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世界空白

4、不速之客

　　秋日的阳光洒在操场上，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青春的气息。一年一度的校运会让整个校园沸腾起来，各班都在为比赛做准备。
　　“沈哥，你报了什么项目？”布谨泉凑过来，看着沈清夏在报名表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沈清夏神秘地一笑，“秘密。”
　　温俞声从后面搂住沈清夏的脖子，“哟，我们沈少爷还学会卖关子了？”作为沈清夏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温俞声最了解他那点小心思。
　　沈清夏挣脱他的手臂，“去去去，别打扰我办正事。”
　　他快速在4×800米接力赛的报名栏写下了四个名字：自己、温俞声、布谨泉，以及……许淮安。
　　“你疯了？”温俞眼尖地看到最后一个名字，“许淮安能同意吗？”
　　沈清夏得意地扬了扬报名表，“等他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悔了。”
　　布谨泉担心地说：“可是班长从来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啊……”
　　“所以才要给他一个惊喜嘛，”沈清夏眨眨眼，“再说了，我们班800米能跑的就我们几个，他不参加谁参加？”
　　温俞声无奈地摇头，“你就作死吧，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果然，当许淮安在班级公告栏看到参赛名单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找到正在操场上热身的沈清夏，一把将他拉到角落。
　　“你给我报名了？”许淮安的声音冷得能结冰。
　　沈清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嗯……那个，我们班实在没人了……”
　　许淮安眯起眼睛，“所以你就擅自替我做了决定？”
　　“别这么小气嘛，”沈清夏试图撒娇，“就一个接力赛，很快就能跑完的。”
　　许淮安沉默地盯着他，直到沈清夏快要撑不住时，才缓缓开口：“下不为例。”
　　沈清夏顿时眉开眼笑，“保证没有下次！对了，下午三点比赛，别忘了！”
　　许淮安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沈清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悄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
　　周四下午三点，4×800米接力赛即将开始。各班选手在起跑线做准备活动，看台上的同学们呐喊助威，气氛热烈。
　　沈清夏一边拉伸一边对许淮安说：“你跑第二棒，我跑最后一棒。”
　　许淮安瞥了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我要力挽狂澜啊，”沈清夏得意地扬起下巴，“再说了，你体力没我好，跑中间比较合适。”
　　许淮安没反驳，只是淡淡地说：“希望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比赛正式开始。第一棒是温俞声，他发挥稳定，保持在第三的位置。交接棒时，许淮安顺利接过接力棒，开始奔跑。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许淮安跑得远比想象中要快。他修长的双腿迈开有力的步伐，很快超过了一个对手，接着是第二个。看台上传来阵阵惊呼，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时文质彬彬的学霸跑步也这么厉害。
　　“我靠，”布谨泉目瞪口呆，“班长深藏不露啊！”
　　沈清夏也看呆了。阳光下，许淮安奔跑的身影格外耀眼，汗珠从他额角滑落，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专注而坚定。沈清夏突然觉得心跳加速，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腔蔓延。
　　许淮安将接力棒交给布谨泉时，他们已经处在第一的位置。布谨泉拼尽全力保持优势，但在交接最后一棒时，还是被一个对手超过了。
　　“靠你了沈哥！”布谨泉气喘吁吁地将接力棒递给沈清夏。
　　沈清夏接过接力棒，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他的目光紧盯着前方的对手，全身肌肉绷紧，每一步都充满力量。
　　看台上的呐喊声震耳欲聋，但沈清夏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跑道和终点线。在一个弯道处，他成功超过了对手，重新夺回领先位置。
　　最后一百米，沈清夏全力冲刺，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欢呼声瞬间爆发，同学们涌向跑道，将他团团围住。
　　“赢了！我们赢了！”温俞声激动地抱住他，布谨泉也凑过来，三人笑作一团。
　　沈清夏喘着粗气，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他看到了站在人群外围的许淮安，那人正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冲出人群，一把抱住了沈清夏。
　　“清夏！我的孩子！”女人哭喊着，紧紧搂住他，“妈妈好想你！”
　　沈清夏僵在原地。这个声音……这个拥抱……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五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拥抱，那个女人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说：“妈妈很快就回来。”然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放开我。”沈清夏的声音冷得吓人。
　　女人松开他，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的脸，“清夏，你不认识妈妈了吗？我是妈妈啊！”
　　沈清夏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十几年过去了，她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但那双眼睛依然和记忆中一样。
　　“你认错人了。”沈清夏冷冷地说，转身就要离开。
　　女人急忙拉住他的手臂，“清夏，妈妈知道错了，当年离开是有苦衷的……给妈妈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好奇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沈清夏感到一阵窒息，他甩开女人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
　　“清夏！”女人想要追上去，却被温俞声拦住了。
　　“阿姨，请您给他一点空间。”温俞声严肃地说。
　　沈清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停下来。他靠在体育馆后墙的阴影处，缓缓滑坐在地上。
　　记忆如碎片般在脑海中闪现：那个女人温柔的笑容，她离开时决绝的背影，年幼的自己站在门口等了整整一夜……然后是父亲日渐消沉的样子，空荡荡的家，无数个独自度过的夜晚……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手指深深插入头发中，“为什么现在回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面前。沈清夏没有抬头，但他知道是谁。
　　许淮安静静地在他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
　　漫长的沉默后，沈清夏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她在我五岁的时候离开的。说好去买糖，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许淮安轻轻“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我爸找了她好久，最后才知道她跟别人走了。”沈清夏苦笑一声，“多老套的故事，不是吗？”
　　“不是你的错。”许淮安轻声说。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沈清夏心中那道紧闭的门。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决堤，他浑身开始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知道……”他哽咽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要我……”
　　许淮安伸出手，轻轻将他揽入怀中。这个动作让沈清夏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许淮安会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不是你的错。”许淮安重复道，声音坚定而温柔。
　　沈清夏靠在许淮安肩上，任由泪水浸湿对方的校服。许淮安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远处传来运动会的喧嚣声，但与这个安静的角落仿佛两个世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良久，沈清夏的情绪渐渐平复。他不好意思地直起身，抹了把脸，“抱歉，弄湿你衣服了。”
　　“没关系。”许淮安递给他一张纸巾。
　　沈清夏接过纸巾，小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猜的，”许淮安说，“你难过的时候喜欢找没人的地方。”
　　沈清夏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许淮安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回去吧，大家很担心你。”
　　沈清夏犹豫了一下，握住那只手站了起来。许淮安的手心温暖而干燥，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我不想见到她。”沈清夏低声说。
　　“我已经让温俞声带她离开了，”许淮安说，“你现在需要休息。”
　　回到教室，同学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多问。温俞声走过来，拍拍沈清夏的肩膀，“没事吧？”
　　沈清摇摇头，“她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温俞声说，“她说她住在悦来宾馆，想见你的话可以去找她。”
　　沈清夏冷笑一声，“我不会去的。”
　　放学后，许淮安陪沈清夏一起回家。一路上，沈清夏异常沉默，与平时判若两人。
　　快到沈家时，许淮安突然开口：“如果你想找人说话，我随时都在。”
　　沈清夏惊讶地转头看他。夕阳下，许淮安的侧脸被镀上一层金边，眼神认真而温柔。
　　“谢谢。”沈清夏轻声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那天晚上，沈清夏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母亲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心绪，而许淮安的反应更让他困惑不已。
　　他想起那个拥抱，想起许淮安安慰他时的温柔，想起他说“不是你的错”时的坚定……
　　手机突然亮起，是许淮安发来的消息：「睡了吗？」
　　沈清夏回复：「还没」
　　许淮安：「需要安眠药吗？我这里有」
　　沈清夏：「不用，谢谢」
　　许淮安：「那晚安」
　　沈清夏盯着屏幕，突然鼓起勇气问：「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
　　消息发出后，他紧张地等待着回复。几分钟后，手机再次亮起。
　　许淮安：「因为你看上去需要有人陪着」
　　沈清夏的心跳突然加速。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好久，才缓缓回复：「谢谢。晚安」
　　放下手机，沈清夏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许淮安的身影。那个平时冷冰冰的学霸，原来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而某种陌生的情愫，正在他心中悄悄生根发芽。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少年的心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