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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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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缝里阴影蠕动,门板传来指甲刮擦的声响,逐渐浮现出清晰的手掌轮廓。似乎连墙壁都开始呼吸,墙面泛起血肉模糊的质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妈妈……妈妈……”
那些渴望的声音连同门板断裂的惨叫妄图一同钻入秋安的耳朵。
但这一切都被男人挡住了。
秋安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眼睛,一种令人作呕的错位感涌上心头。眼球的弧度、虹膜的纹路,甚至连瞳孔在微弱光线下收缩的样子……都像是在照镜子。
仿佛他并不是在与别人对视,而是站在一面镜子前,镜中的倒影正在用别人的身体回望着他。
可那眼神深处栖息着的,又是秋安绝不可能拥有的冰冷的漠然,让秋安意识到——这双眼睛之下,盘踞着的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他是谁?
我……又是谁?
在无限延长的对视之中,秋安感到自己的边界正在融化,两个意识在一道视线中逐步链接,如同汇入同一片大海里的两道河流。
他被吸入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秋安感到自己在不停地下坠,而斛律元始终与他十指相握,牢牢地将他锁在手心。
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声音唤他母亲,让秋安直觉眼前这个人并非与他朝夕相处的“斛律元”。
可他没来得及追问,“斛律元”就把秋安推入了一扇门中。
意外的是,这里是一间装潢华丽的卧室,室内昏暗,只点了几盏蜡烛。
紧接着,门外响起脚步声和交谈声,秋安紧张起来,左右看了看,连忙钻到了床底。
隔着床,他们的交谈声闷闷的,不是很清晰。
一道冰冷又疏离的声音响起。
“……属下并不赞同您和斛律家走得如此近,作为母亲,您应该要有所亲疏。斛律家狼子野心,您应该看得出来。”
“这是命令吗?亚伦。”另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让秋安心头一震,他觉得有些耳熟。
“不,母亲。这只是建议。”
“我不接受你的建议。”
“母亲……”
“我要沐浴休息了,亚伦,你出去吧。”
那位名叫“亚伦”的青年冷冷地说道:“母亲,属下已经是第三次提醒您了,偏爱会使一家独大,若是斛律家产生夺权且独占您的心思,岂非这个世界都要变成斛律家的了?”
“母亲”沉默片刻,才说:“亚伦,你知道为什么我更喜欢元承么?”
“因为他英俊。”
“不。因为他从来不干涉我。”
“……”
亚伦没说话,片刻后,秋安听到一声金属碰地的响动,像是护膝的声音,脚步远去,房门关上。
“母亲”则走到床前,他赤裸的足正好就停在秋安的眼前,让秋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但“母亲”似乎只是过来熄掉了一盏蜡烛,随后便脱掉衣袍去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秋安从床底爬了出来,脚底一软,发现自己踩到了“母亲”脱掉的衣袍,很薄的蕾丝睡裙。
让人怀疑这穿上能遮住什么?
秋安别过脸去,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他环顾四周,看到桌上放着一封信。
当秋安拿起信封,看清封面上写的字时,心头一震。
那上面的字迹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更重要的是上面写的赫然是四个大字——秋安亲启。
写给自己的?
秋安揭开封蜡,取出信纸,映入眼帘的是一句——秋安,希望你已经探索到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但我知道,只要你看到这封信,就说明你失败了——也就是说,我失败了。
“不要怀疑,你是我分离出去的一缕魂魄,你是我,我亦是你。”
信纸在抖,秋安屏住了呼吸。
“我预演了无数条支线,唯有你拥有名字,于是我选择你作为突破口。我会一直看着你,直到你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秋安,如果你未能成功离开,也不必担忧,失败亦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一定还有,别的解题之法。”
短短的一封信几息就看完了,在秋安看到最后一个字时,信件便化作齑粉消散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但是秋安无法当这封信没有出现过,因为有无数的记忆,随着这封信涌进了脑海里。
记忆里,他是“母亲”,亦是所有人的妻子。
无数男人如同过眼云烟,“母亲”没有刻意去记住任何人,于是这些床榻上的男人,都面目模糊。
唯一清晰的,是“母亲”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的心。
但只要他产生这个念头,迎接“母亲”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最恐怖的惩罚,在惩罚中,“母亲”会被愤怒的男人们分食,复又长出血肉,再被分食……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母亲”诞下更多的卵。
想都不能想。
他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在阻止他逃离。
“母亲”在这个世界的钳制下,每天都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迎接不同男人的亵渎。
无法拒绝。因为“母亲”逃离了太多次,于是被他“宠幸”过的男人有了精神力,唯有“母亲”,能够看到那些逐渐异化的精神力,却不能控制。
在“母亲”分离出“秋安”后,“母亲”迎来了最残酷的惩罚——他无时无刻不在发/情,等待产卵。
与男人的交流愈发频繁了。
“母亲”看起来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沉默寡言和睡觉居多。
……
浴室里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秋安回过神,一转身就看到一道湿漉漉的身影,秋安几乎连心跳都停止了。
——那是一个长着秋安的脸的青年,什么也没穿。
不同的是青年的头发垂到肩上,全然的白,一双祖母绿的眼睛看着秋安的方向。
青年却好似没有看到秋安,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来。
秋安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有一些金红色的纹路,从小腹处长出,一闪一闪的,泛着微红的光。
青年倒在床上,喘/息着,把身体蜷缩了起来,身下的床单渐渐濡湿了。
他的胸膛起伏着,雪白的茹汁漫溢出来,流淌到小腹上,与蜿蜒的纹路交织,形成别样的情致。
青年的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洗澡水,他侧头咬住了被单的布料,把声音堵在喉头。
秋安看着青年的动作,脸逐渐红了。
直到有人打开房门,秋安一惊,看过去,发现那人一副骑士的装扮,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声音赫然是刚刚的“亚伦”。
“母亲,您需要叫谁?”
秋安的喉头堵着,他的嘴里还咬着布料,身上滚烫且泛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痒意。秋安一低头,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躺在床上,正正面对着亚伦。
而亚伦灰色的眼睛里一丝情绪也无,似乎已经对这个情形习以为常了。
“您要斛律家的,还是顾家的,或者说……一起?”
亚伦的声线毫无起伏,面对秋安如此不堪的一幕,他的态度就和询问今晚要吃什么一样稀疏平常,但平静之下,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傲慢,让秋安心头一阵火起。
秋安吐掉了口中的布料,坐起身来:“你过来。”
亚伦抬脚走过来,还没站稳就被秋安一把拉到床上,男人有些错愕,冰凉的盔甲让秋安舒服了一点,但不过是隔靴搔痒。
亚伦是个性/冷淡,他从不热衷于与“母亲”相爱,“母亲”的男人实在是太多,亚伦不争取那么永远也轮不到他。
那便不要了。
反倒是这样的淡薄心态,让“母亲”亲封亚伦为骑士,常伴身侧,甚至允许亚伦偶尔口头上的冒犯。
所以亚伦有时候无法无天,倒是也有“母亲”纵容的一份功劳。
但亚伦没想到今天会被“母亲”压在身下,虽然隔着盔甲,但亚伦还是能够感受到那骇人的高温,他不由自主地扶住了“母亲”的腰,一手柔软的细腻,但仍有薄薄的肌肉。
他的手指搭在“母亲”的腰窝上,如此纤细,一只手臂环过来都绰绰有余——是怎么诞下这么多卵的呢?
又是怎么容纳……?
亚伦的思绪被秋安的动作打断了,脑海一片空白。
秋安柔软得像棉花糖。
亚伦平静无波的表情有了裂痕,他正想做什么,却被秋安拍了拍脸,不痛、但火辣辣的。
秋安指使他:“去把斛律家的叫来。”
直到亚伦走出卧室,门在他身后关上,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赶出来了。
他轻轻触碰了一下唇角,湿的,胸前的盔甲上有几滴雪白的茹汁,他轻轻地用拇指揩去了。
不知何时,性/冷淡的他也能顶得发疼。
但是“母亲”不会召幸他,永远不会。
元承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而母亲相仿的绿色眼睛若有似无地瞥了他唇角一眼。
透过没有关紧的房门,亚伦看见“母亲”柔弱无骨的双手攀上了元承的肩膀,元承把“母亲”抱了起来。亚伦只能看见“母亲”雪白的腿无力地垂在两侧,圆润的脚趾随着元承奉上的吻而蜷缩起来。
后面亚伦就看不见了,元承用精神力关紧了房门。
只能隔着门听到一些令人遐想的声音。
元承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亚伦握紧了拳头,在门口站到麻木。
下一次。
下一次他一定要……
杀了元承。
秋安是在一片吵闹声中醒来的,温润的血液溅到秋安脸上,眼前是斛律元伤痕累累的模样。
斛律元跪倒在秋安面前,看着秋安的眼神既有留恋又有深深的痛苦,一把银剑穿过他的胸膛。
一个男人走上前,单膝下跪对秋安行礼,灰色眼眸平静无波,冷淡地看着秋安:“斛律元妄图独占母亲,死罪,行刑完毕。”
“砰——”
他的话音刚落,斛律元就轰然倒地,绿色的眼睛仍然看着秋安的方向,很快就被拖走了,唯留几道拖行的血痕。
秋安看着斛律元留下的痕迹沉默半晌没说话,直到下巴被人勾起,与灰色的眼眸对视。
“母亲,欢迎您回来。亚伦已经等了您,三百年有余。”
迎接亚伦的是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
秋安面无表情:“老不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