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过遇到顾惜朝（原名此情可待）》惨绝人环

2、第二章 知音殁 下

　　“小二，再来一壶杏花酥”追命晃荡一下手中的酒壶，空空荡荡一滴不剩。追命早听说这杏花酥是上等美酒，入口不忘，垂涎多时，今日有机会一饱口福，自是不会委屈自己。这不，喝空了七八壶，才刚上味。
　　“三月桃花放，绿柳真清凉。追爷斗酒量，冲开锦绣肠”追命打个酒嗝，腹中立觉空空，等酒的间隙，不忘自我陶醉一番。这品酒的技艺是很精微的，若不懂酒的三昧真谛，便发现不了酒的美好。不会喝酒的人，只觉酒味甘辛热辣若有毒，比如惜朝。会喝酒的人，闻着酒香，便能准确辨别酒的优劣陈新，比如我追三爷，嘿嘿！将案子抛诸脑后躲在这儿偷偷喝酒，还是拿着二师兄的银两，希望二师兄回来不会发现少了银子。追命吐吐舌头，缩了缩脖子。

　　“追三爷，您的酒来啰”小二吆喝着，将酒放在追命的桌子上，又转身招呼招呼其他客人去了。追命很是虔诚地合了一下手掌，随后就着酒壶大大地灌了一口。嗯~~入口香醇，真是好酒，待会给惜朝捎一点，身子不好不能多喝，给他尝尝就好。

　　“几位是打尖还是吃饭？”小二见进来几人，个个衣衫染血，虽心生畏惧，却也硬着头皮迎上去。
　　好大的血腥味，追命皱了皱眉头，只是他现在一门心思在眼前的酒和幻想顾惜朝的笑靥上，也就未加注意。

　　“三间客房，先送些热水过来，再准备些吃食。打了半天，魂都掉大半了”“是是是，客官楼上请”小二见几人神情极不耐，忙不迭应道。

　　“我还真当顾惜朝是不死之身，现在还不是去阎王那儿报到去了？不过，想来还真可惜了，那么一个漂亮的人儿”
　　“哈，敢情你也看上那小子了，没看到刘二在奄奄一息之人面前还一命呜呼了么？”
　　“嘿嘿，说说嘛，我就不信你当初没打什么龌龊心思”
　　几人边说边上了楼，转眼已消失在楼梯尽头。

　　而追命，已是丢下几两银子飞奔而去。追命突然就很痛恨自己，为什么平时很是自豪的轻功现在却如此之慢。他知道自己刚刚没听错，惜朝遇到危险了，而且很可能······追命不敢想，他昨天还找过惜朝拼酒，赖在他那儿吃了他的拿手好菜，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是，事实往往很残酷，残酷得你想当它是一场梦都不可能。

　　千万情，情浓在无声，千万恨，恨极在死别，清风不知心中事，残阳空落眼前叶，摇曳层云斜。
　　顾惜朝躺在血泊中，青衫浸染鲜血，如被钉在血水里的青蝶，惊心动魄。

　　追命如被瞬间抽离了全身气力般，失去了靠近的勇气。狠下决心，终于慢慢靠近，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惜朝，可惜，那人已是毫无气息。挣扎半晌，追命深吸一口气，终是蹲在顾惜朝面前，将那已然僵硬的身体拥进怀里。

　　最后的拥抱，竟是如此冰冷。

　　泪珠滑落，没有嚎啕，没有悲啸，只是泪如泉涌，再止不住，也无心制止。追命颤抖着抚上顾惜朝的脸，想再看看他的容颜，却是模糊一片，有些东西，有些人，终是留不住。泪水滴在顾惜朝的脸上，宛若两人的哭泣，可是，追命知道，那人的眼睛，再流不出泪水。他死了，连带着还未诉说的那份情，一并被埋葬了。曾经天真地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陪伴彼此，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也知道惜朝心里

　　放不下晚晴，还被戚少商占据一席之地。但他不在乎，他真的不在乎啊，只要那人需要他，他会义无反顾地留在他身边，可是现在是怎样？为什么连这点权利都要被剥夺？“呵呵，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收回曾经的胡言行不行？把惜朝还给我行不行？”

　　无声的悲泣，隐着放大百倍的哀伤，感天动地，可那人，仍然无声无息。追命猛然抓着顾惜朝的双肩摇晃“惜朝，你醒醒啊，陪我一起喝酒啊，你不要睡了好不好？我们不要晚晴不要戚大哥好不好？就我们两，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追命痛极，又忽地将顾惜朝狠狠搂进怀里，喃喃自语：要是二师兄跟戚大哥在就好了，他们内力那么深厚，一定可以救你。可是他们都走了，走了······我救不了你，救不了你啊。我为什么这么没用呢，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在哪？为什么没有守在你身边？惜朝，你一个人，会不会寂寞？孤单的时候，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想起我带给你的糖葫芦，呵呵，虽然你很不屑，但你还是吃了。当时我真的很高兴你知道吗？惜朝，你记得要想我，我也会想你的。真的，我追三爷一言九鼎，决不食言，我会日日想你，时时想你的。惜朝，惜朝······

　　泪水再多，也洗不去那人的一身血污。惜朝是顶爱洁之人，一定要让他干干净净的。
　　追命狠狠擦拭一下双目，打横抱了顾惜朝，向六扇门走去。

　　铁手跟戚少商出外办案，至今未归。无情陪着诸葛神侯进宫面圣，一时也不会回来，冷血本与追命一起查一宗少女失踪案，追命甩脱冷血独自去喝酒，冷血一人去了城外，大概也不会很快回来。这样也好，追命想，等我帮惜朝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带他悄悄离开。

　　追命知道那人爱极了青衫，一切装束未变，就连别发的乌木簪，也问遍全城商家找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洗漱干净的顾惜朝，只似睡着般，超凡脱俗，俨然谪仙。

　　待神侯归来，只看到追命留下的只言片语：师傅，追命事出有因，自行离职，一月后还，任凭处罚。勿念。

　　对于那么一个藏不住心思的小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顾惜朝有情，回来的路上已听闻顾惜朝被杀之事，追命突然离去，自是与顾惜朝有关。大家心知肚明，便也不再多追究。

　　神侯感慨：逆水寒案对他们这些局外人来说，俨然一场悲剧。顾惜朝很不幸，成为了悲剧的垂青者，处在漩涡中心，往往身不由己。

　　无情是见过那个惊才绝艳又偏执成狂的书生的，偶尔会想起师傅的评说与那书生满脸鲜血不甘而绝望的转身。其实，顾惜朝不仅是一种悲剧，也是一派精神氛围。凡与他兵戎相向或并肩作战过的人，甚至只是看过他的人，都会记忆犹新地想起这种氛围的浓密难辨、猛烈集中、气场庞大和咄咄逼人。这个渴望飞翔的人注定要死于大地，但谁能否认他的死不是另一种飞翔？诚然，历朝历代都不会新鲜这种人，这种事。顾惜朝不是会得永生之人，当时妇孺皆知，过一个轮回，就会被彻底埋没。

　　戚少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是一月之后。好几次借着跟追命喝酒的当口问顾惜朝的坟墓所在。但追命只说在晚晴墓旁，其他只字不提。戚少商知道那只是顾惜朝的衣冠冢，询问得多了也不好意思再问。顾惜朝是他们两人心中的痛，他知道一旦提起顾惜朝，不论对追命还是对他，都是折磨。

　　然而，夜间总会有那么一幅画面在梦里经久不散：薄纱飘舞，灌醉了眼眸，玉面下泪珠滴落；卷发轻轻飞舞，纤指拨弦，尽思华年。梦醒，便是惆怅更甚。
　　梦里风景依旧，而你，魂归何方？

　　泪热眼眶，夜冷星光，往事回荡，终成心伤。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既已痛入骨髓，又何必再强忍？
　　他知道自己对顾惜朝的感情不一般，但他不敢面对，唯有时时逃避。平时常跟追命喝酒，无非是想听听顾惜朝那丁点儿事，追命是管不住话闸子的人，特别是他很上心的。因而几乎顾惜朝每回对他笑几次都能记住再一股脑儿摊在戚少商面前。戚少商不是不嫉妒，可那又能如何？即便相思刻骨，他也不会去见他。太多的鲜血横亘在他们中间，不是想跨越就能跨过去的。如今知音不再，却还想着缅怀过去，念着应该在他坟前敬一碗炮打灯，真是讽刺。

　　最初得到顾惜朝被杀的消息时，他不相信。他不信那个惊才绝艳的青衣书生就这么消失了，他不信那么聪明的人会死在自己的小居。怎么可能？他很想嗤笑带给他消息的无情，可是，无情是什么人，他会无聊到拿这种玩笑开刷戚少商？当无情看着发呆的戚少商叹口气，转过轮椅离开时，戚少商猛然醒悟：顾惜朝，真的不在了。他再看不到他微挑的眉峰，再看不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再听不到他恶狠狠的戚少商，再听不到他叹息般的大当家。什么都不再了，真正失去，才感觉到，心，还是会随着那个名字痛的。后悔么？不，他会记得他一辈子，但让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不会选择顾惜朝。即便遗憾会终生如影随形，他还是不会得出另外的结论，从他决定做大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了第二种选择。知音殁，好过知音陌路。若有来生，只希望他们不再对立，能真真正正只做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