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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需要叫医生吗?” ...

  •   ……自那晚露台上近乎撕破脸的警告后,霍染与宋嘉鱼的关系,彻底坠入一种诡异的“正常”。

      霍染再不对宋嘉鱼的言行掺杂半分个人情绪,所有交流都精准框定在“计划”之内。她为宋嘉鱼排满更密集的课程、引荐更核心的人脉、布置更严苛的任务,像一台调试到极致的精密机器,高效,却冷得没有一丝多余温度。

      宋嘉鱼也敛尽了所有不该有的试探与情绪。她变得异常沉默,却又极度专注,像一柄敛了锋芒、只待淬火的利刃,疯狂汲取着一切能让自己变强的养分。霍染的每一条指令,她都执行得完美无缺,甚至比预期更狠、更彻底。

      人前,她们仍是那对维持着表面和平的“姐妹”,配合默契得滴水不漏;人后,那份冰冷的、公事公办的氛围,却能让空气都冻成霜。

      连教宋嘉鱼的老师都察觉了异样,私下议论这位二小姐性子更冷了,周身像裹着层生人勿近的寒气,学习速度快得惊人,沉默得却让人心头发紧。

      这般状态,足足持续了两周。

      而霍染这边躺在床上,了无睡意。
      “宋嘉鱼,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闭上眼,脑海里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身影——宋嘉鱼。她带着微醺的勇气贴近自己,指尖的温度,唇上的柔软,还有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大胆直白的光……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反复折磨着她紧绷的神经。
      这个女人,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似乎总能轻易挑起她最细微的情绪波动。无论是酒会上的维护,更衣室里的失控,还是方才露台上那带着刺的试探与顶撞……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与自制,在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难道……
      一个荒谬又危险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难道自己,竟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个认知让霍染心头猛地一悸,随即被一股更强烈的自我厌弃所覆盖。
      不,不可能。
      她立刻在心底厉声否定。
      她是宋嘉鱼,是名义上的霍家二小姐,是自己带回来的人……是“妹妹”。
      就算没有那层稀薄的血缘关系,世俗、伦常、霍家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以及她们之间最初那冰冷而坚固的协议……哪一样不是横亘在她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怎么可以?怎么能够?
      “宋嘉鱼……”
      这个名字在她唇齿间无声碾过,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的焦躁与无奈。
      真是……烦死了。
      她有些挫败地翻了个身,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所有纷乱的思绪,以及那个如影随形,带着果香与侵略性甜味的身影。
      ------
      直到一个深夜。

      宋嘉鱼被一阵极轻却持续的异响惊醒——那声音像从墙缝里渗出来,闷沉、断续,搅得人不得安宁。

      她本就睡眠浅,瞬间警觉地坐起身。凝神细听,那动静竟来自隔壁,霍染的房间。

      这么晚了,会是什么?

      宋嘉鱼下意识要下床,脚尖刚触到冰凉的地板,动作却猛地顿住。

      【“妹妹……似乎已经越界了。”】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和无聊的好奇心。”】

      霍染冰冷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像根刺扎着她。

      她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坐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那声响。可那声音非但没停,还夹杂了一丝压抑的、近乎痛苦的闷哼。

      宋嘉鱼的心猛地一沉——那绝不是寻常动静!

      理智告诉她别多管闲事,霍染那样的人,从不需要她的关心,甚至可能反过来践踏这份好意。可那声音里的痛苦太过真实,像细密的针,扎得她心神不宁。

      挣扎不过几秒,某种更强烈的冲动冲垮了理智与赌气。宋嘉鱼一把掀开被子,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溜出门,停在霍染的房门外。

      声响更清晰了: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喘息,间或伴着东西被打翻的细碎响动。

      她不再犹豫,轻轻转动门把——门竟没锁。

      推开一条缝,昏黄的床头灯勾勒出室内景象:霍染蜷缩在床边地毯上,身体微微发颤,脸色白得像纸,额上爬满冷汗。一只手死死抵着胃部,另一只手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水渍混着几片白色药片,在地上狼藉一片。

      她似乎想挣扎着去够床脚滚落的药瓶,却被剧痛钉在原地,连动一下都艰难。

      宋嘉鱼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前两周的冷战与隔阂,在这一刻碎得彻底。她立刻冲进去,蹲到霍染身边,声音里藏不住慌乱:“姐姐!你怎么了?!”

      霍染闻声,艰难地抬眼。看清是宋嘉鱼的瞬间,她眼里闪过惊愕、狼狈,还有一丝抗拒,可最终都被翻涌的剧痛吞没。她死死咬着下唇,甚至想偏过头,不愿让宋嘉鱼看见自己这般脆弱的模样。

      “胃……药……” 她气若游丝,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宋嘉鱼立刻瞥见那只滚到床脚的白色药瓶,捡起来快速扫过说明书,倒出两片,又转身重新接了杯温水。她小心翼翼地扶起霍染虚软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把药片递到她唇边,再送上水杯。

      霍染的身体僵了一瞬,显然不习惯这样的靠近与扶持,却还是顺从地咽下药片,小口啜了几口温水。

      喂完药,宋嘉鱼没立刻松手——霍染虚弱得连坐都坐不稳,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她身上。她能清晰触到对方身体的轻颤,感受到额角冷汗的冰凉。

      目光扫过沙发上的薄毯,宋嘉鱼费力地单手勾过来,轻轻裹在霍染身上。

      房间里只剩霍染逐渐平复却仍急促的呼吸,两人都没说话。宋嘉鱼抱着她,手指无意识地轻拍她的臂膀,像在安抚受惊的婴孩。霍染的发丝蹭过她的颈间,带来微痒的触感,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的依赖。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让人心尖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霍染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身体的颤抖也渐渐止住。她恢复了些力气,想从宋嘉鱼怀里坐直。宋嘉鱼下意识收紧手臂,又立刻松开,扶着她靠回床头。

      霍染倚着床头,闭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脆弱得不像平日那个雷厉风行的她。她始终没看宋嘉鱼。

      “……谢谢。” 良久,她才极轻地开口,嗓音依旧沙哑无力。

      宋嘉鱼看着地上的狼藉,又望向霍染苍白倦怠的侧脸,那句“不能喝就别逞强”的讥讽在嘴边转了几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她默默起身,去浴室拿了毛巾,仔细擦净地上的水痕,把散落的药片收拾好,又重新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床边,看着仍闭目不语的霍染,低声问:“要叫医生吗?”

      “不用。” 霍染立刻拒绝,声线里找回了一丝平日的冷硬,却依旧乏力,“老毛病,歇会儿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宋嘉鱼想着该离开了,转身要悄悄退出。

      “等等。”

      霍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宋嘉鱼驻足回头。

      霍染终于睁开眼,望向她。昏黄的灯光里,她的眼神复杂难辨,褪去了往日的锐利,只剩浓得化不开的疲惫,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软化。

      “今晚的事,” 霍染的声音很轻,“别对任何人说。”

      宋嘉鱼颔首:“明白。”

      霍染凝视着她,唇瓣动了动,像是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道:“回去歇着吧。”

      宋嘉鱼低应一声,转身走向门口。

      手刚触到门把,身后传来霍染极轻的声音,轻得像幻觉:

      “……也谢谢你……没走。”

      宋嘉鱼的脊背微微一僵,没有回头,只极轻地“嗯”了一声。

      她轻轻带上门,把那片难得的、脆弱的静谧,完整地留给了房间里的霍染。

      背靠着凉得刺骨的廊壁,宋嘉鱼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霍染身体的微凉与轻颤,那句“没走”,像一颗石子投进冰封的湖心,在她心底漾开圈圈细微却挥之不去的涟漪。

      坚冰,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

      可翌日清晨,在餐厅再见到霍染时,一切又恍若回到了原点。

      霍染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一身利落的西装套裙,妆容精致,一丝不苟地坐在主位上用餐。她抬眼扫过宋嘉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昨夜那个在她怀里脆弱颤抖的人,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

      “上午九点,李老师来上金融分析。” 她的声线依旧冷静得没有起伏,“下午两点,跟我去见陈董,谈城南地皮的项目。”

      “知道了,姐姐。” 宋嘉鱼垂眸,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拿起刀叉,安静地开始进餐。

      餐厅里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响,昨夜那短暂的交集、那道微小的裂隙,似乎已被霍染用更厚的冰层重新封冻。

      宋嘉鱼握着刀叉的指节微微收紧。

      她清楚,昨夜不过是场意外。

      她们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依旧横亘在那里。

      只是有些东西一旦被触动,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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