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珀浅调》寸之

6、独一无二的爱

　　台风过境后的天空澄澈如洗，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为庄园里湿漉漉的草木镀上一层浅金。日子平稳地滑入开学后的节奏，直到裴凛砚的易感期不期而至。
　　林星禾抱着课本从学校回来，刚踏进别墅大门，电梯“叮”的一声轻响，金属门缓缓打开。只见裴凛砚从里面走出来，脸上赫然戴着一副材质特殊、设计精良的黑色止咬器，冷硬的线条贴合着他凌厉的下颌线，为他平日冷峻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罕见的禁欲感和难以接近的危险气息。
　　Alpha易感期特有的、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如同松香般冷冽，又带着一丝躁动不安的炙热——几乎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它不再是平和的“芬芳”，而是像将凝固的琥珀投入低温火焰，松脂的醇厚被放大数倍，又交织着类似“冰镇松针”的清冽感，还隐现一丝金属般的冷硬气息——既保留了琥珀的基底，又添了尖锐的侵略性，整体是冷冽且极具压迫感的，而非温和。可惜林星禾闻不到。
　　但是林星禾心脏没来由地一紧，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缠绕，脚步生生钉在了原地，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裴凛砚原本因生理不适而显得冰冷烦躁的眼神，在触及林星禾身影的刹那，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柔和下来，那深邃的眼底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克制与近乎卑微的安抚。
　　“木木，”他的声音透过止咬器传来，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些，带着明显的压抑，“别怕。叔叔这几天……先去后面那栋别墅住。你有任何事，随时找张叔，或者直接给我打电话，嗯？” 他小心地控制着距离，生怕自己身上过于浓烈的信息素会让他的乖乖不适。
　　“哦……好，知道了。”林星禾几乎是木讷地点了点头，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只觉得眼前的裴凛砚既熟悉又陌生，带着一种极具冲击力的侵略性。待裴凛砚侧身走过，他才像是突然解除了定身咒，低着头，心跳莫名加速，飞快地擦着边跑上了楼，背影仓促得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裴凛砚站在原地，听着那串慌乱远去的脚步声，心底那片名为“恐慌”的沼泽又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
　　他不过是……忍不住想试探一下，看看乖乖对他易感期的反应。结果，乖乖还是怕得不行。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焦虑攫住了他，仿佛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越那无形的鸿沟。他该怎么办？才能让他的乖乖不这样躲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残留的、属于林星禾的淡淡清爽气息让他更加难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拿着必要的文件和电脑，走向庄园中稍远一些的副楼别墅。他怕自己控制不住那汹涌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占有欲和渴望，只能选择暂时物理隔离，独自熬过这难熬的易感期。
　　主别墅里很快安静下来。林星禾趴在门后听了半晌，确认外面再无动静，刚才那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也随着裴凛砚的离开而消散了。
　　他松了口气，像只重新获得自由的小鸟，踱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阳光正好，金灿灿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方才那一丝莫名的紧张。
　　心血来潮，他连衣服都懒得换，穿着舒适的棉质睡衣和软底拖鞋，就拿着手机溜达了出去，边走边低头给姜照微发信息。
　　来到庄园中央那片精心打理的景观池塘边，他在白色的雕花铁艺长椅上坐下。池水清澈见底，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各色珍稀鱼群悠然游弋：通体银白、宛如流动水银的白金龙鱼，色泽艳红、似一团游动火焰的血红龙鱼，还有那条格外肥嘟嘟、鳞片在光下闪耀着金红色泽的锦鲤楼兰。
　　旁边的欧式风格饲料桶里装着特制的鱼食颗粒，还有专门准备的小虎皮鱼、新鲜的沙丁鱼段、去壳的基围虾，甚至还有锦鲤最爱吃的、嫩绿嫩绿的新鲜大白菜叶。林星禾抓了一小把鱼食，漫不经心地撒向水面，顿时激起一阵欢腾的水花。鱼群蜂拥而至，特别是那条胖乎乎的楼兰，摆动着肥硕的身躯，颇为霸道地挤开其他鱼，贪婪地吞食着。
　　【照照】：我下午没课了，要不要出来？
　　【禾禾】：我晚上的课，还能玩一会儿。
　　【禾禾】：把烬哥也喊上。
　　【照照】：喊他干嘛？叨叨叨的，烦都烦死。
　　【禾禾】：总得有人拎包不是？[坏笑]
　　一想到下午又能现场“嗑CP”、近距离推进主角感情线，林星禾顿时心情大好，成就感满满，从椅子上一兴奋地站了起来——却完全忘了腿上还摊开放着一罐刚打开的、满满当当的鱼食。只听“哗啦”一声脆响，整罐鱼食尽数倾泻进池塘，如同下了一场暴雨，瞬间将水面覆盖。水下的锦鲤、龙鱼们先是一愣，随即陷入前所未有的疯狂争抢，水面顿时沸腾起来，水花四溅。
　　“……呃，应该不会撑死吧？”林星禾看着水面下挤作一团、张大嘴巴拼命吞咽的“大胖小子”们，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但转念一想，那点微不足道的负罪感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算了，撑死就撑死吧，反正……再买就是了！”心大的他很快把这点小意外抛诸脑后，脚步轻快地跑回别墅换衣服。
　　午后，三人出现在高端商场顶层的法式餐厅。林星禾换上了一身看似简约实则价值不菲的装扮：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下摆用精致的黑色衬衫夹仔细地固定在合身的黑色西裤里，衬得腰身纤细，双腿愈发修长笔直。唯有腕上那个价值连城、流光溢彩的黄翡手镯，为这身低调的打扮增添了一抹难以忽视的华贵色彩。
　　长长的餐桌上，姜照微和萧烬的位置却像是隔着楚河汉界。林星禾一边埋头享用着美味的鹅肝，一边在心里默默分析：这俩人这几天怎么了？气氛怪怪的，闹别扭了？因为什么起的冲突？是学校里有新情况？纪楠瑾怎么没有按照原文来上学？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就飘远了，连美食的滋味都尝不太出来了。
　　“烬哥，”林星禾放下精致的刀叉，决定切入正题，“你再帮我个忙，找个人呗。”
　　“谁？你怎么不让你家那位神通广大的叔叔找？他可是手眼通天。”萧烬挑眉，语气带着点调侃。
　　“纪楠瑾，今年应该上大一。”林星禾皱起眉头，语气有些郁闷，“我让卫阳找了，他告诉我查无此人。我不信，他们肯定有事瞒着我。”
　　“他都说查无此人了，我上哪儿找去？裴家不想让人找到的，谁也找不到。”
　　“我都说了，他们肯定在骗我！”林星禾有些执拗地坚持，心里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姜照微也放下果汁，关切地问：“禾禾，这个纪楠瑾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很重要吗？”
　　“呃……就是，梦里梦到的，他告诉我的名字。”林星禾眼神飘忽，含糊地搪塞过去，生怕他们继续追问。
　　第二天，萧烬那边传来了消息，果然印证了林星禾的猜测：纪楠瑾的信息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刻意拦截和掩盖了，所有可能的线索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查不到任何有效痕迹。
　　能在萧家人脉之上做到如此滴水不漏、仿佛此人从未存在过的，放眼整个望津市，有且仅有裴凛砚了。
　　林星禾心下了然，虽然心中的疑惑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但深知目前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只好暂时按下了念头：“那算了，先不查了。” 但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弄清楚裴凛砚为什么要隐瞒纪楠瑾的存在。
　　青麓高尔夫俱乐部依山而建，绿草如茵，视野开阔。林星禾轻松打发掉几个试图攀谈、看中他背后裴家背景的富家子弟，专心致志地当起他的“月老”。
　　"照照，你看我这个姿势对不对？我怎么老是打不远？"林星禾故意摆出一个笨拙的挥杆姿势，球软绵绵地飞出去，只滚了可怜兮兮的几米远。
　　姜照微无奈地笑着摇头，走上前："手腕要这样发力，身体重心转移......"
　　就在这时，林星禾眼尖，突然指向不远处的果岭："咦？那不是烬哥吗？他可是高手！快叫他来教你，我手酸了，得歇会儿！"
　　萧烬闻声走来，午后的阳光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当他很自然地站到姜照微身后，手臂虚环，手掌不经意间覆上姜照微的手背指导挥杆动作时，林星禾敏锐地捕捉到姜照微耳尖迅速泛起的那抹可疑的绯红。
　　"就是这样，放松，借力。"萧烬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了许多，那股清凉的雪莲味信息素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两人之间，不再像平时那样带有攻击性。
　　然而，这边林星禾刚为“撮合计划”的小小进展而窃喜，并暂时搁置了寻找纪楠瑾的事情，那边，首席特助卫阳已将在青麓俱乐部看到萧烬与林星禾、姜照微在一起，以及萧烬似乎在暗中调查“纪楠瑾”的消息，汇报给了正处于易感期、情绪极不稳定的裴凛砚。易感期的Alpha敏感、易怒、暴躁，占有欲会膨胀到可怕的程度。
　　“听说……东南亚那边最近不太平，枪战频发，治安很不好，”裴凛砚站在书房的阴影里，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冰，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和毁灭欲，“万一不小心被流弹击中，受了伤，或者发生点更严重的意外……也是常有的事吧。” 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卫阳立刻明白了老板那未曾明说、却充满血腥气的指令，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低头恭敬应下：“是，裴总，我明白了。” 他迅速退出这间弥漫着低气压的书房。刚轻轻带上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物品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四溅的骇人声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喘。
　　裴凛砚撑着沉重的红木桌面，胸口剧烈起伏，眼底一片猩红。乖乖，你为什么要执着地找那个人？他有什么好？一个二十不到的人？他能给你什么？给不了你无尽的财富，给不了你至高的权势，更给不了你……独一无二、深入骨髓、愿意为你倾尽所有的爱！你只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好了，为什么总要把目光投向别处？
　　他疲惫地闭上眼，试图平复狂躁的心绪，打开手机里那个加密的、名为“乖宝”的相册。里面存满了林星禾的各种照片：睡着时恬静乖巧的侧颜、开怀大笑时眼睛弯成月牙的可爱模样、偶尔因为小事失落时微嘟的嘴唇……有的是他趁着乖乖不注意时，小心翼翼偷拍的；有的是从林星禾那更新不勤、但每条他都会反复看的朋友圈里保存下来的。
　　每一张，都像是支撑他在易感期这种极易失控的时刻、保持最后一丝理智的良药。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那张灿烂的笑脸，他的眼神才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与近乎偏执的温柔。
　　当晚，裴凛砚终究没忍住蚀骨的思念，提前回到了主别墅。他坐在客厅宽敞的真皮沙发里，面前摊开着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心，早已飞到了门口，焦灼地等待着。当林星禾下课回家的开门声终于响起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抬起头，目光贪婪地捕捉着那道身影。
　　少年弯腰换鞋的动作，使得笔挺的西裤面料在大腿根部勾勒出几道细微而诱人的褶皱，而上身的白衬衫则被拉得异常平整紧绷——裴凛砚的目光骤然一暗，呼吸窒了窒，瞬间明白了那平整之下的奥秘：是衬衫夹。想象着黑色的弹性带子如何紧紧束缚着那一圈柔嫩白皙的腿肉，留下浅浅的勒痕……这个充满禁忌感的念头让他喉头发紧发干，易感期本就躁动不安的信息素又是一阵剧烈的波动，险些失控。
　　“木木回来了？饿不饿？厨房里温着你爱吃的糖醋小排和燕窝粥。”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了一丝因欲望而沙哑的质感。
　　“还好，下午吃了点心，不过糖醋小排可以吃一点点。”林星禾应道，似乎并未察觉到他声音里的异样，也没注意到对方过于灼热的视线。
　　裴凛砚觉得自己一秒都不能再待下去了，体内汹涌的占有欲和生理冲动正在疯狂冲击他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甚至有些仓促：“那……木木你慢点吃，吃完早点休息，明早还有课，让司机送你。”
　　“好，叔叔晚安。”林星禾换好鞋，抬头给了他一个礼貌而毫无杂念的笑容。
　　“晚安。”裴凛砚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凌乱地快步离开，再度将自己锁进了后面那栋冰冷的别墅，独自对抗着易感期的折磨与求而不得的痛苦。
　　第二天清晨，林星禾神清气爽地准备去学校时，看见张管家正指挥着几个佣人往池塘方向去，还带着一些水管和水泵设备。
　　“怎么了张叔？”他随口一问。
　　“回少爷，池塘的水有些浑浊了，得彻底换换。主要是……昨天的鱼食下得太猛了些。”张管家恭敬回答，语气带着点无奈。
　　“鱼……没撑死吧？”林星禾这才想起自己昨天的“壮举”，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少爷放心，都活蹦乱跳的呢，就是水需要净化一下。”
　　“哦，那就好，我走了。”林星禾点点头，毫无心理负担地坐上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劳斯莱斯幻影。
　　课堂上，教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林星禾坐在后排角落里摸鱼，刷着短视频。偶然滑到一个视频，博主饲养着一对羽毛炫丽、叫声清脆的蓝耳丽椋鸟。他灵光一现：裴家庄园后面那么大片私家山林，空着也是浪费，不如……养点更酷的？比如，养只鹰？那多威风！
　　说干就干，他立刻打开微信，给裴凛砚发消息。
　　【乖宝】：叔叔，在忙吗？我想养个动物！
　　【乖宝】：[小猫期待.jpg]
　　裴凛砚正在主持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屏幕上各国高管正在汇报季度业绩。他的私人手机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一震。他抬手，面无表情地示意视频会议暂停，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出的“乖宝”二字时，原本因几个部门业绩不佳而阴沉的脸色，瞬间如同被阳光穿透的乌云，由阴转晴，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弧度。
　　【叔叔】：不忙。木木想养什么？小猫还是小狗？或者别的？
　　【乖宝】：都不是！家里后面林子那么大，空着也是浪费，我想养只鹰！要威风一点的！可以站在我手臂上那种！
　　【叔叔】：鹰？好。叔叔让卫阳去物色一下，选性格温顺些的品种，等专业的驯养师调教好了，确定完全没有危险性了，再接回家给你玩，好不好？安全第一。
　　【乖宝】：OK～谢谢叔叔！
　　会议一结束，裴凛砚立刻按下内部通话键召来卫阳，言简意赅地吩咐：“去找适合家养、外貌出众威武的猛禽，重点是性格要相对温顺，对主人亲和力强的。”
　　没过多久，卫阳拿着一小叠精心筛选过的资料回来：“裴总，您看这个品种，雪鸮，是一种大型猫头鹰。通体雪白，体型较大，但模样很特别，圆脸大眼睛，看起来甚至有些呆萌可爱，比较符合好看的要求。不知道小少爷会不会喜欢这种风格。”
　　裴凛砚接过资料仔细翻看，平板屏幕上雪鸮圆润毛茸的脑袋、雪白蓬松的羽毛，尤其是那双金黄的大眼睛和那张仿佛自带微笑的鸟喙，确实显得憨态可掬，毫无传统猛禽的戾气。他直接将几张最可爱、最能展现雪鸮“萌”点的照片转发给了林星禾。
　　手机几乎是在照片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就震动起来。
　　【乖宝】：哇！这个好可爱！看起来好软！萌萌的！就要这个！
　　【叔叔】：好，就养这个雪鸮。我们先养一只试试，让它熟悉你。等你和它建立起感情了，如果以后还想体验亲自驯鹰的乐趣，我们再请最专业的驯养师来家里教你，好不好？
　　【乖宝】：没问题！叔叔最好啦！
　　【乖宝】：[爱心发射.jpg]
　　林星禾发完表情包才感觉有点不对劲，想撤回，那不就代表更不对劲了吗？于是他放下手机，开始给他的小伙伴取名字。
　　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充满活力的字符和表情包，裴凛砚几乎能想象出林星禾此刻抱着手机、眼睛发亮的兴奋模样。他冷硬的眉眼彻底柔和下来，将手机轻轻放在心口的位置，感受着那份因为能满足乖乖愿望而产生的巨大满足感。
　　片刻后，他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对卫阳吩咐：“就按这个去办，联系最好的、有合法资质的保育机构或繁育者，寻找健康、年轻的个体。同时物色顶尖的驯养师团队，务必确保绝对安全、万无一失。”
　　“是，裴总，我立刻去办。”
　　而此刻，坐在教室后排的林星禾，已经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指尖无意识地在摊开的课本空白处划拉着，开始兴致勃勃地给他那只素未谋面、但注定要成为庄园新宠的雪鸮起名字了。
　　“雪球”？“糯米团”？“大白”？……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落在他微翘的长睫毛上，映出一片明亮的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