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过往亦可追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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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无涯，情未泯，十里长亭，故人难再寻；空寂寥，独难眠，月下把酒，对影成三人。笑苍生，渺世人，一叶障目，何处觅真心？天无际，孽无边，黄粱一梦，孤枕叹浮生。
“青无，这一世，你可有悟透？”顾惜朝眨眨眼，很是莫名其妙地望着眼前生着长白髭须的老和尚，他还有些弄不清眼前的状况，他是在叫自己么？这儿就他两，应该是在跟他讲话吧。可是，他不是死在惜情小居了么？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说死后有灵魂的？可看这老和尚不像地狱的勾魂者啊？倒像是得道成仙之人。以他生前的所作所为，不可能升入天堂吧？那老天还真是不开眼。呵，不知道能不能见晚晴一面。
环顾四周，入目一片苍茫，景色不停变换，一会儿大漠黄沙翻滚，一会儿沧海波涛汹涌，忽尔眨眼间，又成了绿野满目，鸟语花香。周身场景变幻万千、四季更替，竟都发生在须臾间。他所处之地，恍然多了一道屏障，将那些景
色与他隔离，触不到，摸不着，如梦似幻，却又如此真实地存在着。顾惜朝是佛阻杀佛，神挡弑神的主，从不信鬼神，对眼下情形自是觉得过于匪夷所思，似乎超出了那么一点点自己的认知范围！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你是谁？我为何会在此？”顾惜朝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眼前的老和尚，眉峰微皱，眉角微挑，却是孩子气十足。
“阿弥陀佛”，老和尚宣了一声佛号“贫僧法号空悲，此处唤作灵台幻境，乃是你前世与贫僧约定之地，汝辞世后自会来到此”。
“你是说我死了就会出现在这儿？”闻言，饶是顾惜朝这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也不免大吃一惊，他可是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更是常挂嘴边，如今是什么状况？这也太讽刺了吧？转念一想，又问道“既然我死了灵魂会来此处，那我至亲至密之人会出现么？”
“一切浮生往事，不过梦幻泡影，青无，你理应看透才是”。
“呵”，顾惜朝冷笑，“此生本就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当初选择死，就已是看透世事。”自嘲一笑：“对于过去所作所为我从不会觉得后悔，只是，我妻子爱我，却为我丢了性命，欠着她这份情意，就如命里压着一座大山，就连死，都会觉得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罪孽，永生永世都不得救赎”，稍顿，又道“不过我很好奇我与你有何约定”
“阿弥陀佛”空悲微微一笑，左手结了个佛印，朝顾惜朝额头轻轻一按，“便助你想起来吧。”手额相触瞬间，似有无数记忆朝他涌来，身体似承受着忽然而至的洪水飓风般向后倒退着，最后竟瘫倒在地。
是了，他想起来了，上一世，他是莫青无，生在大唐盛世，家中世代行医，是江南有名的医药世家，家族先辈中甚至有好几名进宫做过御医，莫青无自幼便聪慧异常，年仅五岁便能熟背《黄帝内经》，至弱冠时，已是名贯江南的大夫。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自是得了个孤傲难处的性子，得罪不少达官贵人，便也是这份自负，使得他与空悲订了赌约，三世为限，空悲度他看破红尘，这灵台幻境，便是他与空悲每一世约定之地。（关于赌约内幕，详见番外~）“不知青无可有忆起？”空悲见他略微回神，微笑问道。
“呵，没想到大师方外之人也会逞这些意气之争”。微微的惊疑后，顾惜朝脸上已是恢复如常。
“出家人不打诳语，既是约定，理应遵守才是”。空悲微微一笑，喜怒不变“那么青无，你悟得些什么？”
“悟得些什么。。。”顾惜朝轻轻闭上眼睛，先前看着景致变换，震惊是有，然而，此景此境于他，无非过眼云烟。对于过去，忆起便是疼痛。呵，看破红尘？人便是人的当局者，难道还要去寻觅人生的真相？这跟骑驴觅驴还有什区别么？局外人不知真相，自是很容易就道出看破二字。其中的苦痛，不是一句看破红尘就能忽视掉的。
“大师，实不相瞒，这两世惜朝并未快活过。第一世，虽年少意气风发，可总归是敌不过这盛极必衰之理，蜜糖半生，终究还是家道中落。”沉吟片刻 “作为医者，见多了悲欢离苦，看多了生老病死，行医数载，自问无愧于心，最后却未得到个好下场。本是幸福美满，偏遇战火连连，妻离子散，晚年亦是踽踽独行，那一世，也算是经历过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吧，亲眼见证了一个繁华盛世转眼便化为了灰烬。”
“而这一世，惜朝出身卑微，苦于满腹才情无处施展，也曾竭力争取过，一生算计，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家有娇妻，却始终不敢释怀，怕自己卑微的身份坏了她的名头。而唯一引为知音的那人，却是任务中必除之人，千里追杀，最终落得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名号，着实可悲。”
“阿弥陀佛，青无，人生不过如此，你看这周围之景”，空悲手结佛印，朝前面一弹，只见原本不断变换的景色一下子便停了下来，慢慢浮现出一片大海，海浪翻滚，不停拍打着礁石，风乍起，波涛汹涌，浪花溅起足足百来尺之高。慢慢的，视野似在拉远，大海似乎在渐渐变小，凝神静观，又发觉并不是视野在拉远，而是海水竟在一点点干涸，逐渐显露出陆地来，随后，那片陆地竟又剧烈的震动起来，此处下陷，彼处迅速隆起，霎时便成高耸山峰。又有绿树青草将那片陆地缓缓地覆盖住，间或飘过几片白云驻留山尖。山中渐渐地多了些飞禽走兽，鸟语花香，一片怡然，恍似仙境。却不料，异变突起，山竟突然崩塌了，一片尘雾茫茫，待尘落，眼前哪还有什么仙山乐景，出现的竟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须臾又成一块块农田。绿油油的秧苗拔地而起，月落日升，绿意盎然的稻田变成金黄色，沉甸甸的稻穗饱满。到此，景色竟未再变。“青无，你看这该做何解？”
“沧海桑田么、、”顾惜朝看着眼前之景，着实震撼不已，“沧海桑田，竟也不过瞬间么？”
“那你再看”。空悲微晃脖颈，头似点非点，似摇非摇，扬指再次朝那虚空一弹，景物又变换起来，山洪奔泻，稻田被淹没殆尽，风起，云涌，电闪，雷鸣，暴雨似天河倾泻，急剧地怒吼着、宣泄着，片刻，雨停，那稻田之处，竟又成了一片汪洋。“这。。”顾惜朝有些迟疑，“呕心泣血，费尽心思，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阿弥陀佛”，空悲缓缓道了声佛号，“非也，这天地，这人生，无非也如这般循环更替，万事万物皆是生于土，归于土，山也好，田也罢，最后皆成虚妄。这人也一样，高贵也好，卑贱也好，一世过了，无非轮回，一切成空。青无，人活着，是不断寻找自身存在的意义或是根本不明白自己如何活着，无论哪种，短短一世很快便也这样过了，最后一碗孟婆汤，一座奈何桥，什么记忆都留不住。就如这沧海变幻，若非亲眼目睹他的变迁，谁也不知它经历过怎样的惊心动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看得明了，明得透了，也就免了让自己承担不必要的折磨”
“是么？”顾惜朝复又现出那种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神情“虽说一切往事最后皆成空妄，可惜朝活过的两世里，不是被伤害就是伤害他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还想争他一争，大师的言论未必就是至真至理。”
空悲倒像料到会如此一般，并未出现丝毫表情变动，只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也罢，你我尚有一世之约，人生之理、处世之态，你可慢慢审透。”说罢，手一挥，四周画面逐渐崩落，随之而来的竟是一片黑暗。面对此变，顾惜朝默然接受，他知道，这是空悲度他转世的术法。神智尚存最后一丝清明的瞬间，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顾惜朝大声道“大师，望这世莫要抹去了惜朝的记忆，惜朝感激不尽。”
“也罢，汝之尸身未曾损毁，老衲且助你神魂归位。有缘人近你身躯百尺，你自会醒来，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过往亦可追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