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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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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众人出了房来院中,汐芸命一贴身丫鬟道:“清萍,你去我院中,把我平日舞剑用的木剑拿来,我要看看言姑娘的功夫。”
言暕听得,心中暗忖,自己剑术平平,也舞不出什么花样来。但自己从小也使的是木剑,倒可以配合轻功演一番。不一会那丫鬟取了剑来,先呈给汐芸,又由汐芸交与言暕。言暕接过那木剑,只见其纹理细腻如绸,色泽清亮质朴。剑柄以整块羊脂玉雕琢而成,握在手中温润细腻,尾端又坠一小穗,小巧可爱。
言暕右手持剑,回忆起移花虚步中的招式。她深吸一口气,丹田真气流转,身形陡然一轻,仿佛一片鸿毛般飘然而起,足尖点在院墙上,借力腾飞。一旁的姑娘们顿时拍手叫好,兴致愈发高涨。言暕使出一招“桃花枝头”,整个人飞旋突转,在空中挽出一个简单的剑花。众人惊呼,喝彩声愈发热烈。
言暕心中略感得意,便翻身移位,踩在树梢之上,单足立定。又将手中木剑一扬,蜷身向上,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同时打断几根树枝,树叶纷纷上飞。她将落叶握在手中,只向前一抛,原本是想踩叶片上空。奈何功力不足,树叶又轻,往前飞了一小端便纷纷落下。
言暕便顺势而下,那树叶在空中恰好如阶梯一般间隔而落。她踩着树叶下来,临落地时又是一个后空翻,这才稳稳落地。
众人见她身法,皆叹为观止。言暕放眼望去,只见房屋门上倚了一窈窕身影,原来是那病弱小姐。她整个人靠在门上,恰与言暕目光交汇。言暕盯着她看了一会,那人眼神便避向别处。
“呀,小姐,您怎么出来了。”丫鬟也发现那人站在门前,立刻迎上去,挽住那人小臂。
“你们看的,我如何看不得?”那人只笑道,“亏得你还晓得来扶我。”语气中略含嗔怪之意。
“小姐,我可错了,再不敢了!”那丫鬟知道她只是嘴上说,实无责怪之意,但也玩笑道:“我看的起劲忘了小姐,实在大罪,让言姑娘劈我一剑罢!”
汐芸只掩面笑道:“你又乱说话!言姑娘才不屑劈你呢!”随即转而对言暕笑道:“言姑娘!这找劈的叫香怡,你若真要劈只管劈她,莫劈错人了!”众人听了,无不弯腰笑起。又抓言暕聊了一番,直聊到中午,才留她吃饭。吃过饭,这才舍得放言暕出去。
言暕独自上街,一时也不知要去何处,便想到虞江楼看看,不必多说。
反说回那沈庆,此人可谓是纸糊的脑袋灌泥浆。虽然被长兄教训了一番,仍觉得心中恶气难消,在家中来回踱步,终觉心头不舒畅,正巧碰见前日一起吃酒的几个世家兄弟。偏生那几个也是不饶人的,尤以钱家二少爷钱珀为上 。这钱珀和沈庆一般秉性,都是偏房所生,总觉在家中低人一等,因而气性相投,关系也好。只听得他道:
“沈四爷可谓是栽在那算命的身上了,否则寻香姑娘怎会这几日都不搭理四爷?”
这寻香是沈府中丫鬟,原属沈广一房中,与沈庆暗通款曲,故那日一齐出门游玩。只是那算命先生当着寻香面说沈庆是“狼子心,浪荡命,妒心重,难消解。”又诅咒他“不识大体不晓知足,定作茧自缚,玩火自焚。”
寻香听了这番话,本没有放在心上。原是沈广看出二人走得近了,敲打了一番寻香,这才几日不来寻沈庆。沈庆却以为二人是被那算命的挑拨离间,这才怒火中烧。
“依我说,大少爷肯定是顾忌自己颜面,才不肯追究。但若是兄弟们替四爷出这口恶气,不涉及大少爷,他又有什么可劝阻的呢?”钱珀又道。
“况且这事四爷你可真占着理。一是那奸商坐地起价,坑蒙拐骗;二是兄弟们无缘无故钱财被盗。哪件事是四爷的错?四爷不过向那人讨理,那贱人就肆意报复四爷,这难道不是所谓‘狗急跳墙’?”
沈庆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所言极是。但他已被沈广呵斥过了,不好出手。怎料他的那帮兄弟知道他这人最喜俗气的奉承,这便七嘴八舌说了一通,竟提出要替他报官。沈庆心里虽乐意,面上仍要推脱一番,只道:“我怎么敢抗大爷的命?”
他正准备听他们漂亮话,哪想这群小厮里偏生有个听不懂人话的,附和道:“就是,大爷都说了不可,还是不要给四爷生事为好。”
沈庆眉头一蹙,看向那出声的小厮,原来是才新跟自己的月题。他于是发火道:“我们几个人说话,有你什么屁事!”那伙公子哥们立即打起圆场,你一言我一语,皆说那月题的不是。惹的月题低头连连道错,只赏了自己一个巴掌。
最后众人依旧敲定了,要出要一个人去报案,只是那人不得是沈府的,要以别人家名义最好。这样可以先捉得那女子关一两天,审出那算命先生的去处。若她真有罪便好,没罪也得使点关系让她牢里走一遭吓。这几人行事也快,立刻便吩咐了下人去做,生怕已隔了几日,晚了抓不住人。于是钱珀和另一个叫吴丈的狗腿子各出一人,急急忙忙往衙门去。
这边言暕大摇大摆走在街上,果然遇见衙门的一伙衙役,她只道这些人威风凛凛,好不新鲜,还盯着那班头看了一会。那班头与她对视几眼,顿觉这人脸熟,原来正是自己要捕的女子,忙上前来抓她走。
言暕见那伙人来势汹汹,正是不解,转眼就被人扣住,便道:“这是做什么?!”那班头只答:“你犯了偷盗之罪,和我上衙门受审!”言暕听了,忙辩解道:“胡说!我没偷过东西。”那班头于是说:“偷没偷得,我怎么能信你的话?你自上衙门辩罪!”
言暕不明不白,也不知这金陵官府办事是什么一个道理,只得稀里糊涂得跟着走。她想自己没干过坏事,他们总不能对自己怎样。行了一两柱香时刻,终于到了地方。只见一扇巨大的朱红色木门,门扇两侧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门楣上高悬一块牌匾,上书“江宁府衙门”四个鎏金大字。
门房的守卫皆穿深蓝色或青色公服,腰间佩刀,神情木然。因为没有实证,皂役不得押解,只在她身后跟着。
言暕倒无忧虑之心,虽不知道自己犯什么罪,但她自知清白,只觉这里面景物还算别致新鲜。穿过门洞,只见一个宽阔的前院。院子呈长方形,地面铺着灰色的大青石板,冷硬而空旷。院中没有花草树木,只在角落里堆放着一些不知用途的杂物。高高的鼓楼孤零零地矗立在院子一侧,上头悬一大鼓,不知是做什么用。
她穿过前院进正堂,踏上高高的台阶,背后的人命她快些,她虽不快,也只得听从了。又穿过一扇朱红色木门,只见大堂内宽阔异常,最深处横着一张高大的公案,案后是一把太师椅,此时正空着。
言暕被人推搡这进到堂中,只见稀疏两排身着皂服的衙役笔直肃立,手持水火棍,面无表情。她心中有些生疑,正欲开口询问,却被人呵道:“请犯妇跪下受审。”
言暕皱起眉头,问道:“我有何罪,为何要跪?”
那膀大腰圆的衙役听了她的话,只心想这人真是胆大,又无甚背景,竟敢口出狂言,只道:“犯妇偷窃银子总计七十两,如此罪行,还敢说无罪?若不跪,等大人来了,刑具伺候!”
言暕愈发不悦,自己何时偷东西了?她辩解道:“我偷谁的银子,你可有证据?”
那衙役见她一个年轻姑娘,倒不想直接给她上棍子板子,只道:“呵。莫要嘴硬,证人便在此!”
于是那钱珀派来的下人站出来,张嘴便是一顿胡说,从那日沈公子被算命的骗走一个大银锭子开始说起,硬生生将那算命先生说成了主犯,将言暕说成了从犯。
言暕听完,只气怎么又是那姓沈的,便气势汹汹要质问那个小厮。衙役见她要动作,便直接叫人按住她,威胁道:“犯妇可是要攻击证人?”
言暕气道:“你们哪只眼睛见我要打他?倒是这人满嘴胡话,你们竟还信以为真,这便是金陵的法律么!”说着,又愤愤骂了几句。
那衙役冷笑心声。心说这女子不识趣,那钱家原本也是没有证据空口胡说的,她若跪下乖乖受审,关一两天可就放了。可她偏要在公堂上闹,她闹得愈凶,等会可就愈受罪。衙役倒怜她一个弱女子,便劝了她几句,怎料她丝毫不领情,又出言不敬,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一挥手,立刻有人提着棍上来,对着言暕膝盖狠狠来了一棒。言暕自以为自己无罪,怎料天理正是偏袒恶人,这下狠狠遭了一棍,虽无大碍,倒也有些吃痛。那皂役见她无恙,又迅速用力打了几棍。端的是在这衙门里做事的人本就浑身蛮力,言暕年纪又小,虽然练过功,也禁不住硬打,便用力挣开束缚,用轻功跳起。
衙役见这一幕,更是怒道:“好大的胆子!刚抗官府的命!”说罢,一挥手,一伙人便围了上来。
言暕忽想起师父所留真言:不得屈于强威,助长邪气。也不在挂念什么法律纲常,伸手便打向最近的皂役。她这一拳带了十分的怒气,又快又狠,直打在那人鼻梁上,叫他鼻血直流。言暕忙缴了他手上水火棍,握住中段,手腕一抖,那棍子便在她手中提溜溜一转,横扫众人。
只可惜言暕没碰过什么刀棒,手上棍子用的不顺手,这可吃了大亏。一个皂役举棍打来,棍风呼啸,击在她棍子上,打得手腕生痛。言暕忙后撤一步,足尖点地,身子速向背后墙上移动。她曲腿蓄力,一蹦而出,两手齐握着那棍子,便向一人脸上戳去。那人伸手来挡,哪里挡得,整个人都被掀翻。
言暕见这招作效,便故技重施,又跳到墙上一蹬,直直戳来。她虽然不会什么招式,腿上功夫可了得,在人群中七进七出,凭一身轻功,众人也奈她不何。
方才质问她的那个虎背衙役怒极,这便取一杆钢叉来要戳她。又有人挥舞链球,把她往角落逼,想断她后路。言暕哪里饶得,把水火棍往肩上一搭,立刻向墙上跑去。众人只见她几步便上了墙,踩在上面如履平地,不一会便上了天花板,一个下跃,就落在房梁上。
言暕见他们在底下干着急,不禁觉得好笑,可惜水火棍戳不着下面,不然可要戏弄他们一番。衙役们忙叫人去取弓箭,这边又有人搭梯子来打她,都被她用水火棍挑开。
局势正乱,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锣声,“咚!咚!咚!” 声音穿透空气,震得人心头一紧。紧接着,便是衙役们高亢的呼喝:“肃静!回避!”
言暕低头一看,只见几道身影出现在门口,原来是知府到来。那人在几人簇拥下,缓缓步入大堂。他头戴乌纱帽,身着乌青官服,腰系玉带,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正是知府赵明远。
赵明远见堂中喧然大乱,也起了怒火,又见犯人竟然上了房梁,一时气急,反呛笑了。便走上前,问道:“犯妇为何在梁上?”
言暕答道:“我无罪,却要被人打,只得逃上来!”
赵明远摇头嗤笑,竟不管堂中乱象,径自走上公堂。他接过师爷递上的文书,看了一番,提声道:“盗窃七十两银子,可是大罪,还如此大闹公堂,给我拿下!”
话音一落,方随他进来的一个男人便飞身而起,直扑向言暕。言暕暗道不好,只料这人是高手,可不好糊弄了,忙侧身翻开。那人双掌劈在梁上,威力赫赫,竟把房梁打出一条缝。
赵明远忙叫道:“给我轻些!打坏了可要赔!”那男人听得,也不上梁了,落在地下,捡起一根钢叉便丢向言暕。言暕身子还没摆正,可不好躲,只得从梁上跳下来。她见势不妙,只好先走为上,立刻便要从门口出去。
哪想这赵明远好歹是个知府,身边也跟了几个高手。那门外立了两人,见她要出来,立刻做起姿势要迎战。言暕只道冲不出去,脚步立刻回拐,心想打两个不如打一个,于是抄起水火棍便乱使了一套棍法。
那人被她这三脚猫功夫气笑,道:“就这点能耐,还敢乱来!”语毕,一掌便向言暕劈来。他可不是要试探言暕,而是要将她捉拿,于是使出九成功夫,要只留她一口气。言暕见这掌威力极大,忙使出“踏雪寻梅”,移形换影,叫那人摸不着头脑。
但她这样只能自保,却打不赢也逃不走,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与那人转圈圈。赵明远见这滑稽的二人转,心中一怒,拿起那惊堂木一拍,呵道:“全都上!快把她拿下!”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一声“大人请慢”,一个小厮自门口跑来,提溜起脚尖到他跟前,似有话同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