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青》山于月

4、棋子

　　凝生微一错不错看着沈遇青的眼睛，那里清楚映着他没有情绪的面孔。

　　指腹下那块凸起是什么沈遇青十分清楚，她将视线从玲珑弩上移开，故意与凝生微四目相对。

　　“按下去，你会死吗？”

　　话落瞬间，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按了下去。

　　弩箭带着金芒穿心而过，将凝生微狠狠钉在车壁上。

　　“你——”

　　沈遇青欺身而上，一手死死压住身凝生微身体，一手捂住他嘴巴，断绝他所有求救的可能。

　　凝生微面色快速灰败下去，不过两息时间便彻底没了生机。

　　琉璃珠蕴含天地之力，不知这沾染了它灵力的弩箭能否将被天道眷顾的国师彻底诛杀。

　　沈遇青多等了一会儿，待凝生微停止挣扎后伸出二指按在他颈侧，确认没了脉搏后，起身脱下外袍盖住他染血的身体，而后将车窗支开一条细缝。

　　夕阳半入远山，天色昏暗。拉车的大马跑的飞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看不见渡明门的影子。

　　是个遁走的好时机。

　　再等一会儿血腥味散出来就不好脱身了。

　　“停车。”

　　沈遇青扬声大喊。

　　马车应声而停，她推开一扇车门，手扶车门借宽大袖摆挡住车内情形。

　　女官驱马近前，通过缝隙看到车内国师雪白衣角上覆着一抹淡青，又见沈遇青没了外袍，不由问到：“姑娘，您的衣服？”

　　“不该问的别问。”沈遇青怒目而视，命令道：“你，下马。”

　　女官向车内望了一眼，见国师没有出声阻止，顺从地下马。落地后再抬头，沈遇青已经关了车门，熟练地骑上马背，留下一句“别跟着我”，瞬间冲了出去。

　　转眼间消失在弯曲山道。

　　女官这才进入车厢，关闭车门，隔绝其他人的视线，跪地深拜后低头道：“国师，她走了。”

　　凝生微闻言睁眼，原本已经灰败的面孔随之恢复生机。他隔着沈遇青遗留下来的外袍握住弩箭尾端利落拔出，琉璃珠内金光流转，千万道金线从珠身汇聚到心口，被贯穿的血洞快速长出新血肉。

　　不过一息，又成了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国师。

　　唯有朝服上的斑斑血迹，昭示着他刚刚发生过什么。

　　弩箭和淡青外袍一同坠地，珠玉撞击声在马车内再度响起。

　　女官拾起弩箭，将外袍叠好捧在手中，欲言又止。

　　凝生微拨动琉璃珠，问她：“想说什么？”

　　女官垂下眼，回话：“五年前，宣威将军私自放走俘虏，有通敌叛国之嫌。先统领奉陛下密旨在王都城外诛杀叛将，却在最后关头遭到赤玄国魔族阻拦，最后还是您亲自赶去诛杀宣威将军。而魔族摄政王不惜被阴阳长生琉璃珠打伤也要带走宣威将军尸身。不过一月，赤玄国灭徐氏一族，却独独留下了和宣威将军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表姑娘，又引导她来王都投奔您。”

　　“五年来，表姑娘多次被赤玄国魔将夺舍，以致体弱多病，您也多次受到魔族刺杀。如今表姑娘已死，”说到此处，女官停顿了下，“您已经怀疑这次醒来的是宣威将军，原本也是打算诱捕她回王宫，下官不明白，您为何要放她走，难道您怀疑表姑娘还活着吗？还是您不认为宣威将军是叛将？”

　　凝生微却道：“她是不是叛将现在不重要，赤玄国想用她做什么才重要。”

　　女官抬起头：“请国师解惑。”

　　“你可知何为魔？”

　　“两百年前灵气降世，我族尚不知晓如此使用此物，朔州戈壁地下却冒出一团团黑雾，黑雾刀枪不入，所过之处无人存活。直到当时的武林盟主引灵气入体，发现真气加灵气可以克制黑雾，我族才有了与黑雾的一战之力。后来黑雾被赶至朔州外，却凝出人型，又仿照我族建国，练兵，耕田，并且学会了策反。”

　　“赤玄国黑雾，以及投靠赤玄国的人，皆为魔。”

　　“模仿！”女官突然想到什么，却又很快否定，“他们已经有了宣威将军尸身，为何非要她再夺舍重生？”

　　她看向国师，眼中仍有不解。

　　凝生微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魔族强悍，于灵气运用一道胜于我族，故而早一步研究出传送阵、控心蛊，甚至是夺舍重生之术。然而寿命却短，至今未有活过二十五。沈遇青十年前被我散去修为后投身军营，短短五年时间便重新修炼成令魔族畏惧的宣威将军，修炼速度如此之快，却没有任何短折之象。”

　　“所以他们拿走了宣威将军的身体去做研究？”女官问。

　　凝生微摇头：“武功或许还看天赋，灵气可是人人皆可运用，不论天资。”

　　女官感慨：“宣威将军在武道上天资卓绝，常听先统领夸赞她刻苦勤勉，如此才比常人走的更快更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凝生微轻嗤一声，“可惜她有勇无谋，行事莽撞，又识人不清。”

　　“那，五年前会不会是有人盗取宣威将军私印放走俘虏，嫁祸于她？”女官猜测。

　　凝生微看向她，反问：“你觉得呢？”

　　女官摇头：“下官不知。可若真是如此，宣威将军被人嫁祸，而国师您的占卜又将她打成通魔叛将，那她定然是恨您的。魔族发现从宣威将军尸身上研究不出什么，所以才让她夺舍重生，利用她对您的恨来对付您？”

　　方才发生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凝生微却道：“远不止如此。赤玄国不惜搭上魔君也要启动千里传送阵带走沈遇青，不放饵，又怎能探清魔族真正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