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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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利爪留下的多是皮外伤，未伤及筋骨；肺疾渐愈后，心脉亦随之康健。没过多久，青袖身体已大有好转，百里霜嘱咐她可先下地稍走走，尚不可剧烈活动。只是她的灵脉修复缓慢，之前不过跟苏木稍稍卖弄了些小法术，便又把刚积累起来的灵力耗费了个干净。
她之前杀伐果断，一手执剑锐不可当，一手凝雪成冰，该用时从不吝惜灵力。即使她不是符昱之流有家族之力供给灵丹妙药，她的灵力只能从日月精华中一点点吸收。即使同门之间常开玩笑恨自己不能生在大荒之前，那时九州无数仙山灵境，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羽化飞升者之中散修甚多，而大荒之后天地之间灵气稀薄，就连名门正派得道者也屈指可数，遑论凡尘修士。但如今尚数昆吾山上灵气充盈，她也从未因灵力不够发过愁。
如今她打坐了半日，收效甚微，丹田之中灵力寥寥无几，她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好久不见的黑雾化作一团，如婴孩一般卧在她的腿上，她咯咯作笑：“后悔离山了吗？浮云派再不济也是天下第一仙山，没了仙门弟子的身份，尚不如一介普通凡人，没有遮身之所，没有衣食来源，再见秦少成你看他是否还会高看你一眼。不如回去低个头，面子哪有里子重要，况且凌霄和符昱又没有打骂你，师弟师妹又没有把你如何，为何不能继续忍一忍呢？”
她不高兴就是最大的理由，她既做了已选择无论对错都能自己都能承担，青袖闭了眼，不理会她。再次在经脉之中缓缓行气，滴水成流，汇成溪，再聚为川，最用涌入丹田之中。换了山头和日月，她还是她，自始至终凭借的都是她自己，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再睁开眼时，黑色烟雾已消散不见。
她常常安心留在房内打坐，不骄不躁，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外门的时光，知道前路艰险，但更明白未来可期。
每次到了吃饭的时候苏木来叫青袖才起身。苏木见她接连几日都躲在房内，不晒太阳，也不再叫嚷着吃肉。
苏木眼珠子一转，有所猜测，在医馆中跟百里霜说道：“虽然青青姐嘴上说不在意，但她是不是还是因为身上的疤不开心啊？”
百里霜也看出她这两日里不怎么爱跟他们讲玩笑话，觉得苏木说的话可能有道理，当天一起用饭时便告诉青袖：“医海浩瀚，我也只习得些皮毛，舒痕祛疤并不精通，不过我有个在长安的师妹，她专研肌肤表里，如今经云家举荐，为女帝养护龙颜，我今日已传信与她，请她着人送一些好药来。”
青袖倒是不急，相较而言，她倒是对云家更为好奇：“是洛阳云家吗？”
“正是，姑娘道门中人也知道云家吗？”
云珞可不就是云家人嘛，青袖只道有所耳闻。百里霜便为她详细解释。
云家前朝也算书香门第，今朝没落，后辈也沦落到走街贩巷，族中无人为官。直到先出了位贵妃，后出了位女相，云家才渐渐又兴盛起来。当代云家家主也是位女子，善于经商，曾多次往返西域，前些年说是在户部任职，后来好像调任到了鸿胪寺。官场之中云家人并不多，但云家和女帝私交甚笃，据说陛下的贴身护卫也是云氏女儿，满朝文武倒是谁也不敢轻视。听说有回某位亲王酒醉，把入宫赴宴的云家小姐当作了舞姬，言行不轨，女帝一怒之下竟革了他的官职将其贬为郡王。所以名门望族众多，其中云家始终有一席之地。
世界之大，九洲八荒四海；世界之小，青袖碰巧就认得那位云家小姐。云珞有一年回家探亲，回来之后便总是胆小如鼠，根本不叫师兄弟近身，偏偏王越川犯贱，演武场上偏选她当对手，云珞不敢拒绝。是她替她上了台，打得王越川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他才安生了一段时日。
那年云珞不过十三，皇宫之中那位亲王未必得逞，却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粘着青袖寸步不离。有一回宗德长老授课，竟吓得她生生昏了过去。她用了很久才慢慢走了出来。后来青袖从卢清远口中得知，那位被处置的亲王，论辈分还得唤师尊一声王叔，女帝处置他也不只是为云家出气，更多是因为此人早在女帝登基之初便多次倒行逆施，妄自尊大，云珞一事不过是个契机罢了。
青袖没想到，云珞这样的家世，在玉洗峰上竟也算不得什么。
苏木也跟着凑热闹：“我也知道，听说云贵妃没入宫之前跟妖魔做了交易，用姻缘终身去换荣华富贵，所以云家女人都很厉害，但都被男人辜负，你看，云贵妃是不是后来被皇帝厌弃了，云相是不是先被人退了亲，之后的夫君又与她离心，云家现在的家主更别说了，她当初为什么好好的官不当，跑大沙漠吃沙子去，还不是因为她的心上人娶了别人？”
青袖受不了了，忍不住放下筷子对百里霜说道：“你听听你听听，平日里这丫头背个医书磕磕巴巴能要她半条命，不靠谱的话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百里霜，你再不管她，她可就成了说书先生的徒弟了！”
“你别胡说，我才不会当叛徒呢！我还要继承我百里大哥的衣钵呢！”苏木也不服气，赶紧跟百里霜表忠心。
“你百里大哥是跟你有仇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害他？”青袖紧咬着她不放。
苏木的小脑袋瓜转不过来，眼睛里又蓄了泪，撇着嘴眼看就又要哭出来。
百里霜拾起青袖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筷子，又拿了一双干净的给她，轻叹了口气。这两人总是喜欢在饭桌上斗嘴，一个看似大家出身，倒是一点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说话时是清冷淑女，一张嘴便是一口尖牙，一个什么都往耳朵里装，肚子里又放不下话，本事不大，偏偏爱斗狠逞凶，说不过人家泪珠子掉得又比谁都快。
偏他此时是生不起气来的。他摸摸苏木的头顶，温柔说道：“苏木乖，好好跟着百里大哥学医术，以后这家医馆是要交到你手里的。别和你青青姐计较，但说书先生的话可不能听了就信，也要自己想一想真假。”
虽然隐约觉得百里大哥好像有一点偏心，但苏木听话，不跟这女人一般计较，但她还是忍不住辩解道：“可我觉得他讲的很有道理啊！”
听了这话，青袖也觉得自己可笑，跟一个脑仁都没长全乎的小孩儿吵什么，要是真有妖魔能做这样的交易，她愿意用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的姻缘全部拿去做交换。
百里霜很有耐心，温声细语跟苏木解释道：“你说的这几位确实是得了荣华失了姻缘，但就像鸡生蛋蛋生鸡，谁为因谁为果怕是她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如果真的能拿姻缘换荣华，世上薄幸负心人岂不都该是大富大贵之人？无论男女，求权求财都不可耻，但应明白有得必有失，重要的是俯仰天地，浩然无愧。”
苏木的小脑袋瓜装不下这么多道理，懵懵懂懂的。青袖猜她就没听懂，眼看饭菜都要凉了，她催促道：“记不住的话叫你百里大哥以后再教你，反正等你长大还要好长时间，现在快点吃饭！”
百里霜笑着端起饭碗，看着两人顷刻之间又和好如初，无奈又欣慰。是啊，不急，他们还有好长时间。
平等地拒绝了百里霜和苏木陪同的要求，青袖穿好披风，戴好幕篱，自己出了门想在去外面透透风。
方台镇再普通不过的小镇，比长月镇房屋稍显拥挤，比莲花镇又热闹喧嚣些，她慢吞吞穿过大街小巷，买了一支迎春把玩，又买了一颗烤地瓜暖手，镇子不大，走着走着她便走到了镇子门口。
写着方台二字的石碑旁有人支起一个茶摊，冬日卖热，夏日卖凉，给奔波的行人一处歇脚之地。
青袖挑了一处坐下，迎春放在桌上，吃着温乎乎的地瓜，她不想喝茶，只要了一壶热水，看着过往的和在座的人，不同于昆吾山上饮风餐露的修仙者，他们个个面色呈现出土地一般的黄或者黑，褶皱间藏了汗水和灰尘，多数人佝偻了背，普普通通的脸上或多或少疲惫烦闷。她的邻桌三人，其中一个臊眉耷眼郁郁寡欢，听谈话是在外做生意亏了本，他听不进去友人的劝慰，烦躁地将桌下徘徊的小狗一脚踹开。
小狗呜咽着滚到青袖脚边，青袖垂眼望进一双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太干净太纯粹看上去便有些傻乎乎的。
他应该是没有主人的，浑身脏兮兮的，黑色的皮毛成绺沾着尘土，前腿上还有一点陈旧的血迹。
它不长记性，被人踹了也不知道躲着些人，就在青袖脚下抬头摇着尾巴可怜兮兮地小声叫唤。
青袖是从来没有养过这些小东西的，山下养不起，山上她已经叫三师姐那只恃宠而骄的狸花猫折磨得身心疲惫，那小玩意看人下菜碟，对着师姐它高举尾巴喵喵叫着拿脑袋将师姐的裤腿、手指和脸颊蹭个遍，然后躲在青袖床上睡大觉落下一床猫毛，睡醒后再将桌上看不惯眼的茶杯推到桌边，当着青袖的面碰倒在地，然后再一溜烟跑回师姐的院子。
只是想想青袖便觉得头疼。看着眼前这可怜巴巴的小狗，它是没有狸奴那样的好运享福的。她拿出吃了一半的地瓜给它看，小黑狗吐着舌头小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青袖一边笑话它没出息，一边把地瓜掰成小块扔地上给它吃。
它吃得狼吞虎咽，青袖怕它噎到，蹲下身子倒了水在手心一点点喂给它喝。
青袖看着镇口蜿蜒向外的道路，再看看伸着舌头舔舐她手心的小黑狗，一人一狗，狗是流浪狗，人是流浪人。
邻桌商人的朋友颇为爽快，端着茶盏喝出了烈酒的架势，继续劝慰着自己的好友。
“咱是个粗人，但听我家那臭小子天天背书，也记下一两句诗，那位诗仙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叫我想想。哦，对，这样的。”他清清嗓子，一手拍胸脯一手高举，朗声诵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青袖也叫他的豪爽意气打动，心中有所宽慰。
“何姑娘！”有人唤她，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百里霜拿起她放在凳上的披风为她穿上，温柔责怪道：“外面有风，怎么把披风脱了？”
青袖掀开幕篱，方便他系好布带，笑吟吟地回答：“喝了半壶热水，有些出汗便解了披风。”
“出了汗更不该脱了披风，你大病初愈，还是要多怜惜自己身体！”早知道她这样大意，他就不该放她出门。
摊位上有其他人认识百里霜，一边跟他打招呼一边把探究的目光落在青袖身上：“百里大夫，这位姑娘是？”
见了外人百里霜这才意识道自己做惯的那些照顾人的动作似乎过于亲昵，啜喏着不知如何开口。
幕篱纱布早被放下，青袖暗笑着为他解围：“小女子是百里大夫的远房表妹，家中遭难，前来投奔。”
那人又说了什么百里霜听得迷糊，因为青袖比他更大胆地挽上他的胳膊，隔着白色面纱，她听见她愉快的轻笑，婉转娇声道：“我们回去吧！表哥～”
小黑狗看着那女子挽着僵硬的男子离去，歪头趴在桌下伤心地哼哼。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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