廓通红，很是不理解，大人啊，真是复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