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珀浅调》寸之

4、比你大的还是比你小的

　　窗外，夜色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撕裂，银蛇般的闪电一次次划破天际，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撼动。
　　“叩叩叩——”清晰的敲门声穿透雨幕和雷鸣，在林星禾的房门外响起。
　　林星禾刚从床上坐起，闻声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疑惑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穿着深色丝质睡袍的裴凛砚，他墨黑的发梢似乎还带着浴室的水汽，神情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叔叔？怎么了？”林星禾揉了揉眼睛，不解地问。这么晚了，还下着暴雨，叔叔来找他有什么事？
　　“打雷了。”裴凛砚的声音低沉，目光越过林星禾的肩膀，似乎不经意地扫视了一下房间内部。
　　“我听见了。”林星禾点点头，觉得这话有些多余。这么大的雷声，除非是聋子才听不见。他见裴凛砚往屋里看，下意识以为对方是怀疑自己藏了人，虽然他觉得即使藏了人也跟裴凛砚没关系，但还是解释道：“我屋里没人。怎么了？”
　　“……”裴凛砚沉默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暗处显得格外灼亮，紧紧盯着林星禾，“你不怕打雷吗？”
　　“不怕啊。”林星禾摇摇头，更加疑惑了，完全不明白裴凛砚的意图。他一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怎么会怕打雷？
　　裴凛砚又沉默了几秒，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灼灼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与他冷硬形象极不相符的……别扭？“我怕。”
　　“你怕你怕呗，关我什么事。”林星禾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冷漠，而且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他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呃……叔叔你什么意思？”
　　“我不敢一个人睡。”裴凛砚说得一本正经，仿佛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星禾一时语塞，被这个理由震得外焦里嫩。一个三十四岁、掌控着商业帝国的强大Alpha，居然说自己怕打雷，不敢一个人睡？
　　“哦，我知道了。”林星禾愣了几秒，然后像是恍然大悟，抬脚就要往外走。
　　裴凛砚看着他的动作，一脸茫然：“木木，你去哪儿？”
　　“接人啊。”林星禾回头，用一种“我懂你”的眼神看着裴凛砚。
　　“接谁？”裴凛砚更摸不着头脑了。
　　林星禾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叔叔你的意思，不就是让我出去接你的小情人过来陪你睡吗？不然你怕打雷找我干嘛？”
　　裴凛砚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坚定：“木木，叔叔说了，叔叔身边从来没有那些人。”他这辈子洁身自好，身边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小情人了，也不知道乖乖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谣言。
　　“我跟你一起睡。”裴凛砚最终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目光坦然地看着林星禾，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于是，几分钟后，林星禾躺在了自己那张宽敞的大床上，身边多了一个存在感极强的裴凛砚。他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同意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叔叔”睡在自己床上。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轻：“叔叔，你睡了吗？”
　　“怎么了，木木？”裴凛砚其实一直没睡，他正静静地感受着房间里弥漫着的、独属于林星禾的干净清爽的气息，这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满足。
　　“要不……我去喊管家张爷爷过来陪你睡吧？”林星禾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为什么要喊他？”裴凛砚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木木陪叔叔睡不好吗？”他好不容易才登堂入室，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林星禾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努力寻找着合理的借口：“我们俩睡在一起……不太好吧。你是Alpha，我是Beta，授受不亲……”
　　“木木又不是Omega，没有信息素的影响，没关系的。”裴凛砚循循善诱，理由充分，“再说了，我们是叔侄关系，睡在一张床上能有什么问题？只是天气不好，互相做个伴而已。”
　　林星禾被噎得没话说，只好默默地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裴凛砚，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雷声也远去。裴凛砚听到身旁传来林星禾平稳绵长的呼吸声，确认他已经睡熟后，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动作极轻地将人揽入自己怀中，从背后抱住。
　　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裴凛砚满足地喟叹一声，将下巴轻轻抵在林星禾柔软的发顶，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低唤了一声：“乖乖。”
　　第二天早上林星禾醒来时，身旁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点点凹陷的痕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木质香气。他挠了挠头，心想叔叔大概是觉得尴尬吧？毕竟三十好几的男人了还怕打雷，怕自己早上起来笑话他，所以早早溜走了。
　　而实际上，裴凛砚是抱着他睡了一整夜，心满意足，又怕他早上醒来觉得别扭或者排斥，才在天刚蒙蒙亮时就悄然起身离开，去了公司处理事务。
　　窗外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天气预报说台风即将登陆。家里物资储备充足，面对即将到来的台风天，林星禾也乐得清闲，不打算出门了。
　　洗漱完，慢悠悠地吃完午饭，林星禾心血来潮，换上了他的黄色雨靴，打算去庄园后面逛逛。庄园后面有十一亩精心打理的土地，种了不少当季的水果。
　　他提上一个竹篮，撑起一把大伞，坐上了管家张爷爷开着的观光小车，前往果园。
　　“张爷爷，家里零食还有存货吧？”林星禾坐在车上，关心起最重要的物资。
　　“小少爷放心，早就备好了，各式各样的都有，等台风过去了，说不定您还吃不完呢。”张管家乐呵呵地回答。
　　“那就好。”林星禾满意地点点头。
　　开了十几分钟，到了果园。林星禾谢绝了张管家的帮忙，自己兴致勃勃地打算亲手摘些樱桃。他用脖子和肩膀夹着雨伞柄，一只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去摘那些红得发紫的饱满樱桃。
　　摘了一会儿，脖子就有些酸了。他正想收回手调整一下雨伞，却发现雨伞的重量忽然轻了——被人从后面接了过去。
　　林星禾慌忙转身，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叔叔？”他惊讶地看着不知何时回来的裴凛砚。裴凛砚已经换下了西装，穿着休闲的衬衫和长裤，手里稳稳地举着伞，将他完全笼罩在干燥之下。
　　“嗯，台风天，公司放假。”裴凛砚言简意赅地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在家，“我帮你打伞，你慢慢摘。”
　　“木木脖子是不是很酸？”裴凛砚看着林星禾时不时扭动一下脖颈，关切地问。
　　林星禾老实点头：“有点，刚才夹着伞时间长了，风又大，不敢松劲儿。”
　　“怎么不让张叔帮你打伞？”裴凛砚说着，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揉捏着林星禾的后颈。
　　林星禾身体瞬间一僵，汗毛都快立起来了，结结巴巴地说：“张、张爷爷年纪大了，没让他帮忙，万一一不小心淋雨感冒了就不好了……”
　　裴凛砚替他按摩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动作，快得没让林星禾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感觉到身前人的不自在，便适时地收回手，柔声道：“篮子里的够你吃了，木木，我们回去吧，看这天色，一会儿风该更大了。”
　　天色确实愈发阴沉。林星禾看了看天，乖乖地跟在裴凛砚身后回到了车上。
　　回到别墅，林星禾把装满樱桃的篮子交给佣人去清洗。
　　“木木先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裴凛砚要上楼去书房处理一些线上文件，虽然不去公司，但工作并不能完全放下。
　　“好。”林星禾点点头。
　　裴凛砚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弧度。他的乖乖今天似乎格外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前几天那种疏离顺眼多了。看来前几天果然是被那个姜照微给带坏了。
　　裴凛砚在书房里处理工作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他按下书桌侧面的一个按钮，书房门无声地滑开。
　　门口，林星禾探进一个脑袋，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叔叔，我跟你商量个事呗？我一会儿晚饭能少吃点吗？”
　　原来，林星禾洗完澡下楼，馋虫被勾了起来，想去零食房觅食，却被管家拦住了，说马上要吃晚饭了，现在吃零食会影响食欲。
　　“那我少吃点饭不就行了？”林星禾立刻想出了“解决方案”。
　　张管家摸了摸下巴，笑着把皮球踢了回来：“那星禾得去跟先生说，先生同意了才可以。”
　　林星禾馋得不行，只好大着胆子上了楼。
　　裴凛砚看着门口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放松了原本因为工作而略显紧绷的脸色，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木木为什么想少吃饭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不是，”林星禾见裴凛砚好像挺好说话，便推开门，走近了几步，“我就是……想吃零食。”他眼巴巴地看着裴凛砚，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裴凛砚注意到，林星禾穿着宽松的棉质睡衣，领口有些大，露出精致的锁骨。睡裤是及膝的短款，但同样宽松，显得他那双腿又直又白，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无意识地勾动着某人的心弦。裴凛砚想起昨晚，自己终究没忍住，趁他睡着时偷偷摸了几下，那滑腻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
　　“咳。”裴凛砚强迫自己收回有些失控的视线，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喉间的干渴，“那……少吃一点好不好？但是晚饭还是要吃的，不能一点都不吃。”
　　“可是我不想吃饭嘛，就想吃零食。”林星禾开始软磨硬泡。
　　裴凛砚看着他难得撒娇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妥协道：“那好吧，晚饭可以少吃点，但不能不吃。我让厨房晚上给你准备点夜宵温着，万一夜里饿了可以吃。”
　　“谢谢叔叔！叔叔最好啦！”林星禾目的达成，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转身就雀跃地跑了，连门都忘了关。
　　裴凛砚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连一丝留恋都没有，忍不住低声自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就没有……别的想跟叔叔聊的吗？比如……昨天睡得好不好……”
　　林星禾才没心思管这些，他几乎是跑着下的楼，也来不及等电梯了，几个大跨步就从三楼冲到了一楼，直奔那个装满他心爱零食的房间。
　　“先生同意了？”张管家笑眯眯地问。
　　“当然！小爷出马，一个顶俩！”林星禾扬起下巴，骄傲得像只开了屏的小孔雀，迫不及待地钻进了零食的海洋。
　　吃完比平时量少很多的晚饭，林星禾就心满意足地回了卧室。他给姜照微发消息，想问问他台风天在家干嘛，但姜照微可能也在忙，没有立刻回复。
　　无聊之下，林星禾准备打开iPad追剧。还没找到想看的，房门就又被敲响了。
　　林星禾任命地叹了口气，再次下床去开门。
　　“叔叔？”门口站着的果然是裴凛砚。
　　“木木，无聊吗？要不要去台球厅打会儿台球？”裴凛砚发出邀请。
　　林星禾本来想说自己要看剧，但转念一想，打台球好像比看剧有意思点，毕竟他只有在极度无聊的时候才会选择看剧。
　　“好哇！”他爽快地答应了。
　　“那走吧。”裴凛砚满意地点点头。
　　林星禾被催得急，走得也急，连手机都忘了拿，就这么跟着裴凛砚来到了负一楼装修奢华、设施专业的台球厅。
　　两人各自选了一根球杆。过程中，裴凛砚似乎心情不错，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林星禾闲聊。
　　忽然，裴凛砚状似无意地问：“木木，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握着球杆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没有啊。”林星禾专注于瞄准一颗球，回答得干脆利落。
　　裴凛砚的心稍稍放下一点，接着又问，这次语气更谨慎了些：“那……木木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还是年龄小的？”
　　“小的！”林星禾几乎是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回答。在他看来，年纪小一点的更好相处，没那么大架子，而且……说不定还能被他管着？反正比他大的，像裴凛砚这种，他肯定管不住，只有被管的份。
　　“……”裴凛砚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捶了一下，瞬间梗住了。
　　小的……乖乖喜欢年纪小的……那他这个比乖乖大了整整十四岁的老男人，是不是……彻底没机会了？没机会他也要制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