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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言暕一路缓行,回首望去,方才聚众看戏之人已然散去,不禁暗叹金陵三教九流,万象并生,什么人都有。

      行至一酒楼前,抬头只见一硕大的匾额,上边龙飞凤舞书了“不知醉”三个大字,颇有几分洒脱意味。正巧言暕一上午没吃东西,腹中饥饿,便举步入内,要了一小盘凉拌鸡丝,二两辣卤牛肉,并小碗米饭,不在话下。

      说回沈公子沈广这边,原来他一早起来便听得府中下人闲谈。说沈庆上回同一个相好逛街,道中碰见一算命先生。那相好觉着这人怪奇,便怂恿沈庆去算上一卦。谁知那算命先生竟狮子大开口,索要一锭大银。沈庆虽然心里气恨,却碍于颜面,只得给了银子。怎料那算命先生收钱不办事,竟口出恶言,说沈庆人品低劣,命途多舛,云云。沈庆回家后越想越气,便欲寻人砸了那算命摊子。

      沈广闻言,顿觉不妙。深知家中长辈素来爱惜名声,断不会容忍沈庆做出此等荒唐之事。想必是平日里碍于他母亲早逝,不便严加管教,反倒助长了他欺软怕硬的性子。这才瞒过长辈,亲自来街上捉人。

      这边沈庆虽然知晓自己所为过分,却仍愤愤不平。沈广无奈,只得带他出去喝酒听曲,排解愤懑之情。巧的是这二人并一群小厮正来到这不知醉,进门便瞧见言暕坐在楼下用饭,可谓是冤家路窄。

      “欺人钱财之徒!”沈庆恨恨道。

      “好了,我说过此事休要再提,否则我不客气。”沈广呵过,带人上了二楼,自有雅间歇息。沈广已叫了沈庆几位好友前来,让这群人饮酒作乐,快活快活也便忘了烦心事。

      另一边言暕吃着饭,恰逢一位健谈的本地商贾,便向他打听了金陵秦氏。方知这金陵有四大世家,沈贺徐秦,秦家虽居末席,但金陵秦氏原先是大族,后来只剩下一两只旁系旁系在此地,以秦又庭为家主,其余族人多迁往首都汴梁。秦又庭的堂兄秦又德在京为宰,风光无限。于是他虽然只是个闲散官职,在当地也颇具声望。

      言暕见此人还算博学,又向其请教当朝皇帝王爷、外戚权臣之事。那商贾亦不客气,讨了一壶酒,缓缓道:“端的是先帝英年早逝,如今的圣人年纪稍小,这朝政可都由王氏代为执掌,太后娘娘和她那弟弟可是手握重权。”

      他抿了一口酒,续道:“但不过,话说回来,皇族里也不是只瞧着王氏威风的,光王爷都有七位呢。翊王、骞王、西宁王三位是圣上的亲兄弟。那燕王镇守西南,据说是心狠手辣,年轻时就敢在校场上真刀真枪地跟人干。骞王人在北境,却不怎么听见风声。至于那厉王,倒也没比皇帝大多少,无甚可讲。除此以外,又有赵王、晋王、燕王、熙昶王四位。”

      “不光是皇子,宫里还有两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安阳公主和太平公主,都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吧?听说京城里不少权贵子弟都在暗地里使着劲儿呢。”

      “唉,幸好是身处金陵,天高皇帝远,聊起这种事来也无人过问。想当初我在汴梁,也是谈论这些,却差点被治了个妄议朝事的罪。”那人身子凑的愈发近了,显然是要讲点更隐秘之事。言暕虽然听半天也听不大懂,但也只默默记在心里。

      “要说朝廷上,除了王氏,真正有实权的,可不就是秦又德、张思汉、康建这几位宰相么?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一言九鼎。这三位,平日里明争暗斗的,咱老百姓听着都觉得热闹。不过啊,圣上身边还有些个得宠的幸臣,像那个白镬,还有唐有同,都是没什么本事的人,只会陪圣人做些游戏,溜须拍马,讨人欢心。那个白镬可就是个伶官,但却最讨皇帝喜欢,吹吹耳边风就能左右不少事儿。”

      那人讲了这些,尤觉不过瘾,仿佛话匣子打开了一般继续滔滔不绝。言暕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汴梁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但也并无不耐烦,只依旧陪着听。

      二人这边聊着,楼上的沈庆酒酣耳热,早将先前诸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片刻,店小二入内,替众人收拾了杯盘,另添些瓜果菜肴。众人又喝了一海,正兴头上互相吹嘘,只听得一个客人惊叫一声:“嗬!我的钱袋子怎么空了?”众人见他翻过钱袋来看,底下赫然破了一个大洞。于是也纷纷伸手摸自己所带银两,竟也尽数不翼而飞!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沈庆更是气得牙痒痒。他突然想起那早上那算命的凭空消失,心头一亮,暗忖这也定是他的手笔!登时怒火中烧,拍案而起,想起方才在楼下见过那女子,便要下楼寻言暕。

      沈广忙拉住人,和客人赔了不是,另吩咐一个下人去府里取钱来,一个去叫掌柜。他心中也纳闷,这人人放钱的地方都不同,有人系在腰上,有人藏在袖中,有人贴身而纳,怎么竟一齐消失不见?哪个神偷竟有这般通天手段?只听得沈庆愤愤道:“这还用说么!必然是上午那算命的蓄意报复,先把楼下那同伙的女的抓起来才是!”

      沈广没有证据,断不敢轻易拿人,更何况他二人此番出来,家中长辈并不知晓。若是闹大了,恐怕沈庆上午满大街闹腾,丢沈家颜面的丑事长辈也要知晓。他想到此处,顿觉如芒在背,也顾不得这点银子,只叫掌柜的给众客人赔礼道歉,饭钱酒钱自还是一分不少。只悻悻回了府中,另吩咐沈庆不可提起今日之事,不必多说。

      那银子究竟到何处去了呢?原来方才进来收拾果盘的小二不是别人,正是有名的侠盗“金陵鬼手”方瞿。此人专偷为富不仁、欺压乡里之徒,方才在街上见沈庆大叫大嚷,断定其为仗势欺人之徒,于是一路尾随至不知醉,乔扮成下人模样,入内行窃。这方瞿有三项成名绝技“鬼滑”“鹰勾”“狼爪”,又配合以精巧设计的动作,先吸引人注意力,再迅速下手,无所不得,可谓一绝。

      这边他得了手,正满心欢喜地下楼,正巧见与那上午的算命先生似同一伙的言暕。他亲眼见那人红布一盖,原地遁走,惊叹这金陵城中英雄真是如过江之鲫。他心想这来无影去无踪一技要是被自己学会了,加上自己这双鬼手,可就真是偷遍天下无敌手了,于是一心想结识那算命先生。这边看到言暕,以为二人相识,便在一旁悄悄偷看。

      这会言暕同那商人话毕,正也出门去。方瞿料想她极有可能要去找那算命先生,便隐匿身形,尾随其后。不料这女子却似是没见过世面,一路只走走停停,瞧瞧看看,宛如游街看景一般。

      他陪着言暕逛了几条街,等的有些不耐烦,但想到那算命先生的招式,又不免心生渴慕,只得继续跟上。暗暗观察言暕的步伐,发现这人提速之时,步履轻盈,如凌虚一般,可见内功扎实。正要继续跟上,忽觉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他惊然回过头,原来是好友“酸腿秀才”于归仁,这才松了一口气。

      “跟你一路了,陪人逛街呢?”于归仁调侃道。

      方瞿啐了一口,只道:“莫耽误我,我跟着紧呢,回头跟你说。”这边转过头去,却发现言暕已不见了人影,立即骂了这酸秀才几句,忙往前奔去。只见得前边有一条小巷,方瞿跑入巷中,竟是个死胡同!“人到哪里去了?”他疑惑道。

      “你跟着我作甚?”一道清脆声音传来,只见言暕正端坐屋顶之上,俯身下瞧。方瞿正欲解释,忽见自己兄弟撑着单拐,自地上飞起,一拳打向那女子。

      言暕翻身躲过,定睛一看,来者竟是个留长须的跛子。她只道此人无端出手,今日遇见的怎么净是些不讲理的怪人,于是呵道:“不知二位与我何仇何怨!”

      那酸腿秀才不发一语,只将拐杖挂于腰间,翻掌便是一招“毒龙钻”,假意直取言暕要穴。这“毒龙钻”乃是于归仁的独门绝技之一,腿脚不便,便将全身功力凝聚于指,出手阴狠毒辣,专攻人身要害。只是他这招有意打偏,只打不中要害。言暕见掌风凌厉,急一个后跃避开。于归仁哪里饶得,又是一掌攻来,言暕见落了下风,身形一转,施展移花虚步,如鬼魅般飘至那人身后,冲他来了一拳。

      方瞿在旁观战,只见那女子身形飘忽,眨眼间便已移形换位,而于归仁竟毫无察觉,不由暗赞:“好俊的身手!”。话音刚落,于归仁方才察觉背上被人来了一下,只是没几分劲道,如挠痒痒一般。他拉开距离,转身望去,正巧见言暕又施展轻功,只觉似曾相识,便欲再探她几招。

      于归仁跛足一顿,突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口中喝道:“吃我一招‘饿虎扑食’!”他虽是膑脚,但两手功夫已臻至化境,这招大开大合,气势逼人,双掌齐出,带着呼呼风声。

      言暕见状,不敢硬接,身形陡然一矮,上半身拦腰而弯,险而又险地避过他双掌。她发现这人只用左腿发力,右腿瘫软,下盘必不稳固,弗如借此突破,当下中心一低,一记扫堂腿直奔于归仁的左腿。

      于归仁单足一点,向后跳开,怎料言暕动作迅猛,专盯着他那好腿穷追猛打,只得使出一套乱拳将人呵退。他本以为自己仅出空手便足矣,怎料这人还算有几分功夫,虽然内力不足,但腿脚功夫却扎实。自己想要逼出她绝招,于是将拐杖握在手上,叫道:“这下你可招架不住了,有什么招式快快使来!”

      方瞿在下方看的真切,心中暗忖这女子有些能耐,能逼得于归仁出拐,便凝神静气,继续看下二人动作。

      只见得于归仁左脚在地下一撑,右拐猛出,如暴雨般落在言暕身上,力道却只有平常的十分之一,尚可忍受。他手上功夫变换无穷,小臂一转,拐杖变打为戳,专盯穴位。先击天突,再击膻中,各击左右中府,转而击中脘、章门。手法之快,即刻便点了十几个穴位。

      言暕虽只觉轻痛,正欲抵挡,忽觉双臂无力,急忙小步后撤。于归仁一跳上前,要继续点她的穴,言暕不想让他得手,奈何手上已软绵绵使不上劲,只得使出移花虚步中的“踏雪寻梅”。此招一出,于归仁的动作在他她眼里仿佛慢了数倍,她用肩膀一抵便支开那拐杖,提起右腿揣了一脚这酸秀才的左腿。

      于归仁身形稍动,手上运气,借拐跳开。方才他看的真真切切,这便是“移花虚步”七实三虚中的实步“踏雪寻梅”!他心中了然,立定不动,双手向前推去,朗声道:“幸会幸会!”

      言暕见他突然行礼,心中大怪,不知是何用意,但也不再出手。只听得那于归仁道:“原来是卿书华前辈的徒弟!”

      方瞿闻言,心中惊喜,这也跳上屋顶,同于归仁并肩而立。言暕听得此言,忙问:“不知二位是?”

      于归仁答道:“在下‘酸腿秀才’于归仁!”

      方瞿也道:“‘金陵鬼手’方瞿!”

      言暕又问:“二位前辈认得我师父?”

      于归仁笑道:“岂有不识之理?淇林派镇峰大长老座下阵法名家,‘步步生莲’卿书华老前辈!她自创的‘移花虚步’可是顶世间一绝步法!”说着,走上前来,又对着言暕猛点几个穴位,她顿觉双臂恢复如初,只叹此人功法神奇。

      言暕这才明白这“酸腿秀才”方才都是在试探自己,当下也不计前嫌,报上自己姓名,忙向二位讨教起来。三人跳下房顶,方瞿迫不及待问道:“言姑娘可认得今早那个算命先生?”言暕听了,只如实道不知。

      方瞿黯然神伤,于归仁听了,便问他那算命先生如何。方瞿只把今早发生的事都同他说了,只见于归仁捋捋胡须,沉吟道:“这莫不是‘五遁术’中的土遁?据我所知,掌握这功法的人世间少有,只有玉林派大掌门会水遁之术,玄真门一个方丈会些许木遁之术,其他均只见于传说之中。”

      说罢,他拍拍方瞿肩膀,安慰道:“你也莫要难过,虽然这等奇功,你一辈子恐怕也练不成,但我懂一招‘球遁术’,你要学么?”

      方瞿听了,只惊道:“你还懂这种东西?快快道来!”

      那于归仁哈哈笑道:“下次你若是让人捉住了打,便缩成一个球,让人家踢几脚,你自滚蛋了!”

      方瞿听了大怒,狠狠拍了于归仁一巴掌,那人却更乐,笑的也愈发欢畅。言暕被他二人所感染,也不禁笑起来。

      “对了,小姑娘,你是一个人来金陵,还是你师父跟你一起来的?”于归仁笑了一阵,方才问道。言暕听了,却想起自己为师父所弃之事,几分悲凉又上心头,只如实答了。于归仁听罢,缓缓道:“你也莫怪你师父。早些年她便是和淇林派决裂,才逃到这金陵城来的,这会许是又被请回去了,只不是她心甘情愿。况且她把一身功夫都教给了你,若你跟她北上,不也只得入那淇林派,这又并非你师父所愿。”

      言暕听闻,觉的他所言有道理,又问道:“师父和淇林派有什么矛盾?”

      这事于归仁却不知,卿书华从未提起,恐怕也不愿提起,便没有人问。他只道汴梁不比这江南,那里人皆重财权,轻义气。他也曾是北方人,后来才奔到这金陵城来,发现这地方不仅风水如画,更有淳朴民风,这才安家。

      三人于是又聊了一会,临了分别时,于归仁只道他于、方二人皆在虞江楼落脚,又告与言暕地址,她可随时来寻。说完俱走了,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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