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罗》斑斓壳

7、绝宴

　　男子的面容坚毅，棱角分明，一双剑眉斜飞入云鬓，透亮的眸子仿若炫目的黑色珍珠。

　　堇衣微愣，身边的苏墨对那人淡言道：“去取只手鼓来。”
　　“慢着。”堇衣站起身来，在身前画了个径约尺半圆形，抬眸对那青衣男子道：“我要这么大的鼓。”
　　青衣男子微抬剑眉，却是看向了苏墨。见他点头之后，才拧身飞进了竹林中。
　　待那抹身影消失在堇衣的视野当中，她才颇有些不舍的收回那抹艳羡的目光。她多想自己也有一日，可以如此来去自如。

　　“你这院子倒是有趣。”
　　“我想莫公子不会喜欢你到这里来的。”
　　堇衣淡笑看向那抹纤瘦的身影，也不应他，径直坐在地上，脱下精致的绣鞋。
　　苏墨双眉微蹙，漠然的看着身前的女子脱下白色的罗袜，露出那双小巧的玉足。
　　女子伸展着十只晶莹的玉指，恍若无人般的哼起小调来。

　　不知何时，苏墨的手又重新搭在琴弦上，那白皙的手指浅拨轻抹，竟是和上了女子的调子。那调子清越欢快，时而如清风摆柳，时而如流水弄舟。
　　半刻钟后，那抹青色的身影带着一面大鼓从竹林中闪身而出，堇衣取下头上的青玉簪，搁在一旁，旋即立起身来，霎时一头青丝扶肩而下，漫过腰间。发间那张精致的小脸愈发魅惑。
　　苏墨手下不停，堇衣敛起裙裾踏上鼓面，双手举过头顶，露出紫色袖管中那抹雪白的藕臂。暮色已沉，那抹紫色的身影犹如迎接夜魅的舞姬，在高约两尺的大鼓上盈盈作舞。
　　自从母亲死后，这是堇衣第二次跳起鼓上舞。
　　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舞。
　　这首曲子，是父亲特意为她所作，取名为，宴。
　　足尖旋转，踏出清脆的鼓点，琴音与之相和，曲子愈加跳脱，堇衣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岁月，那时候，母亲的身子还康健，父亲总是喜欢为她作乐，伴她起舞。她记得母亲的每一个姿势，她记得母亲舞到极致时，那抹明艳的笑容。母亲是极美的，只是这份美丽带给她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灾祸。

　　曲到急处，堇衣脚尖转得飞快，那纤细的腰身不停旋转，三尺青丝漫天飞舞，细白的皓腕在风中摇曳，飞扬的裙裾染尽了夜色。
　　终于，一曲作罢，堇衣单足立在大鼓中央，纤手扶住玉足，势若飞天。

　　苏墨放下瑶琴，双手轻合，发出几声轻响道：“姑娘好风姿。”身边的阿旦，虽然沉默依旧，那眼中亦有赞赏之情。

　　一曲终了，夜终是来了。
　　凉风骤起，堇衣自鼓上跃下，青丝拂面，竟是微凉。
　　穿上绣鞋，堇衣的脸上还浮着两朵红晕，走到苏墨面前行了个万福道：“多谢。”转身欲走，那人却喊住了她。
　　“姑娘，且慢。你忘了簪子。”
　　苏墨起身，将手中的青玉簪还于堇衣，对身侧的阿旦道：“你替我送姑娘回去。”
　　夜色渐浓，堇衣看不清那青衣人的神色，只见那人走近自己，醇厚的声音在耳边扬起：“得罪了。”
　　说罢，那人已将自己挟在腰间，再一转眼，身子已随他飞上了屋檐。堇衣吓得几乎喊出声来，双手更是不由自主的抓紧那人胸前的衣襟。几个起落之后，两人便悄然落在流云阁外。
　　待身边的女子站稳脚跟，阿旦立时拂开她的双手，将欲离去之时，堇衣却又抓住了他的衣袖。
　　“等等。”
　　女子的眸光中满是请求，阿旦不假思索再次拂开她的手，这莫府的事，他本不欲沾身，如今已是迫不得已，他不想再节外生枝。
　　“求你，求你教我武艺。”
　　不待阿旦转身，堇衣便跪在他身前，死死地拉住了他的长衫。
　　“放手。”阿旦的口气不善，堇衣却装作未闻，双手握得死紧道：“只要你愿意教我，你让我我做什么都行。”
　　阿旦冷哼一声，眼中滑过一丝不屑道：“我是绝不会教你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心。”说罢，阿旦旋即纵身离去，空气中滑过一丝裂帛的声响，堇衣无力的跪坐在原地，手中还握着那抹青色的布料。

　　院外伺候的粗使婆子听到动静，就提着灯笼前来查看，却不想看到了自家姑娘正披头散发跪坐在地，那张妩媚动人的小脸上挂着一抹凄绝的笑意。
　　被众人拥着回到屋内，绿盈还在耳边不停念叨。堇衣懒懒的倚在软榻上，淡淡的说了句：“把火盆端来。”
　　绿盈只道她是冻坏了，便不疑有她，唤过红线来端个火盆子进来。

　　半晌过后，红线将火盆放好，刚准备抬头答话，便见堇衣从袖中扔出一块绿色的料子，瞬间，盆中火星四射，那块布帛旋即燃起。红线不敢多话，只听堇衣声音极冷的说道：“今个下午你们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否则，只要我还是你们的主子，就不会让你们好过。”
　　屋子里的丫鬟立时跪倒在地，堇衣的双手握得死紧，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