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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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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元的眼瞳几乎完全被墨绿色填满,冰冷湿滑的触感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除了已经被血雾完全掩盖的顾翰林,秋安的视线范围内挤满了这些恐怖的庞然巨物,肉粉色的吸盘爬到秋安身上,像无数贪婪的口器,在他皮肤上留下闪亮黏稠的痕迹。
秋安在被迫与顾翰林分离的时候,浑身都在打颤,他差点要尖叫出声,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斛律元吻住了。
灯光忽明忽暗,打在秋安几近崩溃的脸上。
他似乎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一味地抽泣着,身体几乎要被斛律元揉进怀中,连骨头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疼……”
秋安发出微弱的声音。
斛律元的动作一滞:“疼吗?”
怀中的人忙点头。
缠在他身上的触手缓缓松开了一些空隙。
但秋安还没来得及喘息,那些吸盘就吸得更紧了。
斛律元的声音阴森森的,如同鬼魅一般:“老婆,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厮混,心更疼……”
随之而来的,是斛律元那深厚、恐怖的精神力,狠狠地覆盖了上来。
“嗡——”
瞬间,秋安只感觉自己坠入了深海之中,连呼吸都权力都被人剥夺,只能不停地下沉、再下沉,奋力伸出的指尖,也被不知名的东西往下拽。
感官无时无刻不被影响着,被迫接受斛律元的愤怒。
可灵魂却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给他带来超乎寻常的痛楚。
“老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等秋安发觉,他目之所及已经全部都是斛律元了。他正被一颗巨大的、正在跳动的心脏吞噬,一根根血管穿过他的皮肤,像缝衣服那样把他的血肉与这颗心脏紧紧缝在一起。
而眼前,是一颗能够将他的身影完全笼罩的绿色眼球。
这颗眼球就漂浮在距离秋安不到一臂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秋安的思维已经完全混乱,他被迫陷入反复兴奋的状态,但身体非常疲惫,看着越来越近的眼珠,只觉得恐惧到窒息,他猛地伸出手去推,手掌却感觉一软,再看过去,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完全陷入眼球之中。
一手的湿黏触感让秋安汗毛倒竖。
但怎么也抽不出来了,仿佛有什么东西钳制住了他的手腕,任凭秋安怎么挣扎,能动的也只有陷在眼球里的手指,在眼球内部胡乱的搅动。
身下的心脏跳动得太快,秋安被颠动着和眼球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眼球上的血管,近到赤/裸的肌肤马上就要和眼球相亲。
“不要……不要……”
秋安的身体往后仰着,眼睛想闭却闭不上,只能看着那颗眼球,一点一点,侵吞掉他的呼吸、他的身体、他的全部……
白光在脑海里炸开。
秋安晕在了斛律元的怀中。
现实当中,哪有触手,哪有心脏和眼球?
有且只有抱着秋安的斛律元,以及浑身血淋淋的顾翰林罢了。
顾翰林经历了一场凌迟,连喉结处都被极细的针尖穿过,金色的眼眸黯淡,看着像是已经死了。
但斛律元抱着秋安一走动,他的眼珠便跟着移动。
“你果然很难杀。”斛律元冷笑,“全身都被精神力扎穿了,也没死。”
顾翰林看着他,片刻后才勾起嘴角,道:“顾家的人如果那么容易就死,斛律家族岂不是要一家独大?母亲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发生的。”
斛律元冷冷道:“你还有脸提母亲?你的所作所为,皆是对母亲的背叛!”
“哦?那你呢?”顾翰林完全不为所动,意有所指地看着斛律元怀中的秋安,“你对母亲也没有多么忠诚。这可是顾家选中的妻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染指!”
“可笑。秋安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斛律元说道,“你信奉母亲,却妄想拿别人做母亲的替身,可笑!”
听到替身二字,顾翰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没有人可以成为母亲的替身。”
顾翰林的皮肤溶解又重溯,所有的伤口都在缓慢痊愈,让斛律元皱起了眉——顾家的秘术确实让他感到棘手,这么多年来,斛律家族即便受尽了母亲的宠爱,精神力总能不断突破,但仍然无法灭掉顾家,就是这个原因。
顾家可以死而复生。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斛律家族明白——这是母亲对顾家隐秘的偏爱。
就算顾翰林被斛律元切碎了,血肉模糊,他仍然可以重塑肉身,精神不死则不灭。
因此顾家的成员都是寿终正寝。
斛律元冷眼看着,把怀中的秋安搂得更紧:“打不死的蟑螂罢了,也敢觊觎我的妻子。”
磅礴的精神力洞穿顾翰林的身体,本来瞄准的是顾翰林的心脏,但被他一瞬身闪开,只是打断了他的手臂。
鲜血从断臂处喷发。
虽然不会死,但还是会痛的,顾翰林脸色苍白,但神情未变:“你的占有欲太强了……咳咳,这便是你们家的通病了。母亲从来都不喜欢被圈禁的生活,祂是自由的。”
“放屁!”斛律元怒视他,“母亲就是喜欢斛律家,秋安也只喜欢我!”
“是吗?”顾翰林微笑道,“如果只喜欢你,又怎么会出现我呢?”
斛律元的呼吸一滞,眼里燃起冰冷的杀意:“你不过是母亲用来消遣的小宠物,母亲无聊的时候,偶尔玩一玩,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顾翰林的嘴角也放了下去。
“斛律元,你也是把自己当盘菜了。说到底,母亲的爱是祂自己说了算,容得到你来评判?”
“死蟑螂!”
“死|狗!”
双方的精神力已经在暗潮汹涌中交战了无数次,周围的墙壁和物件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
因为斛律元顾着怀中的秋安,手臂被顾翰林击中好几次,鲜血直流。
但顾翰林也没好到哪里去,断臂尚未恢复就大动干戈,室内大部分血都来自于他。
双方倒是不知道谁更狼狈一些。
唯有一点他们是统一的——那便是一定要夺得秋安。
与秋安水/乳/交融的两个人或多或少都品到了秋安的特别之处,有一个答案在脑海里呼之欲出,但秋安在过程中早已给他们下了禁令,决不允许他们猜测秋安的身份,免得引来更大的麻烦。
于是真相便始终隔着朦朦胧胧的一层纱,让两人只能徘徊着、猜忌着,明明心动不已,却始终推不开那扇通往天堂的大门。
于是一边为秋安所悸动的心和一边仍然信奉母亲的信仰交织在一起,想不通的事情像一团乱麻,让两人异常烦躁,只能以化作战意不停地往对方身上下死手。
等到后来两人身上一块好肉也没有了,室内可以说是一片狼籍,不知道是谁的碎肉沾在椅子上,看着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秋安便是在这样的场面中睁开了眼睛。
斛律元瞬间发现了,他叫道:“老婆!”
但随即想到自己一脸都是血不好看,于是连忙想要遮住秋安的视线,被秋安挡开了。
“老婆,你别看了?……”
顾翰林就这么看着斛律元装可怜,心中冷笑——刚刚不知道是谁把秋安弄晕过去的,现在装体贴来了。
然而秋安看到这个场面也不为所动,他让斛律元把自己放下。
顾翰林轻微皱眉,他怎么觉得秋安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对劲呢?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脆弱了。
但斛律元还没反应过来,他说:“地上的血会弄脏你的,老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吧。”
秋安轻推他胸膛,柔声道:“没关系,老公,你放我下来吧。”
斛律元咽了咽口水,找了一处还比较干净的地把秋安放下了。
秋安眼波流转,看了眼两个形同狼狈的男人,叹息道:“怎么打成这样?”
顾翰林不知怎的,有些委屈涌上心头——这对于一个掌权多年的人来说有点雷人了,但他确实忍不住想流泪了。
怪异的情绪滋生着,促使他开口告状:“斛律元想独占……你,我觉得不妥,便和他争执了起来。”
斛律元立刻反驳:“秋安本就是我的妻子,我想和他一个人在一起怎么了?”
两人又针锋相对起来了。
秋安倒是镇定,并不为他们之间汹涌的敌意而触动,等两人骂过两轮了才缓缓止住了他们的话头:“行了。你们就是这样让秋安为难的,没用的东西。”
两人瞬间噤声。
紧接着秋安冰冷锐利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视了一番。
顾翰林接触到他毫无感情的眸光,心头一凛——从秋安体内苏醒的,到底是谁?
没有答案。
因为脑海里的禁令,他无法揣测秋安是谁,只能紧张地悄悄把掌心的汗蹭到裤缝上。
斛律元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反而觉得严厉的秋安也别有一番情趣,好威风,好迷人。
秋安对着他们身上的血露出嫌恶的表情:“你们真是脏死了,秋安给你们真是糟践了!”
两人顿时紧张起来,像被批评的孩子那样慌乱不已。
“对不起老婆……”
“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同时说完,又带着敌意瞪了对方一眼。
秋安闭上眼睛叹气:“去洗干净。干净了再来伺候。”
两人神情一凛,立刻行动起来。
不过三分钟的时间,连一片狼藉的寝室都被刷得锃亮,两人身上甚至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发丝滴着水,跪在秋安面前。
秋安双腿交叠着,坐在床上懒懒地看着他们,直把他们审视得心跳如擂鼓。
半晌,秋安才说:“谁先来?”
两人猛地抬起头,战意又汹涌起来,被秋安一句话拍死在沙滩上:“要是再打架,就都别来了。”
过了一会儿,斛律元才缓缓开口:“老婆,我才是你的丈夫,怎么还有他的份啊……”
秋安拍了拍他英俊的脸蛋,哄道:“男人要大度,太黏人的话秋安会腻味的,明白吗?”
斛律元深吸了一口气,闷闷地“嗯”了一声,委屈道:“我大度就是了……”
顾翰林的眼神刷的亮了起来。
……
等秋安真正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斛律元已经撕开了自己的胸膛,胸膛中间是深不见底的黑洞,有一个看不见的身影正抓着他的手腕往里掏。
不知是谁在他耳边轻语——
“吃掉他。吃掉你的丈夫。吃掉你的孩子。”
“生下更多的丈夫。生下更多的孩子。”
“吃掉……”
秋安毛骨悚然起来,手却不由自主地往里面伸,貌似抓到了一颗软烂的东西。
那是什么?
斛律元满脸潮红,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
身后的顾翰林则迷乱地吻着他雪白的后脖颈,嘴里呢喃着:“母亲,接下来,就是我了……”
秋安差点把手上的“球”抓烂。
不绝于耳的“吃掉”像咒语一般几乎要把他逼疯。
“我不要……我不要吃掉任何人!”秋安一把推开斛律元大喊,“都给我滚开!”
身后的顾翰林也被他的动作绊倒,眼神空洞地坐在地上。
耳边的声音消失了。
秋安呼吸紊乱,他正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忽然听到外面乱糟糟的脚步声。
“在这里!”
“快!”
秋安一愣,就听到门外有人说——“感应到了!母亲就在这里!”
门外那些充满渴望的声音仿佛平地一声雷,让秋安心脏都悬到了喉头。
听声音,这外面最起码有几十个人。
还能跑吗?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袭来,盖住他的眼睛。
秋安心头一紧,却听到斛律元冷静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他清醒了吗?
秋安的睫毛在斛律元的掌心颤动着,斛律元轻轻吻上了他的脖颈,说道:“利用我吧。我便是,为了这一天而生的。”
听着斛律元的声音,秋安的心竟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脑海中无数模糊纷杂的画面里,唯有一个场景最为清晰——那是“秋安”掏出一颗自己的眼球安放在一个男人空洞眼眶里的画面,男人顺从地单膝下跪,血泪淌下,再度睁眼,眼眶里长出了一双祖母绿的眼睛。
“元承,从此以后你会看到一个被精神力支配的世界,希望你可以守住本心。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离开,你的任务就是砍断所有凝视着我、束缚着我的枷锁。”
“是,母亲。”
“……”
画面闪烁,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远。
秋安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那颗一直凝视自己的眼球,不是斛律元,也不是斛律承,更不是任何他想象中的怪物。
居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