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罗》斑斓壳

8、夜游①

　　眼前的仆妇跪了一地，却是无人应声。
　　堇衣冷笑一声，将指尖掐进掌心里，淡淡道：“好，你们真是主子的好奴才。出去跪着，没我的话，不许起来。”
　　红线虽然怯懦，但见身旁的绿盈已是起身，便不再求饶，只是绞着袖管，低头应声退了出去。
　　片刻间，屋内已是一片冷清。堇衣从榻上起身走进屏风里，拿起床边做了一半的罩衣，摩挲了半晌，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莫离刚进流云阁的时候，便见两个丫鬟在屋外跪着。他走近绿盈，没有唤她起身，只问何事。待女子讲完，莫离便命掌灯的刘秀留在屋外，自己一人进了屋子。
　　屋子里，堇衣没有束发，漫过腰身的乌发垂在身侧，那张惑人的小脸被火光映得微红。
　　女子身前的火盆烧得正旺，仔细分辨，尚能认出那是一件刚做了一半的小衣。莫离走到软榻前，挨着她坐下，以手作梳，打理着她的青丝道：“堇儿不束发要好看些。”
　　堇衣弯起嘴角，却是漾起一抹苦笑。
　　“这张脸公子何曾真正看过。”
　　想起前些日子，这个男人还抱着自己喊出杜子烟的名字，堇衣不禁笑得更涩。
　　微凉的手指抚上堇衣的侧脸，指上轻轻用力，那张小脸便转向了自己。莫离用手指描画着女子的眉目，那雾气氤氲的眸子里满是如水的温柔。
　　“堇儿很美。”
　　男子的口吻一如往常一般温和清雅，堇衣笑意更深，却在眼角流下两行清泪。莫离微蹙双眉，眸中似有惋惜。他倾身含住她的泪，在唇舌间细细体味。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堇衣熟悉的。她垂首，狠狠攫住他的唇，嘴中泛起甜腥，她依然不放。他任由她咬着，抬手将她拥在怀中。

　　良久，她才松口，两人的唇被血染得殷红。莫离轻笑，声音依旧温和道：“可是解气了？”
　　堇衣不语，只是埋首伏在他的胸膛之上。
　　那里很暖，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想去猜测。只有这一刻，她不再如浮萍一般无人可以依傍。她的泪已止，手掌贴在男子的胸膛之上，用掌心感受着他心房的跳动。
　　莫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婴孩。
　　“可是下午没睡好？”
　　堇衣摇摇头，小脸在莫离的怀里蹭了又蹭。
　　莫离抚上她的青丝，陡然将她从榻上抱起，堇衣微讶，却依然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不消一会儿，莫离将她放在铜镜前，拿起案上的桃木梳，为她挽起发来。
　　堇衣看着镜中那个清隽的男子，喃喃道：“你不问我为什么罚她们吗？”
　　“你是她们的主子，这么罚她们自有你的道理。”
　　“我下午出了院子。”
　　“哦。”
　　镜中的男子神情专注，仿佛此刻在他眼中唯有那三尺青丝。
　　堇衣望进铜镜，轻言道：“小的时候，父亲最喜欢为母亲梳头，一梳就忘了时辰。”
　　“堇儿的母亲一定很美。”
　　堇衣不语，看着身后的男子将自己的头发如男子一般的束起，系上紫色的发带。
　　少顷，他起身唤刘秀进屋吩咐了一番，半刻钟后，那刘秀便带着一叠新衣走了进来。
　　堇衣不解的看向莫离，却见他拿过衣裳走到自己身前道：“你是让我帮你更衣，还是让外面的两个丫鬟帮你更衣？”
　　男子的眉目依旧清雅，堇衣却是红了脸颊，这身子虽然早已是他的，可她仍是抵不住他这般羞弄。
　　“你想让她们起来就直说，何必耍这些。”
　　说罢，堇衣便夺过莫离手中的紫色衣衫钻进了屏风里。不消一会，那两个丫鬟便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丝寒凉的气息。

　　待堇衣换好衣装走出屏风，莫离定睛看了她半晌方道：“我看这位公子风姿过人，不知可愿赏脸陪莫某一游青州否？”
　　堇衣失笑，却是挑眉对那身前的男子道：“哪里来的登徒浪子，你就不怕本公子送你见官！”
　　“若能有幸同公子结伴同游，见官又何妨。”
　　莫离眉目舒展，皓齿微露，堇衣笑骂道：“我看你这登徒子定是皮痒了，本公子这就拿你去见官。”
　　莫离笑意更深，走近堇衣，五指缠上女子的柔荑道：“随你处置便是。”
　　身旁的丫鬟识趣的垂下头，堇衣脸上羞色渐浓，眼见身前的男子故意耍泼，堇衣恨恨地看向莫离。
　　男子笑容坦荡，堇衣羞意更甚，立时踮起脚尖，往那男子的唇上又是一咬，随后轻舔一番，看到男子眸中更深的笑意时，堇衣终是不敌，急急退身道：“本公子处置过了，现在命你陪本公子夜游青州。”
　　“莫离舍命相陪。”说罢，他拉着堇衣的手径直走出了流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