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浮生颂》火腿盖饭

7、刺杀

　　别看刘大人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府上三进三出的院子对柳望曦来说也称得上是豪华了。

　　刘夫人作为刘大人的正妻，基本的地位还是有的。只见那两列丫鬟小厮纷纷朝她看来又低下了头，她们围着的，是一个可容纳两三人的雕花架子床。

　　床上躺着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就是刘夫人了。

　　尽管屋里焚了香，还是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臭味。

　　沈临朔作为外男，不方便进主人家的卧室，只在廊下等着。

　　柳望曦捏过刘夫人的右手从容把起脉来，她细长的眉毛逐渐凝起，有些惊讶地看向这位尽管保养得当，但脸上还是有些皱纹的妇人。

　　怎么会有喜脉呢？难道她把错了？

　　柳望曦不信邪又把了一次，仍是喜脉。她思来想去，又调出系统给刘夫人来了个全身扫描，最终确认：

　　刘夫人不仅感染了霍乱，还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现在全城戒严，像刘夫人这样的官妇平日也就参加些诗会、赏花宴之类的集会，如今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怎么会府里人没事，她反而染病了呢？

　　见她一脸凝重，刘夫人在近身侍婢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虚弱地问道：“如何呢大夫，我还有救吗？”

　　“有。”柳望曦当即回答。

　　这病不复杂，难的是有些药孕妇是忌食的。

　　她顿了顿，还是撂下一句“夫人莫要担心，我去配药，喝了就没事了”，仓促出了房间。

　　沈临朔正和县令在廊下闲聊，见她出来都迎了上来。

　　柳望曦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扯扯他的袖子示意到一旁说话。

　　她轻声问道：“县令是不是还没请过别的大夫？”

　　沈临朔点点头，“所有的医官和叫得上名号的大夫都被我安排进了几间寺庙，普通人家有生病的要上报的。”

　　柳望曦面色复杂，又踮脚在他耳边说道：“刘夫人染上了霍乱，还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见沈临朔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诧异，柳望曦明白这不是自己大惊小怪，这事确实古怪。

　　对于柳望曦的医术，沈临朔并不怀疑。她自己是个会医术的，又有核雕的帮忙，不会出什么错。

　　他也是刚到这里没多久，此处人际关系还没理明白就碰上瘟疫，稍有不慎便回京无望了。

　　这刘夫人都抱孙子的年纪了，怎么会怀孕呢？

　　刘县令着急忙慌地问：“沈大人，我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病？还能救吗？”

　　沈临朔同柳望曦对视了一眼，沉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刘大人先别急，尊夫人确是染上了霍乱，不过这病能治的，不麻烦。”

　　刘大人长舒一口气，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

　　“还有一件事。”沈临朔拧着眉头，犹豫着开口：“尊夫人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怕是不宜用药。”

　　“什么！”刘大人先是一惊，嘴角止不住笑了出来，可旋即又一脸担忧道：“可夫人如今染上了瘟疫，这种情况还能用药吗？”

　　“尊夫人并无发热之症，此乃中阳不足寒湿内盛之状。一般情况下我们会给患者服用理中丸，不过是药三分毒，孕妇吃了还是不太好的。”

　　“那怎么办？”刘大人追问道：“若是现在把这胎打了，夫人是不是就能吃药了？”

　　柳望曦皱眉道：“打胎伤身。这病本就是靠病人自己挺过去，药物只是起到辅助作用，怎么能为了吃药反而让她堕胎呢？”

　　刘大人急得原地走来走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就看着夫人受苦吗？”

　　忽然他定住脚步，直直看向沈临朔，“沈大人，可否将惠民局几位老医官请来？刘某深知此乃抗疫危急之时，可夫人同我夫妻三十载，我实不忍见她受这等苦楚。”

　　沈临朔没说话，却将目光转向身旁的柳望曦。

　　柳望曦抿唇一笑，摇摇头道：“我没意见，就按照县令大人的意思办吧。”

　　她向县令恭敬行了一礼，道了句：“那望曦就先告辞了。”

　　“等等。”沈临朔追了出去。

　　廊下，他轻声道：“不再争取一下吗？你那个互助会…现在可是最好的时候。”

　　柳望曦惊觉过来，这几日忙着为病人熬药施粥，总想着用不上系统，竟把做任务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眼睛亮晶晶的，“你是说，让县令大人加入我的医保…哦不，互助会？”

　　沈临朔浅浅一笑，“我觉得如果你做得好，让府上的夫人小姐少爷们都加入，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望曦激动地原地跳了起来，忍不住攥着沈临朔的胳膊蹦了两下。

　　见沈临朔的目光停在她手腕上，柳望曦忽觉此举过于唐突，又赶紧撒开手后退了两步，红着脸道：“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无妨。”沈临朔笑言道：“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想出这个点子的？”

　　“这…”柳望曦转过身垂眸低声道：“这不过就是‘劫富济贫’嘛，我在安济坊待了这么久，见过太多事了。那些大官们平时一顿饭都有十几个菜，可老百姓有时候却因为几个铜板白白丧了命，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话音刚落，她反应过来身后这位就是个大官，更别说此刻她还在另一个大官的院落里。

　　幸好她是背对着沈临朔，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柳望曦吐了吐舌头又转过来，笑嘻嘻道：

　　“原来沈大人一直惦记这个事。”她笑了笑，“好，倘若我能再发展二十个会员，我向你承诺在我能力范围内，可以答应你一个小要求。”

　　沈临朔唇角一勾，“一言为定。”

　　“我先让下人送你回报恩寺，如果这边有什么事，我再去找你。”

　　——

　　柳望曦回了寺庙，按照记忆同几位医官煎了几锅药。

　　不一会儿，刘府的人又上门请她。柳望曦想着定是几位老医官会诊后县令想找她问话，便不假思索上了轿。

　　岂料轿子在路过县令府上那条街时，从屋檐上竟直直飞下来几位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刀、气势汹汹冲着轿子过来。

　　听着声音不对，柳望曦正欲掀开轿帘，只听得刺啦一声一把长刀划破帘子直冲她胸口而来。

　　她吓得脸色发白，忙闪身躲避。那长刀一偏，劈向轿门，原本四平八稳的轿子登时变作两半。

　　县令府的人听到动静早已持着武器向这边跑来，柳望曦见沈临朔匆忙从正门出来，忙不迭向他跑去。

　　“别让她跑了，这就是狗官的亲闺女！”

　　登时又有几个黑衣人提着砍刀追了上来。

　　沈临朔神色一凛，从一旁刘府护卫的手中夺过弓箭拉开，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蹭过柳望曦的衣袖射向身后黑衣人。

　　那人厉声尖叫了一嗓便躺在血泊里，大股的鲜血从伤口如同泉水一般噗嗤冒了出来。

　　柳望曦慌乱看了一眼，正犹豫着自己身为医生该不该救这个濒死之人，下一刻抬头看到几个杀红了眼的黑衣人，顿时吓得双腿发麻。

　　其中一个手脚利索的，早已提着刀冲她劈了过来。柳望曦一个翻滚到了倒地黑衣人身旁单膝跪地，只瞥了一眼，下一秒不假思索地捡起刀横挡着。

　　只是她的力气太小，随着刀口相碰发出的磨人声音，刀锋离她的头颅越来越近。

　　耳边尽是双方拼杀的声音，正当柳望曦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之时，忽然眼前闪过一道剑影。

　　“唔！！！”黑衣人来不及叫喊，一股鲜红色液体从他的脖颈间喷射出来，全溅到了柳望曦脸上。

　　黑衣人全部伏诛，唯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也被架走了。

　　沈临朔顾不得男女之防将柳望曦扶了起来，又从袖中取出帕子替她将脸上的血迹仔细擦拭干净。

　　她低垂着眼睛看着满地鲜血。沈临朔正瞧着她鼻梁骨间的一道淡疤出神，她那张俏丽的脸却忽然靠近，双臂也紧搂着他腰腹，浑身颤抖着。

　　沈临朔下意识向四周看了一眼，见周围人都朝他们看过来，当即便要推开她。

　　可双手刚抬起，感受到她浑身的战栗，他又舍不得了，只能虚抬着胳膊僵在那。

　　一旁早有小厮要上前汇报事务，被沈临朔瞪了一眼又缩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的双臂松开了，胸口那个插着木簪的脑袋也抬了起来。

　　柳望曦扯起袖子在脸上随意擦了擦，又瞟了他一样怯懦着道：“不好意思，见笑了。”

　　“人之常情。”他安慰道。

　　见他们没事了，小厮又上前恭敬说道：“禀大人，这几人是附近山上的流寇，因县令大人此前下令剿匪心存怨念，故在此蹲守，将柳姑娘错认成了县令的女儿。”

　　“原来如此。”沈临朔望着县令，沉声道：“柳大夫是为救尊夫人才从报恩寺赶来的，如今又因为令爱遭此无妄之灾，大人，您该给个说法。”

　　方才两人街边相拥的一幕在场众人看得真切，刘县令只当两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如今又被他这么一质问，当下低着头拱手道：

　　“柳大夫是我刘某的恩人，之前…是刘某狗眼看人低。”

　　柳望曦哪担得起他这么一出，当即扶起他胳膊道了句：“大人请不要这么说，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县令又道：“如今之事，还请柳大夫不计前嫌，救救我夫人。只要能救她，我…我给你跪下都行…”说着便要下跪。

　　柳望曦再次扶起他，心里正嘀咕着这人怎么动不动行大礼，又见一旁沈临朔冲她眨了眨眼。

　　柳望曦恍然大悟，咳嗽了两声握拳抵在唇边吞吞吐吐道：“下跪倒是不必…不过，望曦确有一事需得大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