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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言暕看得目瞪口呆了,心道这人好生了得,抬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似抬薄木板子一般,将人甩入水中就如同清风扫落叶,不费一丝气力。

      那船夫着实吓了一跳,但见这人打扮知他是专门行侠仗义的侠客,心中又惊又喜,忙不迭地道:“谢谢大侠!”

      言暕见状,也对那侠客行了个礼,道:“多谢大侠出手相助。”

      那侠客的目光却落在言暕身上,他取下蓑笠,露出一张方正脸庞,浓眉虎目,厚唇大耳,长得宽厚大气。与方才那伙贼人的黑衣劲装截然相反,此人穿一身白,腰间还配香囊,远远便能闻见清雅的花香。

      “小友的功夫也不俗。”他赞道,“瞧你年纪轻轻,轻功竟如此了得,飘逸如游龙一般,随势便起。”

      言暕经他一夸,到有些不好意思,只道:“过奖,不知大侠何许人也?”

      于是那侠客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船夫自划船,两人则是交谈了一番。言暕这才得知,原来这大侠姓轲名定,人送外号“飘香客”,听闻最近河道上水贼猖獗,故在岸边蹲守。本来早该出手擒贼,但见言暕先动了手,便在旁观望了一会,危机时方才挺身而出。

      言暕听了他的话,更觉此人侠义心肠,又暗道这“飘香客”的外号可谓名副其实,自己坐在他身边,如坐万花丛中,香气满盈,沁人心脾。且这大侠虽是武夫,却谈吐不凡,文质彬彬,真是不寻常之人。她也报上自己姓名,说自己要往金陵城去。只见得轲定微微点头,笑道:

      “金陵可是好地方,琼楼玉宇,繁花似锦,十里秦淮河畔,美人如画,才子如云,更是江湖豪杰云集之地。”

      原本言暕还因师父不带自己上京而黯然神伤,对这金陵也没什么向往之意。此刻听了轲大侠的话,不禁暗暗澎湃,忙问道:“大侠是金陵人么?”

      轲定一笑,道:“似我们这般江湖之人,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去的地方虽多,却不常久留。金陵我待过一段时日,只不是那边人。”他又反问言暕:“小友年纪这般小,身手却了得,不知师承何人?”

      言暕只知自己师父姓名,以及她归隐的住处,却不知她名号,只道:“我师父名为卿书华。”

      轲定答道:“这名字有些耳熟,我却不认识,不过观小友身手,你师父也定是位高手。”

      言暕谢过他夸赞,感到对方视线直盯着自己的脸,良久,轲定挑了挑眉,莞尔笑道:“我先前尚未看出,小友竟是女子。”

      言暕一愣,不过轲定是侠义之人,被看出倒也无妨。只听见轲定又道:“怪不得方才见你轻功如此灵动,年纪轻轻便独自闯荡江湖,胆识令在下佩服,不知芳龄几何?”

      言暕答道:“十六岁了。”于是轲定又夸赞了她几句,自不必说。

      只是言暕才注意到轲定背上似背着什么东西,与那日来找师父的男子所负之物颇为相似,便问道:“不知大侠背上所负何物?”

      轲定闻言,取下背上的剑囊,打开与言暕看,只道:“此乃昭文剑。”说着,握住剑柄,缓缓立起剑身。言暕见这等宝物,不免怦怦心跳。只见这剑通体银白,似有无形之气萦绕其上。剑上隐有暗纹,却非雕非刻,转过些角度,便不见那蝌蚪般的小字。

      轲定将剑递给言暕,她接在手中,顿觉沉重异常,与她平日所用木剑相比,简直天壤之别。望着这亮银剑身,她竟觉得似曾相识。但她是从未见过正经宝剑的,只在书上偶见几副图片。

      她忆起幼时曾做一梦,梦中有一奇物,扁长锐利,削铁如泥。醒后朝思暮想,终在一本书上瞧见,方知此物名为“剑”,便如同被勾了魂魄一般。如今亲眼得见,正是梦中所想之物。

      只是这宝剑同她印象中又差了几分,总觉不对,但也无甚打紧,她对轲定道:“不瞒您说,我自小就想学剑,只是苦无门路。”

      轲定爽朗而笑,道:“虽不敢称最好,但我的剑法也算是闻名。方才对付那几个贼子不过手到擒来,故无需出剑。今日你我相逢也算有缘,他朝若能再见,我可传授你一二招式。”

      言暕大喜,道:“多谢大侠!”两人于是又相谈甚欢,自不必说。

      那船夫不知轲定要去何处,但见他二人聊得投机,便不好打搅,只默默划船。待途径一枕水人家,轲定突然起身,道:“我要去的地方到了。”

      言暕心中生出几分不舍之意,但方才听他所谈,知江湖之人来去如风,故不再留他,只与他道了别。轲定蹬船而起,轻盈地落在河岸边上,顷刻间便隐去了行踪。言暕望着他离去,不经慨叹。

      这边船又行了几日,终于是摸到金陵城边了。只见得远山如黛,在薄雾纱幔之后,仅余青影浮动;近处阡陌纵横,新绿渐染,偶有农人荷锄而过,鸡犬漫行。真是一副绝美画卷,看得人心悦神怡。

      船缓缓驶进城内,愈往里走,愈发热闹。水上画舫穿梭,珠帘半卷,隐约闻袅袅美音;岸上车马喧嚣,人头攒动。道两旁高楼林立,人家鳞次栉比,粉墙黛瓦,错落有致。真无愧轲定所说的“琼楼玉宇,繁花似锦”。

      船靠在岸边,言暕与那船夫作别,另给了些银两,便融入这繁华市井之中。到处是贩夫走卒、商贾市民。街旁商铺琳琅满目,酒楼旗帜招展。言暕从未见过这般包罗万象的景观,不禁满腹惊喜,边走边瞧。

      她正看得起劲,忽见街边支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破烂小摊。顿时心生好奇,走上前来,原来是一个算命先生守着一小小摊位,并立一小旗,上书“趋吉避凶,风水堪舆”八个大字。

      那算命先生生一张长圆脸,颧骨高松,满面皱纹,双目却炯炯有神,只是浑身上下破烂缝补,竟无一块好布。一张口,只见得满嘴牙齿稀疏,几乎掉了个精光。他见言暕停在摊前,便笑道:“姑娘是外来人罢,既然是来做客的,老朽便免费为你算一卦,可好?”

      言暕正欲点头,又起了一丝疑心,便犹豫了一番。那算命的见她不愿,忙又道:“不取分文,千真万确。”言暕听他保证,又满心好奇,还是上前一步。那人先问生辰八字,言暕不知;二问爹娘如何,言暕也不知;三问有无血亲在世,言暕更不知。那算命先生闻言,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天煞小孤星,不明不白,赤条条地便来到这世上。”

      言暕听了他的话,虽心中不快,倒也不怒,只觉这人兴许并无真才实学,问这许多,却说不出个所以然,顿觉无趣。

      那算命的似是看穿她心思,呵呵一笑,便从兜中摸出三个铜钱,张开手平铺在桌面上,道:“算这卦之前,先容老朽猜上一猜。姑娘是初来金陵,在这城里举目无亲,对么?”

      言暕不言语,犹豫片刻,只点点头。她觉着这话虽对,却也不难猜出。毕竟自己一个人扛着包裹,模样便是初来乍到,要猜举目无亲也不是不可。

      那算命的又笑两声,道:“老朽再一猜,姑娘来的路上许是遇着险事,但好在逢凶化吉,又遇贵人相助,对么?”

      这会儿说的倒有些玄妙,言暕只道是,却想不出这人是如何知道自己路上遇歹。莫非他知晓这水道上常有贼寇,又知自己打外地来,于是大胆猜了一番?

      她点头称是,那算命的于是又笑道:“姑娘这样子,恐怕是被推着来到金陵城的,不知自己要去何方,不知自己所为何事,更不知自己究竟有什么本事。”

      言暕听他这话,只觉狠狠扎了心,也不做表示。那算命先生见她神色,顿时了然自己所言极是,于是一挥手收回桌上钱币,双手合拢,摇晃几下,倒在桌上。铜钱叮叮当当翻了一会,还未停稳,又被重新抓起,另摇了一遭。如此反复,那算命先生口中念念有词,眼珠直往天上瞧。

      言暕还未看懂这人在做什么,只听得他哈哈大笑,道:“好生凶险的卦象!”又抬头看向言暕,只道:“姑娘可得小心了,一步错步步错。弗若在老朽这里买个小符,挡不了什么大灾,倒可以挡挡小祸,而且只要三文,童叟无欺。”

      言暕顿时知晓他意图,原来只是想做笔生意。她想着这价格倒也不贵,虽然不信这符有什么用,但终归不好意思白让人家给自己算了这卦,便想掏出些钱来。只是身上并无零钱,于是将包裹搁在桌上,自翻了起来。

      那算命的见她包裹中物品,眉毛一挑,却未出声。

      言暕方才将钱掏出,突然听见一阵喧哗,转头看去,只见一伙人来势汹汹,原来是一群小厮簇拥着一个公子哥模样人物,三两下便把这算命小摊团团围住。言暕正好离得近,便也被围在这圈里头。她皱了眉头,提起包裹向后退了几步。

      “这天下还有没有公理,有没有王法?”那公子哥率先发话,走到摊位前,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原本便摇摇欲坠的小桌顿时如同散架一般,颤抖不已。

      不一会,围观之人便将此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言暕暗道不好,怎么莫名卷入他人纷争之中了。只见那公子哥嘴里嚷嚷不休,从兜中扯出一张符纸拍在桌上。说的是前日他来算命,这算命先生坑了他的一个足重大银锭,却只胡乱画这一张破符与他。

      围观之人听了,顿时议论纷纷。原来这公子哥名为沈庆,乃是当地的世家子弟,平素花钱便大手大脚,只是这回被人坑骗,心中不忿,才上门理论。

      言暕低头一看,这符与自己的符可谓一模一样,这算命先生莫不真是骗子?她看向那算命先生,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缓缓道:“公子若这般不讲理,那天底下可当真没有王法了。那日老朽便说了,公子要算命可以,只是得一块纯银大锭子,不掺杂不少两,这可是公子自己答应的。”

      “我以为你多厉害本事!收了一个大银锭子,就给我算这个鬼东西?”沈庆不听他辩解,只大叫他是奸商行骗,两个小厮立刻上前来掀了他的摊子,准备将他捉拿。
      那算命的苦笑一声,道:“公子既如此撒蛮横无理,老朽也无话可说。”他突然大力鼓起掌来,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他身上。

      他转头看向言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直勾勾似抓着人心,看得言暕心中一凛,倒起了鸡皮疙瘩。他故意提高声音,道:“放才说不收钱你钱,可你得帮我一个忙!”

      语毕,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算命的右臂猛地一抖,扯住方才盖在小桌上的红布。红布在空中猎猎作响,随后缓缓落下,盖住他整个人。围观之人皆瞪大了双眼:那人竟凭空消失了!

      “真是神了!”人群中有人惊呼,一片哗然。

      言暕亦是看的目瞪口呆,还未回过神来,手已被人扣住。原来是那沈庆抓住了她,厉声呵道:“刚刚那老东西哪里去了?!”

      言暕暗道一声不好。这人走便走了,怎么还要带自己一嘴,平白惹人怀疑。只好在她也没做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觉袖口一沉,一个东西沉甸甸落在地上,铿锵有声。沈庆大叫,一把拾起地上的东西,言暕定睛一看,险些晕厥过去,这竟是一块白花花的银锭子!

      “原来我的银子在你这!好啊,你们两个奸商□□狼狈为奸,说,那老东西到底哪里去了!”沈庆一激动,一把抓住言暕手臂。她吃痛,猛地甩开,喝道:“嘴巴放干净点!你凭什么说我和他有关系?”她心中既恼怒又不接,不知那人为何要陷害自己。

      她只怪这公子傻气,像条疯狗一样乱咬,偏要把账记在自己的头上,呜呜呀呀吵得她头一个顶两个大。一会要把她移交官府,一会要把她就地正法,一会要命人打她,一会又要自己动手。只是叫了半天,他的狗腿子却始终没有动作。言暕放目扫去,只见那些小厮个个低着头,脸色尴尬,如丧考妣。

      倒不是因为主子失态他们丢脸,只听得一声怒喝:“闹够了没有!”那沈庆顿时闭了嘴巴。围观之人却愈发骚动起来,交头接耳。

      “哎呀,这位是沈家的大公子,这可是来提人呀。”
      “不愧是当哥哥的,又是正出,可不管教着四公子呢。”

      言暕循声望去,只见那沈庆身后已站着个男子,穿一身淡青撒花袄,也是富贵打扮。又听的围观人群议论,方知这是撒泼公子的哥哥。

      那沈大公子命人将沈庆带走,又看向言暕,上前三两步作了一揖,言暕也便还他一礼,心想这人与方才那沈庆相比可是高低立现。

      那沈大公子挥手示意手下将沈庆带走,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言暕,上前几步,拱手作揖,歉然道:“在下金陵沈氏沈广,表字文广,舍弟鲁莽冲撞了姑娘,还望海涵。”说罢,示意身后小厮端上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放着几锭银子,“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姑娘笑纳。”

      言暕回绝了他的银子,又见周围人越围越多,不甚自在,于是道声无妨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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