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晴约》千岁禾

6、我看着她们,把荒芜种出春天

　　我是季双，相较于困在自我情绪里的苏晴，我更像个站在故事边缘的观察者，看得清她每一分痛苦，也明白唯有外力才能将她从绝望里拉出来。所以，当苏晴的病从“尚有希望”变成“抗拒治疗”时，我心里那根弦就绷到了极致。

　　最初得知她生病的消息，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她留下来。我盯着她夜里因疼痛辗转难眠的侧脸，心疼得像被针扎，却只会一遍遍地说“再坚持一下，会好的”。直到她趁我不注意偷偷跑出医院，面对我焦急的劝说，只用“再想想”“下周”来搪塞，我才忽然醒过来：我只顾着自己想留住她，却忘了她正被病痛和绝望啃噬得没了生机。

　　转机是在师父提起六师妹林禾时。那时五师妹许烟刚和林禾熟络起来，原本该是许烟带林禾练习塔罗牌，师父却看着整日蔫蔫的苏晴说：“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消沉下去。”我立刻懂了师父的意思，也立刻生出了一个自私却坚定的念头——让林禾靠近苏晴。

　　林禾性子淡淡的，却和许烟一样带着股小太阳似的劲儿；而苏晴呢，自从佳佳离开后，连情绪波动都少得可怜，就算对我偶尔展露些情绪，也像是隔着一层雾。我想，或许林禾能戳破那层雾。可怎么让她们产生交集？我只能“利用”许烟——我故意跟许烟说苏晴平时有多古板严肃，我知道林禾这样的性子，越是听说“不好接近”，反而越会好奇；另一边，我又去找苏晴，跟她说“许烟性子跳脱，带不好林禾，大家都忙，只有你最合适”。不出所料，苏晴拒绝了。我早料到这一步，转头就拉上师父一起劝她，师父的话比我管用，苏晴最终点了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像个藏在暗处的看客，看着一切按我设想的走。林禾果然因为好奇，总找借口跟苏晴说话；苏晴呢，骨子里的责任感让她对林禾格外上心。林禾撒娇要她不想写心得，她会笑着纵容她；林禾因为小事难过，她会第一时间知晓；林禾随口提的喜好，她默默记在心里。我看着林禾的“兴趣”慢慢变成真心，看着苏晴眼里的死气一点点被暖意取代，一边为她们开心，一边又为自己的“卑劣”愧疚——可我不后悔，只要苏晴能好起来，这点愧疚算什么。

　　后来我便很少主动找苏晴了，因为我知道，林禾已经成了她生活里的光。狼人杀游戏结束后，我私下问过苏晴对林禾的想法，她愣了愣说：“很神奇，她好像永远都相信我。”我笑着跟她说：“小朋友的热情最纯粹，你该试着接受。”她没说话，可我知道她听进去了,因为从那以后，她会在身体好一些以后给林禾买礼物，会特意绕到特产店，笨拙地挑林禾可能喜欢的礼物；会对着教程，一针一线地给林禾织小熊娃娃，手指被针扎破了也不在意，只念叨着“林禾喜欢这个”。

　　而林禾对苏晴的在意，也藏在细节里。她听说苏晴不好好吃饭，每天雷打不动发消息叮嘱；知道两人的城市离得不远，总说“等有空了我一定来找大师姐玩”；还偷偷找许烟打探苏晴的喜好，变着花样给她制造惊喜——有次她听说苏晴喜欢栀子花，因为现在没有所以挑了好几天，挑到了拼栀子花的，虽然拼的时候一直散架,但是她从来没有怨言,寄过来时还附了张纸条：“希望这个能让你开心一点。”

　　她们真正交心的那天晚上，许烟给我发消息说：“林禾跟我说，她终于有可以依靠的人了。”许烟还说，林禾絮絮叨叨讲了一下午她和苏晴的事，连苏晴随口说的“这家奶茶挺好喝”都记着。而苏晴，也第一次主动问我关于“情感”的事。她坐在我对面，手指攥着衣角，小声问：“我对林禾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我反问她：“你喜欢她吗？”她先摇头，又点头，声音带着点迷茫：“我喜欢她，但不是爱情那种喜欢爱情的喜欢，我只对你有。”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晴晴，这是亲情啊，你不是早就把她当家人了吗？”苏晴愣住了，她从小缺爱，大概还没明白“家人”两个字有多重的分量，但我知道，她心里已经接纳林禾了。

　　没过多久，我就看到苏晴在列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给林禾的18岁生日礼物，我凑过去看，打趣道：“都28件了，还不够啊？”她头也不抬地摇头：“不够，想给她的东西太多了，总觉得少。”那天晚上，我看着她忍着疼痛，趴在桌子上给林禾写信，字迹有些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写完后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礼物盒里。而林禾那边，也在偷偷准备礼物，明明不是节日，却跟我说：“我听说苏晴小时候没收到过多少礼物，我想多给她送点，让她知道有人记着她。”

　　我以为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直到苏晴突然病倒。那天林禾在电话里听出苏晴声音不对，第一时间给我打来了电话,听着她的哭声我让她先不要着急,交给我来,后来挂了电话没多久，我就听许烟说林禾在一遍遍的算苏晴的健康，哪怕我们跟她说“这不能算”，她也只回复一句：“我就想知道，苏晴会不会好好的。”她就那么盯着手机，等苏晴抢救结束的消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后来苏晴醒了，她知道了苏晴现在还不想治疗也不想被逼，林禾没在说什么，只是哽咽的说：“你得每天跟我挂电话，让我知道你好好的。”

　　看着病床上跟林禾打电话时，嘴角带着浅笑的苏晴，我忽然觉得，当初那些“卑劣”的心思，那些“自私”的安排，都值了。我从未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因为有些荒芜，只要有人肯播撒一点光，就能慢慢种成春天。而我庆幸，我成了那个播撒光的人，哪怕过程里藏着私心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