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县令夫人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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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寺里早已住满了人。
如今正是夏季，一摊又一摊草席铺在砖地上，汗臭味、呕吐物和排泄物的污秽之气伴着寺庙的檀香味和医官们手中的艾香味混在一起，构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寺庙的僧人见了沈临朔，早早地迎了上来。几个小和尚在前头带路，柳望曦跟在沈临朔身后绕过弯弯绕绕的走廊，到了寺庙的客房里。
此处依山傍水，悠然寂静，可谓修行的好地方。柳望曦随意瞥了一眼，见这里还有许多空房子，又想到外面那群随地大小睡的百姓，不禁问道：
“为何不把这些屋子让给百姓住呢？”
陪在沈临朔身旁的是一个披了袈裟的老和尚，像是主持。他双手合十冲柳望曦行了个礼，嘴里“阿弥陀佛”了一番又笑呵呵道：
“这屋子是留给贵客住的。病患太多，安排住进来也住不下，干脆不做安排了。”
柳望曦又斜瞥向沈临朔，无声问他：“是你安排的吗？”
沈临朔微微摇了摇头，又继续和主持攀谈。
柳望曦并不喜欢这种像是交际一样的场合，趴在走廊栏杆上看了好一会，干脆迈步向前院走去。
如今前院已按照医官们的吩咐，支了好几口大锅在烧水。墙角堆了几麻袋的东西像是盐和糖，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偶尔从角落冒出几句牢骚话：
“没听过用盐水就能治病的，真是胡闹！”
“不止盐水呢，还加糖，真怀疑是不是他家亲戚卖这个的。”
“少说两句吧，新官上任三把火，没看本地那几个官平时都围着他转吗？”
“什么呀！人家那是想拍马屁。你还不知道吧？这新来的沈大人，据说和太子殿下关系匪浅呢。”
“匪浅？他跟太子殿下关系好，能被贬到咱们这鸟不生蛋的地方？”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得罪了太子殿下，惹他生气就被踹了呗！”
柳望曦听得入迷，丝毫没注意身后悄悄靠近的男人。
直到角落那几个人朝她看来，个个面色惊恐四下散开，她疑惑着回过头时，才看到沈临朔负手而立的身姿。
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番，最终还是柳望曦败下阵来，先行开口。
她刻意略过这段偷听，也算不得偷听，他们压根也没避着人。瞧着沈临朔心情还行，估摸着他没听见，柳望曦从容道：
“聊完了？”
沈临朔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他们倒是提醒我了，城内的几家盐商得派专人管着严防涨价。”
……感情是都听到了。
柳望曦有些八卦，“你真是得罪了太子殿下被贬到这的？”
话音刚落，沈临朔白了她一眼。
“朝中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淡淡道：“你啊，管好你这一亩三分地就行。等这次风波过去，我为你记上一功。”
柳望曦又问，“你给我记一功，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沈临朔看着她笑，“等我回京，你有了这份功劳，我可为你在惠民局里寻一份差事。”
柳望曦却想起两人初见时的场景来，那惠民局里的几位医官看着可不是好相处的，到时候沈临朔拍拍屁股回京了，她在这还不得被这群人欺负死？
还是在安济坊当个受人敬仰的女大夫好了，有道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啊。
她摇摇头，“算了，在安济坊也挺好。”
沈临朔又接着道：“你那位堂弟，日后可有入仕打算？”
柳卫季吗？他是个读书的。柳望曦想着，自古以来哪个读书人不想博取一个好功名？这种问题她都不需要问本人，直接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那就看他今年秋闱的成绩吧。”沈临朔道：“怎么说你对我也有救命之恩，若是他有幸能参加明年的春闱，我可修书为他在汴京打点好一切。”
打点。
柳望曦下意识道：“你的意思是作弊？”
……
沈临朔一脸无奈，“科举作弊要杀头的…我的意思是，可以安排他进国子监，那儿的老师肯定比你们这的更好。我也可以让我的授业恩师来教他，三省六部不知有多少人出自他门下呢。”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确实是天大的好事。
柳望曦心中欢喜的紧，面上却似满不在意，淡淡地说：“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就好比去考研，你的导师告诉你，只要过了笔试，面试我一定录取你。
让柳卫季那不着调的小子过秋闱，这饼也够大的。
浮夸归浮夸，等到柳卫季穿过重重障碍来到报恩寺，为她带来柳元忠夫妇包好的几种馄饨时，柳望曦还是以开玩笑的语气将这番话如实告诉了他。
柳卫季凤眼微怔，半信半疑道：“真是他说的吗？”
察觉到他认真了，柳望曦生怕沈临朔只是一时上头说的话，过后却装作不知情，只能笑着劝他，“是他说的，但你也别抱多大希望。你真过了秋闱啊，不用他打点，我们全家都会托举你的。”
“那不一样的。”柳卫季低声呢喃了一句。
“什么？”柳望曦没听清。
“没什么。”柳卫季又抬头冲她笑，“姐你快吃吧，外头现在管的可严了，我过来一趟还得开条子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柳望曦一口吞下馄饨，又嘟囔着道：“你快点回去，这里都是重症的人，会传染的。”
她仔细嘱咐着，“回去记得跟大伯婶婶还有岁岁说，所有生冷食品都不能再吃了。还有院子里那口井，井水也得煮熟了喝，岁岁喜欢喝热水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担心你这傻大个啊。”
柳卫季白了她一样，“大个我接受，我可不傻。”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叩门声。
“谁呀？”柳望曦喊了一嗓子。
“是我，沈临朔。”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柳望曦戳戳堂弟，他便立即起身去开了门。
“来了。”沈临朔对于柳卫季的到访并不意外，他如入无人之境般略过柳卫季直接走到柳望曦对面坐下，眉头紧锁道：
“之前的家传药散，你那里还有没有？”
“什么家传药散？”柳卫季跟上来问了一句。
柳望曦拿勺的手一顿，一脸尴尬，“那种药的成分很复杂，目前材料不够，做不出来那么多的。”
眼下不在生理期，她上哪去拿药啊？系统如今只能启动一些简单的功能，和随身空间没区别。
“刘县令的夫人病了，现在正在府中呕吐不止。如果你还有药散，务必要拿出来，把她救活了你们一家人以后在本地就不愁了。”
柳望曦将汤匙一扔，“这是什么意思？外面得病的哪个不是人了？就她刘夫人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她冷冷的说：“今天别说我没有药了，就是有，我也不会绕过外面那群人，特意去刘府给他夫人治病的。”
“二姐！”柳卫季先急了，“你别说傻话了行不行？要是能救赶紧救啊。”
沈临朔打量的目光在柳卫季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向一旁，
“望曦，没人不让你给老百姓治病。我只是提醒你，你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的，你的家人需要你。什么味道这么香？”
……
姐弟俩同时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题转移无语到，对视了一眼后还是柳卫季主动开口，“是我爹娘包的馄饨，沈大人尝尝吧。”
沈临朔在屋里扫了一眼，“不必了，以后有机会的。”
屋内的气氛猝然尴尬起来，柳卫季心知两人还有话要说，自觉和堂姐告了别。
等他一走，沈临朔又重新坐回她对面，一脸关切道：“这里环境如何，还满意吗？”
柳望曦眯了口汤，“又不是出门游玩，问这个做什么？”
见沈临朔似在无声打量她，她又偏过身子严肃道：“我确实没有药散，不过倒是有几副方子可以试一试，具体的，要看刘夫人的身体能不能扛过去了。”
洋玩意见效是快，可老祖宗的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只要用淡盐水和糖水吊住那口气，让身体恢复精力，再喝点中药恢复起来不是难事。
系统没开放取药功能，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沈临朔的眼神看起来不太满意。柳望曦想着只怕这人抱定了她有药散却不给，可她又不能跟他坦白。
不管他是领导也好，还是朋友也罢，柳望曦不想跟他闹僵了。
万一以后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呢？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他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终于垂眸叹了口气。复又抬头时，他的语气轻柔了些，“总之尽量吧，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可我也没想过放弃外面那群百姓。”
“人是有高低贵贱的。”他说，“你不用那么排斥救这么一群凌驾于百姓之上的人。救了他们，你的生活会好过一些，百姓也不会怨你；但不救他们，老百姓也并不会感激你，甚至会说难听的话。”
这个道理，柳望曦是明白的。可到底怎么说他才明白，自己是真的没药啊！
柳望曦烦躁地挠了挠头，“行了，你带我去府上吧。”
真是奇怪，这全柳州城里的大夫医馆那么多，怎么就盯上她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县令夫人病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