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罗》斑斓壳

9、夜游②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青州的风景。
　　一条清河贯穿主城，河上有座多年的石桥。他拉着她的手从这端走到那端，她在桥下的波光中看到他和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他似出尘的仙人，而她却如冶丽的妖精。他的手握着自己的掌心，心里有莫名的欣喜，更有隐隐的不安。
　　他陪她坐在简陋的摊子上吃着辛辣无比的小吃，他淡笑，拿出袖中的白色帕子，为她拂去嘴边的油渍，眼中只有无边的宠溺。她笑，那般妖媚的模样却笑得像个得了糖吃的娃娃。
　　这一夜，她忘了前尘，只想珍惜眼前。
　　她央他买了花灯，上面画着鸳鸯的图样，她拉着他走到河边，说要一起许愿。他笑，依旧宠溺，却问她：“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放手，花灯渐飘渐远，口中却答：“不能告诉你，因为我想它一定实现。”
　　他弯了嘴角，动作依旧清雅，他的花灯在她的后面慢慢的追，却总是隔着一份距离。
　　她看了许久，直到自己的那盏突然熄灭，终于心灰。他牵起她的手，却是安抚道：“没关系，你若觉得不好，再放一只便好。”
　　她摇头，却是反握他的手说：“我饿了，我想去吃远香阁的点心。”
　　他点中她的鼻心，笑她何时如此能吃。
　　她不依，却是赌气般的一定要去吃。她记得，那府中的下人曾经说过，莫府的主人曾经为了博夫人一笑，大雨天里亲自去买远香阁的糯米糕。
　　他终是依她，带着她走进几乎座无虚席的远香阁。这店里原本装饰的十分雅致清净，如今临近中秋，这青州城中游人甚多，却是显得喧嚣许多。
　　他拉着她走过大厅，却意外的听到身边有人轻声说道：“那个不是沐家姑娘吗？”
　　“什么沐家姑娘，早就成了怡红院里的窑姐儿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看到没，她身边那个就是青州城鼎鼎有名莫当家的。”
　　“呦，这可是攀上高枝儿了。可我听说那莫当家的是个痴情种啊，他家那个夫人更是美若天仙啊。”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那大家闺秀看多了，总不及那窑子里的女人有味道，再说，你看那沐家姑娘长得又这般勾人，我看只要是个男人都恨不能爬上她的床。”
　　……
　　她却步，正欲转身，却被他拉住了腕子。
　　他笑，风轻云淡，却让她无比安心。
　　她仍有犹疑，却不防他将手移到了自己腰间，她蓦然羞红了脸，不敢再往四下看去。只能任由他拥着自己走上三楼的天字房。
　　这一路，他走的极慢，极稳。她似乎被他感染，将头扬起，嘴角又挂上笑意，行止之间再无失措。

　　落座，他亲手为她斟上茶水。待小儿端上一盘刚出炉的糯米糕时，他拿起筷子亲手为她夹了一枚放在她身前的青瓷小碟中。
　　她含在口中，那味道甜得发腻，她本不喜，却不舍得吐出去，只等它在口中慢慢融化。

　　半晌，他唤她。
　　“堇儿，可想要自由？”
　　她含着糯米糕，发不出声来。他的脸上依旧有着淡淡的笑意，眸中却已没有温情。
　　“若你想走，今夜我便送你出城。你哥哥我会替你照料好。”
　　眼角酸涩，她垂了头，任那清泪无声滑下。
　　原本她以为自由很难，只是当自由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却不再干脆。
　　“以后不会有阿紫，也不会再有堇儿。”
　　她重又抬起头，嘴角轻弯，却是笑的魅惑。
　　“送我出城之后呢？可是任我自生自灭？”
　　“我会给你足够的银两，放心，会有人顾你周全。”
　　“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施舍。”
　　莫离不语，他难得下定今日这份决心。当初拉她入局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考虑清楚，只是如今，他再也不能继续，即便是为了救子烟，他也不能。
　　“我不走。”
　　莫离微讶，身前的女子眸中有种近乎执拗的光芒。
　　“我要做你的女人，青州莫府的大当家莫离的女人。”
　　她笑，那般倾城。
　　他垂了双眸，不语，却被身旁的女子握住了掌心。
　　“我不是阿紫，我只是堇衣，只是你莫离的堇衣，”
　　那笃定的词句仿若誓言。他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反握她的掌心道：“你可是想好了？”
　　堇衣笑得极美，倾身依在他的胸膛道：“生死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