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晴约》千岁禾

5、逃避

　　答应林禾治疗的那个深夜，苏晴坐在窗边，手里捏着刚订好的回程机票，指腹反复摩挲着屏幕上的“退票”按钮。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她想起自己曾盼着最后日子能自在些——去看一次没看过的海，把塔罗笔记整理得再细致些，而不是困在医院的白色病房里，被针头和药味裹着。可指尖悬了三分钟，终究没按下去，屏幕光映着她苍白的脸，连叹气都带着无力。

　　她还是怕的。怕治疗的疼，更怕让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失望。可这份怕，又催生出点侥幸——要不，就当没听见明天的闹钟？这么想着，她下意识把手机调了静音，塞进枕头底下，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份沉甸甸的承诺。

　　第二天醒时，窗外已经亮了。苏晴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提示刺得她眼睛发疼——整整35通，全是林禾的。往下翻，还有林禾的消息，先是带着急慌的“苏晴！起床了！”，再是语气发狠的“苏晴你完了，我现在就查机票找你”，最后一条却软下来，加了个红着眼眶的表情包：“你别故意不接啊”。

　　除了林禾的消息，还有其他师妹的：“大师姐！快回林禾！她要买机票找你了！”“大师姐你赶紧哄她，她都要哭了！”苏晴盯着屏幕，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只剩两个字：完蛋。

　　她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给林禾回消息：“昨晚难得睡沉了，没听见手机响。”其实她夜里醒了好几次，疼得翻来覆去，只是没敢碰手机。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就秒回了，林禾的文字带着点委屈的气性：“苏晴我知道你睡不好！你就是故意不想回去！”

　　被戳穿的瞬间，苏晴反倒松了口气。她没再找借口，点开机票订单改了签，把截图发给林禾：“改到下午的票了，会回去的。”林禾的消息来得很快，气性消了大半，开始絮絮叨叨嘱咐：“那你记得吃早饭！别空腹出门！机场人多，你慢点走！”

　　苏晴看着那些带着暖意的字，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指尖刚要敲“知道了”，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是心脏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攥着手机，指节泛白，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发消息：“我有点喘不上气，可能要缓会儿，等下没回别慌。”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开始震动，是林禾的电话。苏晴想接，可疼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屏幕上不断弹出林禾的消息：“苏晴！你说话啊！”“你是不是疼得厉害？”“快喊救护车！”

　　林禾在那头急得快哭了，她不知道苏晴的地址，翻遍了聊天记录也没找到。突然，她想起了二师姐季双,苏晴的对象。她手抖着拨通季双的电话，声音带着哭腔：“二师姐！苏晴她不舒服！她不接电话！你快帮她喊救护车！”

　　季双那边原本还有键盘敲击声，一听“苏晴”“不舒服”，瞬间没了声音，语气立刻沉下来，带着掩饰不住的慌：“我知道了，我马上联系她小区的物业去敲门，同时叫救护车，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别慌。”挂了电话，季双一边飞快地拨急救中心的电话，一边找苏晴邻居的微信，指尖因为着急而发颤——她在几百公里外，连立刻飞过去都做不到，只能拼尽全力把能联系的人都联系上，生怕晚一秒。

　　林禾坐在沙发上，手机攥得手心全是汗，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连眨眼都不敢多眨。从早上等到下午，季双只发来两条消息：“救护车到了，正在送医院”“在抢救，情况有点危险”。每一条都让她心揪着疼，她抱着膝盖，突然就红了眼——季双之前和她说过，苏晴的病不能再拖了，再逃避只会更危险，她现在才真的懂，那句“想活漂亮点”背后，藏着多少苏晴没说出口的疼。

　　直到傍晚，林禾的手机终于亮了，是苏晴发来的消息：“现在没事了。”

　　她几乎是立刻就拨了电话，听筒里传来林禾比平时更哑的声音，：“大师姐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疼？医生怎么说？”

　　苏晴沉默了一下，打字回复：“没事，医生说再观察两天。”

　　林禾知道，苏晴还是没松口愿意好好治疗，季双刚才也在微信里和她说，苏晴醒了第一句话就是“别逼我”。她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的疼，语气软下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从今往后，你都和我挂着电话，我管着你——按时吃饭，医生让做的检查别逃，不舒服立刻告诉我，不许再像今天这样吓人。”

　　苏晴看着屏幕上的字，愣住了，指尖在键盘上顿了好久，才敲出“为什么”。

　　听筒里静了两秒，然后传来林禾带着点鼻音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轻轻砸在苏晴心上：“因为我担心你，我怕我一不看着，就再也联系不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