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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必失去则不如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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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庆之色荡尽了几日前的大雪,四方门内似是因为少主的诞生充满的欢笑。日日吃着鎏厉王留下的药方,秦子暮的神色渐好,面上却比从前更加冰冷。透过窗子远远的看着奶娘摇着婴儿的摇篮,秦子暮止步不前。
不同于其他女子,秦子暮并没有坐月子,没几日就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此时江陵正如从前那样伴随她左右。他劝说过秦子暮她都没有去休息,几次下来也只能作罢。几日前还在生死间徘徊着的女子,如今就如一把带着利刃的剑一样在他面前。都说女人生过孩子后会很有母性的亲切,他却只从秦子暮的脸上看到比以前更加冰冷的神色。
“不进去吗?”江陵已经为秦子暮掀起了厚厚的棉布帘。
“进去作甚?”秦子暮一句反问,将江陵钉死。也许是话说的太狠,秦子暮缓下来,“走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是关心涅儿的,你日日来看他,为什么永远止步于此?”江陵终于忍不住了。
因为,我不能拥有弱点,尤其还如此致命,秦子暮在心里说道。江陵之前知道她的事情,可以说他知道的不过冰山一角,绝非全部,秦子暮隐瞒了大半。他看得出她不想让莫尘知道孩子的存在,瞒着众人只是怕有人泄露出去,但他不知道秦子暮更怕的还另有其人。
无论如何,虎毒不食子,所以就算怎样莫尘都不会伤害莫涅,可鎏厉王不一样,他知道有这样一个必将成为秦子暮死穴的孩子存在,只要他想,任谁都不能保护将他保护的周全。仔细想来,当时因为莫尘和秦子晓的出现完全将秦子暮的想法全部打乱,她顾不得那么多了。那一刻莫尘的眼睛,她看得出他虽然恨,但是他心里是认定了这个孩子的,可当他带着秦子晓离开的时候为什么连犹豫都没有。
就此死心吧,秦子暮仰着脸闭着眼睛,她能感受到眼中涌动的液体,狠狠将它们逼了回去。鎏厉王说过,如果还想要命,就不要再想莫尘。她还是要命的,她好不容易拥有了这些,不能放弃,秦子暮你不能放弃!
“陵儿,你还不不懂。”秦子暮说,“如果有些东西现在在你手中,可你注定终有一日必将失去,那么既然这样又何苦为难自己,倒不如现在就学着放弃学着遗忘,也许习惯了就当他不存在了,那样失去的时候就不会心痛。”
现在学着放弃学着遗忘,当失去的时候就不会心痛,江陵清楚秦子暮说的是涅儿,但他心里却知道秦子暮于他何不是如此。终有一日,秦子暮也必将会离他而去,花阮娘当初对他说的话他都记得,他知道的太多了。看着刚刚走过来的轮回长廊,他突然想起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轮回长廊说会“一直走下去”,究竟能还走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禀门主,鎏厉王等已经在重华轩等您了。”
想是众人等了太久所以来催她了,秦子暮收回神思颔首然后看了眼江陵,他正神色悲伤的看着她,让她心里不禁一惊。故意忽略掉那抹不明,她也不想多去探究,重华轩还有一批人在等着她。
重华轩之内,摆开长长的宴席,地上铺着金黄色的由百张虎皮缝制的巨毯。秦子暮喜穿白色,所以就算是众人都穿得很喜庆的颜色,她仍是一身素装,倒显出她的清雅。她如一朵雪色青莲端坐在主位,席间各色歌舞都由仙乐门和万色门之人表演,不难看出用心之处。
秦子暮本就对这些歌歌舞舞没太多兴致,她只待花阮娘上来弹唱一曲,毕竟若是平常很难看到她。酒至微熏,当一曲百花合欢跳完之后,一把长琴摆与中央,一袭红妆的花阮娘施施然坐与其侧,面带笑颜。纤指挑动琴弦,如玉珠落盘,声声入耳。
秦子暮一愣。这首曲子她记得,她的曲花阮娘的词。那是她还不是四方门门主,那时的她还可以装作不知道花阮娘有意于莫尘。彼时她们俩装作不在意的从生死门练武的竹林走过,然后看那个一袭黑衣的少年御风而动,周围都是羡慕的目光。少时的回忆如醇酒,虽不至迷醉,但欣然可口。
初月伴垂柳,水波泛轻舟
荷花池微风声悠悠
心事尚未出口,千般难挽留
君思沉吟欲语还休
竹林径深幽,落花人消瘦
时光如车马似水流
身边有你相佑,明知不长久
泪醒几次天涯共游
举杯邀月酒,江湖夺命咒
柔情断崖一过,已是百年后
恩怨不了仇,缱绻灯火阑珊
蓦然回首,星移共赏轮回秋
一曲歌完,众人犹沉醉在花阮娘温柔的声音之中,全然忘我。若不是鎏厉王的眼神掠过秦子暮让她惊了一下,她也未能回过神来。随之便是众人的一片叫好。然而歌虽是动情,秦子暮却做不到那么洒脱。她凌厉的目光对上鎏厉王,她看到他脸上浮起的笑意。既然已经应下的事情必会为之,就算是真的难以从莫尘手中拿回邪邙剑,她也做好了失去涅儿的准备,思及此,天下已无能伤她之物。
几日后鎏厉王便欣然离开,并未应邀留下吃涅儿的满月酒,倒是指名道姓的由绝影负责送归,秦子暮没有拒绝。莫尘已走,绝影便是第一高手,此时鎏厉王的拉拢只是想让她生疑,可她不会上当。无论是秦子暮也好,鎏厉王也好,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一种人,一种除了自己之外对别人的相信都只限于可以“相信”的范畴之内,这一点她很清楚。
看着鎏厉王的马车远去,一个下属递上一封匿名信给秦子暮,信封上写着“门主亲启”,信得内容只有写的很简短的一行字:
南疆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