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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苦肉计” ...

  •   司机早已在璃月港的专属停车区等候多时,那辆黑色的宾利飞驰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如同一位沉默的绅士。林星禾拎着沉甸甸的鱼桶,小心地走下码头略显湿滑的木制台阶,桶里几条银光闪闪的海鱼还在活蹦乱跳,溅出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回头,对着身后并肩走来的姜照微和萧烬扬声道:“我们明天去纸鸢巷吧?我看天气预报了,天气不错,正好放风筝!”
      纸鸢巷,是望津市一条极具特色的历史老街,以其传承百年的风筝制作技艺而闻名。巷子不长,却聚集了数十家风筝铺子,从给孩童玩的简易纸鸢,到工艺复杂、堪称艺术品的巨型风筝,应有尽有,是本地人周末休闲和外地游客打卡的热门地点。
      姜照微闻言,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点了点头。萧烬则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林星禾与他们道了别,将鱼桶交给快步迎上来的司机,看着他把桶稳妥地安置在后备箱特制的恒温保鲜箱里,自己才弯腰坐进车内无比舒适的后座。
      车内弥漫着高级皮革特有的香气,混合着裴凛砚惯用的那款冷冽雪松木质香调,这熟悉的味道让他因海风而有些躁动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回到家,林星禾径直去了厨房,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展示战利品般,将鱼桶拎到中岛台上:“王师傅,张师傅!今晚加菜!挑最肥最嫩的那条红烧,其他的你们看着办,清蒸或者香煎都行。”他特意强调,“千万别做鱼汤,我总觉得鱼汤有股去不掉的腥味儿,跟红烧、清蒸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这对经验丰富的米其林大厨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他们笑着应下,立刻开始熟练地处理起这些新鲜的海鱼。
      晚餐果然极其丰盛,长长的餐桌上摆了六道菜,其中两道是鱼。
      那道红烧带鱼更是色香味俱全,色泽红亮诱人,汤汁浓郁,鱼肉鲜嫩入味,得到了林星禾的高度赞扬:“就是这个味儿!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其他的鱼则由佣人们分享,大家都沾了小少爷的光。
      回想起今天下午出发前,其实还有一段小插曲。当林星禾兴致勃勃地准备出海时,裴凛砚原本也打算一同前往,连西装都换成了休闲装。
      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友席墨硬生生拦下。席墨勾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哎哟我的裴总,人家小年轻朋友聚会出去玩,你一个长辈跟去干什么?多尴尬!走走走,陪兄弟我打高尔夫去,放松放松,你也给自己放个假。”
      裴凛砚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冷地瞥了席墨一眼,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能冻死人。但席墨脸皮厚,假装没看见,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把他往车上拉。
      最终,或许是考虑到自己在场确实可能让几个年轻人放不开,裴凛砚还是带着一身低气压,被席墨带走了。
      此刻,裴凛砚坐在宽敞却冷清的办公室里,看着手机上保镖定时发来的、林星禾在海上开心钓鱼的照片,心里那股后悔劲儿就别提了。
      第二天上午,天公作美,阳光和煦,微风徐徐,确实是放风筝的绝佳天气。林星禾骑着他那辆拉风的黑色川崎H2重型机车,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一路驶向纸鸢巷。姜照微和萧烬则分别乘坐家里的车前往汇合。
      纸鸢巷果然名不虚传。狭窄而悠长的巷子铺着青石板路,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店铺,每家每户的门口、屋檐下甚至横跨街道的绳子上,都挂满了五彩斑斓、形态各异的风筝。有传统的燕子、蝴蝶、蜈蚣,也有创新的动漫人物、飞机火箭,宛如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梦幻世界。
      巷子旁边就是著名的星沙滩,沙质细腻洁白,据说在晴朗的夜晚能清晰倒映出璀璨的星河。
      沙滩之外便是广阔的渡澜海,退潮时总有市民和游客提着桶来赶海。
      而他们昨天出海垂钓的璃月港也相距不远,林星禾那艘许久未动的豪华私人游轮正静静地停泊在专属泊位上,在阳光下闪着光。
      三人随着人流走到巷子最深处,那里有一家门面不大却口碑极佳的老字号手工风筝店——“陈记风筝”。
      店主是一对年逾花甲的老夫妻,带着儿子儿媳一起经营,全家都住在店铺的小阁楼上。店铺虽小,却堆满了竹篾、绢布、颜料和各种制作工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浆糊和竹子清香。
      墙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完成的作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陈婆婆。”姜照微似乎和店主很熟,微笑着向正在店里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修补一个破损蝴蝶风筝的老太太打招呼。
      老太太闻声抬起头,眯着眼辨认了一下,脸上立刻绽开菊花般的慈祥笑容,放下手中的活计:“是照微啊,真是好久不见你了。今天带朋友来选风筝?想买个什么样的?”
      林星禾仰着头,目光在满墙的风筝中逡巡。很快,他的目光被挂在最高处的一个风筝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造型极为逼真的心形的阔叶风筝,叶尖融合了加拿大红枫叶的标志元素,从叶尖处的深绿色,到叶脉周围的浅绿色,再到叶柄处的黄绿色,渐变柔和而富有层次。
      更精妙的是,风筝的骨架设计和蒙面工艺极其精巧,完美地模拟出了树叶舒展的形态和细微的脉络纹理,叶尖甚至微微卷曲,栩栩如生,仿佛刚刚从枝头飘落。这个风筝一下子就击中了林星禾的审美点。
      “婆婆,我要那个!最高的那个树叶风筝!”林星禾兴奋地指着墙顶,像个看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婆婆仰头看了看,笑着拿起一个长长的竹竿夹子,踮起脚想帮他把风筝取下来。林星禾见老人家动作有些吃力,连忙上前一步,接过夹子:“婆婆,我来吧,我个子高。”
      他轻松地举起夹子,很稳妥地将那个精致无比的树叶风筝取了下来,动作轻巧,生怕碰坏了分毫。
      风筝拿在手里,林星禾越看越喜欢。薄如蝉翼的绢布叶片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仿佛真的有生命一般。
      萧烬对放风筝这种“幼稚”的活动兴趣缺缺,觉得照顾两个朋友已经够麻烦,再加一个风筝更是手忙脚乱,便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放了,负责帮他们拿东西和拍照就好。
      林星禾一扭头,看见姜照微和萧烬正站在一起挑选风筝。
      姜照微拿起一个做工精致的沙燕风筝仔细端详着,萧烬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似随意,却时不时指着另一个盘鹰风筝低声给出意见。
      林星禾趁机把自己手中那个漂亮的树叶风筝举高,正好挡住自己的脸,然后偷偷地、无声地笑开了花,心里美滋滋地想:哎呀……今天这氛围,这场景,多美好!老天爷可得保佑我磕的CP今天能有点实质性进展,哪怕只是牵个小手呢!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他万万没料到,萧烬的那个Omega学妹周雨薇竟然也“恰巧”和同学来到星沙滩放风筝,并且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格外显眼的萧烬,立刻热情地挥舞着手跑了过来打招呼。
      “萧学长!好巧啊!你也来放风筝?”周雨薇声音甜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
      林星禾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天要亡我!这千瓦电灯泡来得真不是时候!完了完了,我的CP计划要泡汤!
      果然,姜照微见到那个Omega女生笑靥如花地跑向萧烬,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了下去,原本拿着沙燕风筝的手也松了劲。
      他默默地将风筝塞回萧烬手里,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聊。”然后便转身走到正举着树叶风筝挡脸的林星禾身边,轻声说:“禾禾,我跟你一起放这个树叶风筝吧。”
      林星禾:“……” 照照啊照照!我的好照照!你现在应该立刻马上冲过去,宣示主权,把烬哥从那个Omega身边拉开啊!还有萧烬!你个木头脑袋!人家来找你说话,你还真就站那儿聊上了?没看见照照都不高兴了吗?眼神呢!你的眼神去哪儿了!怪不得照照不要你!活该你追不到人!
      在林星禾和姜照微看不到的角度,萧烬其实从周雨薇出现的那一刻起就皱紧了眉头,脸上写满了“怎么又是你”的不耐烦。
      只是碍于对方是学妹,又是个Omega,在社会惯例上需要给予一定的绅士风度,他才勉强维持着基本的礼貌,没有立刻转身走开。周雨薇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社团活动、学校趣闻,萧烬的余光却一直追随着背对着他、正和林星禾低声说话的姜照微,根本就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偶尔“嗯”、“啊”地敷衍两声。
      忽然,周雨薇的声音停了,眨着大眼睛,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可能刚问了一个问题。
      萧烬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语气冷淡而疏离地说:“说完了吗?我朋友在等我,先走了。”
      然后,不等周雨薇反应,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林星禾和姜照微,将那瞬间尴尬凝固在原地的女生彻底抛在身后。
      看到萧烬走过来,林星禾心里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没好气地撇撇嘴,语带嘲讽:“哟,萧大少爷,还知道过来啊?还以为你被哪个可爱的小Omega勾了心神,把我们这两个旧人给忘了呢。”
      姜照微依旧仰头看着天空飘着的几只风筝,仿佛对这边的对话充耳不闻,但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抿起的嘴唇,泄露了他内心并不平静的事实。
      萧烬对着林星禾做了一个虚打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林星禾这才笑嘻嘻地走开,顺手把萧烬刚才拿过的那个沙燕风筝抢过来,然后冲姜照微使了个“把握机会”的眼色,自己抱着风筝,一溜烟跑到旁边一块空地上,试图给那两人制造独处的空间。
      可是,一个人放风筝实在有些手忙脚乱。林星禾一手拿着线轮,一手举着风筝,在原地转了一圈,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放飞。
      他有些懊恼,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某个无人的角落勾了勾手指。
      立刻,一个穿着普通休闲装、但身形挺拔、气质干练的男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快步走到他面前,恭敬地低声问:“小少爷,有什么吩咐?”这正是裴凛砚安排的那个承诺“保持五米距离”的保镖。
      “帮我举着风筝,举高点。”林星禾把那个精美的树叶风筝递给他,自己拿着线轮开始逆着风向前跑。
      保镖尽职尽责地高高举起风筝,看到林星禾跑出十几米远,感觉到风力足够时,适时地松手。树叶风筝借着良好的风势,晃晃悠悠地、优雅地升上了天空,在蔚蓝的画布上划出令人愉悦的弧线。
      成功放飞后,保镖便迅速退回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如同融入背景般,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锐利的目光始终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一刻不停地扫描着林星禾周围的环境。
      然而,好景不长。林星禾的风筝刚在天空稳定下来没多久,一只明显操控不当的巨型章鱼风筝就歪歪扭扭地撞了过来,两只风筝的线瞬间死死地缠在了一起。
      林星禾试图操控自己的风筝摆脱纠缠,但对方的风筝又大又笨重,根本无济于事。无奈之下,他只能慢慢地、小心地收线,将两只纠缠在一起的风筝都拉回了地面。
      另一个风筝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和林星禾年纪相仿的年轻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工装裤,气质干净阳光。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约莫五六岁、扎着羊角辫的可爱小女孩,正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
      男人一脸歉意地快步走过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学,还不太会控制,没想到撞到你的风筝了。实在不好意思!”他主动蹲下身,提出一起把缠得像一团乱麻的风筝线解开。
      林星禾本来对陌生人有种天然的疏离感,尤其是刚经历了学妹事件,心情不算太好。
      但对方态度诚恳,又带着个小女孩,他也不好意思冷脸相对,便点了点头,也蹲下身开始解那团乱麻。
      但风筝线又细又滑,缠得死紧,他弄了一会儿就有些烦躁,眉头紧紧皱起,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缠得这么紧……”
      “要不我来试试吧?毕竟是我的风筝没控制好,才缠上你的。”男人语气温和,带着歉意再次提议道。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态度不卑不亢。说着,他让小女孩乖乖站在一边,自己则更靠近了些。
      林星禾本来就不是有耐心的人,便往旁边让了让。
      男人蹲下来,手指异常灵活地开始梳理、抽动那些纠缠的线结,同时自然而然地与林星禾闲聊起来,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你这个树叶风筝真漂亮,是在巷子深处陈婆婆家买的吧?她家的手工风筝是这条巷子里最好的。”他一边解线,一边说道。
      “嗯,一眼就看中了。”林星禾的注意力被话题吸引,随口答道。
      “眼光真好。这种渐变色和模拟叶脉的工艺特别难,陈婆婆一年也做不了几个。”男人笑着说,接着又从风筝聊到今天恰到好处的风速,再聊到星沙滩夜晚的星空。
      他说话风趣幽默,知识面似乎很广,但又不显得卖弄,很快就打破了林星禾最初的戒备。
      没一会儿,林星禾就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而融洽。那个叫“萌萌”的小女孩也渐渐不怕生了,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们。
      这一幕,自然没能逃过远处树荫下那位保镖锐利的眼睛。
      他立刻举起手机,调整焦距,特别是精准地捕捉到了林星禾与那陌生男人蹲在一起、相视而笑的瞬间,连续拍了几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迅速发给了裴凛砚。
      裴凛砚不知道的是,这是两人间唯一一次对视,就被忠心的属下拍下来了。
      这位资深保镖深知老板的“痛点”在哪里,照片选取得相当“精髓”,角度刁钻,将那种“相谈甚欢”的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
      半个小时后,当裴凛砚结束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拿起私人手机看到这几张照片时,办公室里的气温仿佛瞬间骤降了十度。
      照片上,阳光明媚,背景是蔚蓝的海天和金色的沙滩,林星禾和那个陌生男人并肩蹲着,脑袋几乎凑在一起。林星禾笑得眉眼弯弯,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那是发自内心的、毫无防备的笑容。
      而那个陌生男人则侧着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林星禾,嘴角也带着笑意。这幅画面在旁人看来或许十分养眼,但在裴凛砚眼里,却变得无比刺眼,像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一股混合着醋意、怒火和强烈占有欲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他猛地将手中刚拿起的下一份待签文件狠狠摔了出去,厚重的文件夹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纸张散落一地。
      他深呼吸了几次,胸膛剧烈起伏,试图用强大的自制力平复翻涌的情绪,但收效甚微。
      那个男人是谁?他凭什么能让乖乖笑得那么开心?他们说了什么?加了联系方式吗?
      他立刻拿起手机,直接发消息问保镖:“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回去了吗?”
      保镖的回复很快,却如同火上浇油:“还没有,小少爷还在和那个人聊天,看起来聊得很投机。另外……刚才隐约看到,他们好像互相加了微信。”
      加了微信?!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彻底点燃了裴凛砚心中积压的怒火和恐慌。
      他此刻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立刻派人去把林星禾抓回来,锁在家里,让他再也见不到任何可疑的、企图靠近他的人。
      但他残存的、强大的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是下下策,只会激起乖宝的逆反心理,把他推得更远。
      他必须用一个更“合理”、更难以拒绝的理由,让林星禾主动、并且迫不及待地回到他身边。
      一个念头迅速在他脑海中成形。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卫阳,立刻进来。”
      卫阳正在隔壁办公室整理会议纪要,听到老板这不同寻常的语气,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和老婆视频时偷偷吐槽老板是“占有欲超强的老男人”的话又被哪个耳报神传出去了,正忐忑不安地担心这个月的奖金和年终奖。
      他快步走进总裁办公室,立刻感受到里面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以及散落一地的文件。“裴总,您有什么吩咐?”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裴凛砚抬起眼,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字一句地说:“我出车祸了。”
      “嗯?”卫阳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裴凛砚——老板明明完好无损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啊?哪来的车祸?
      “送我去医院,”裴凛砚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动作流畅自然,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命令口吻,“现在,立刻。然后,给木木打电话。”
      卫阳瞬间明白了。这是……苦肉计?而且是要他配合演出的苦肉计!
      他不敢多问,甚至不敢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立刻躬身应下:“是,裴总!我马上安排!”
      他一边跟着裴凛砚快步往外走,一边立刻给司机打电话让车开到地下车库专属电梯口等候。
      转身的瞬间,他瞥见了地上散落的文件和不远处裴凛砚遗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是林星禾和一个陌生男人相谈甚欢的照片。
      卫阳心里顿时了然:得,又是吃醋了,而且这次醋劲儿前所未有的大!
      他默默在心里吐槽:真是个阴晴不定、醋缸成精的老男人!这下好了,还得陪着演一出大戏。
      林星禾接到卫阳电话时,正和那个新认识的朋友——名叫顾言的大学生——道别,两人还约好了有机会再一起出来放风筝。
      顾言风趣健谈,又不失分寸,让林星禾觉得挺投缘。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看到是卫阳的号码,林星禾有些意外地接起。
      电话那头,卫阳的声音异常沉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小少爷……您……您现在能立刻来一趟医院吗?裴总……裴总他出车祸了!情况……情况不太好,正在抢救……”
      “什么?!”林星禾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车祸?抢救?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他的心里。
      他顾不上多想,甚至来不及和顾言详细解释,立刻把手中的风筝线轴塞给刚刚走过来的萧烬,语速极快,声音都变了调:“我叔叔出车祸了,在医院抢救!我得马上过去!风筝你们帮我拿着!”
      说完,他甚至来不及看清萧烬和姜照微惊愕的表情,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向自己停在一旁的机车,戴上头盔,引擎发出一声暴躁的咆哮,车轮在地面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朝着市中心私立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从星沙滩到裴凛砚入住的顶级私立医院大约十公里,虽然距离不算太远,但需要穿过大半个市区,红绿灯密集。
      林星禾心急如焚,恨不得能给机车插上翅膀直接飞过去。
      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心脏狂跳不止,脑海里不断闪过裴凛砚平时对他好的画面,以及“抢救”这两个可怕的字眼。
      但他死死记得裴凛砚无数次叮嘱过他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多着急,绝对不能闯红灯,绝对不能超速危险驾驶,安全第一。
      他强压着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焦虑和恐惧,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将车速提到限速的顶点,在车流中灵巧地穿梭,风呼啸着从他耳边掠过,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大约十六七分钟后,林星禾终于赶到了医院。他一把扔下头盔,也顾不上锁车,一路狂奔进急诊中心,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国际部手术室外的卫阳。
      卫阳的样子看起来颇为“狼狈”,平时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皱巴巴的,还沾着灰尘,头发有些凌乱,额角甚至贴着一小块创可贴,雪白的衬衫下摆沾染着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他的脸色也十分苍白凝重,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担忧”。
      “卫阳!叔叔怎么样?!”林星禾冲过去,一把抓住卫阳的胳膊,气喘吁吁地问,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卫阳低下头,避开林星禾急切的目光,肩膀微微塌下,将一个遭受惊吓、忠心耿耿又无比自责的助理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他声音沙哑地说:“还……还在手术中。医生还没出来……”
      “怎么会突然出车祸?严重吗?伤到哪里了?”林星禾看着手术室上方那盏刺眼的红色“手术中”指示灯,心揪得紧紧的,几乎无法呼吸。
      卫阳沉默了几秒,肩膀耸动了两下,仿佛心有余悸,声音更加沙哑低沉:“我们正常行驶,那辆车……好像是直接冲着裴总坐的后座来的……太快了,根本躲不开……我和司机还算幸运,只是轻微擦伤和惊吓……但裴总他……撞击的瞬间就昏迷了……流了好多血……”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深深的自责,听起来情真意切,毫无破绽。
      林星禾看着卫阳“伤心欲绝”的样子,虽然自己心乱如麻,恐惧得像掉进了冰窟窿,还是强打起精神,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你也受伤了?快去让医生检查一下身体吧,别硬撑着,我在这里守着叔叔就行。”
      卫阳犹豫了一下,在林星禾的坚持下,才“一步三回头”、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留给林星禾一个“悲壮”的背影。
      林星禾独自一人焦灼地守在冰冷的手术室外,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懊悔和祈祷。
      他想起早上出门时,裴凛砚还好好地在书房里跟他说话,叮嘱他注意安全,怎么转眼就……如果……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林星禾不敢再想下去,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这是林星禾长大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他不想裴凛砚有任何闪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将近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门被从里面推开。
      主刀医生率先走了出来。林星禾立刻像弹簧一样冲上前去,急切地抓住医生的袖子,语无伦次地问道:“医生!医生!我叔叔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医生摘下口罩,表情还算轻松,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手术很成功。裴先生福大命大,主要是左臂肱骨粉碎性骨折,已经做了内固定手术。还有一些软组织挫伤和轻微的脑震荡,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等麻药过去就会醒过来。接下来家属要仔细看护,注意观察,尤其是脑震荡的情况,如果有恶心呕吐或者意识模糊要及时通知我们。”
      听到“手术成功”、“没事”,林星禾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地,但腿却一阵发软,几乎站不住。
      他连连点头,声音哽咽:“谢谢医生!谢谢您!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一定好好照顾!”
      很快,裴凛砚被护士推了出来,转移到了医院顶层那间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的VIP病房。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左臂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妥善地固定着。
      平日里那个强大、威严、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异常脆弱。林星禾亦步亦趋地跟着病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裴凛砚,守在他的病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没有受伤的右手,心里五味杂陈,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浓浓的心疼。
      他暗暗下定决心,这段时间一定要放下所有事情,好好照顾叔叔,直到他完全康复。
      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全心全意地为病床上的人担忧、流泪、下定决心时,那个被他认定为“重伤员”、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的裴凛砚在捕捉到林星禾带着哭腔的声音和紧紧握着他的手的温度时,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浅、极快、转瞬即逝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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