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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生日宴的信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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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生日宴的信笺
立秋时节,“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一句“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也在人们都未曾觉察时正式翻开了秋季的篇章。
而在这个暑假,封忆尘的生日宴依旧在封父的安排下隆重举行。
宴会布置以往都是专人负责,但此次的形式却有些许变化,其间的布置可谓让封忆尘动用了不少心思。
他并不是第一回邀请迟抒参加他的生日宴,可迟抒白天因为有其它事耽搁了没能前来参与。
想要一同分享的人却没来,封忆尘但觉怅然若失。
由此,这次却是第一回邀请她参加只有他们两人的生日晚宴。
迟抒带着礼物到达宴会厅时,这华丽的私家宴会厅场地已经收拾妥当。
她才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封忆尘从门廊处阔步向她走来——
只见他身着一袭皎若霜月、裁剪合体的缎面西服,那以苏绣技法绘制的竹影纹饰、墨绿与浅青疏密交织,浓淡相宜地在衣襟处舒展。而他行动间,西服上以青玉雕琢的一字盘扣在明亮的水晶宫灯下被映照得流光溢彩。
这身衣着更衬得他整个人身姿挺拔、气质儒雅。
封忆尘笑意温和明朗地同她打招呼,然后带着她前往会场中心的厢房。
缓行在封忆尘身后,迟抒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礼物后的信笺。
封忆尘看她状态有些不对,便停下脚步回身挡住她,关切询问:“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
迟抒摇了摇头,勉力浅笑道:“没事。”
封忆尘端量着她神态间被着力掩饰的薄雾浓云,没有再多问,只是极力找寻话题,意图消解笼罩在她头顶的阴霾。
两人闲谈着徐步穿过大厅。
迟抒也尽力在这会场的环境里分散注意力,试图借此驱散烦乱的思绪——
全息投影搭建的悬浮舞台正转换着图样,时而化作悬浮的水墨山峰,时而又变幻成了旋转的敦煌藻井。
霓虹勾勒的飞檐轮廓悬于穹顶,LED屏打造的动态水墨云海在背景墙上翻涌。
四周垂挂的洒金红绸缀满了祈福笺,笺上的毛笔字迹或苍劲或娟秀、抑或是风格迥异,写着的全都是亲朋贺语。
其上无数悬浮的荧光灯笼正投射出“岁岁常欢愉”的弹幕……
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个生日宴会场白日里有多么热闹欢快。
同时,也衬得此刻更加寂静——
鎏金云纹宫灯自雕花木梁垂落,暖黄光晕漫过朱红廊柱,八扇双面苏绣屏风分别绣着《兰竹合作图》《松梅双鹤图》《鲤鱼跳龙门》等名画,陈列在一侧将厅室分隔为“雅宴台”与“休憩阁”等空间。
其间圆桌上还有堆叠整齐的盲盒伴手礼,包装上拓印着醒目的烫金国潮纹样。
这一切倒是别出心裁。然而眼下迟抒却无心观赏。
到达厢房,恰见鎏金雕花木门半掩,门楣上悬着的洒金宫灯泛着暖光。
封忆尘推开门邀请迟抒一起走进去。
直行几步,便可见窗边乾坤——
矮榻中铺着云锦软垫,其上悬挂着湘妃竹帘。旁置博古架,陈列着各式古玩,角落的冰裂纹瓷瓶里斜插着几枝腊梅。两侧墙面的乌木镶玉画框中是手工绘制成的工笔花鸟绢画。
行过一段仿古青砖地面,中央搭配的回纹与祥云纹交织的缂丝地毯之上便是主位——
红木长桌镶嵌着云石,搭配着精雕缠枝莲纹圈椅。
椅面铺着云锦软垫。桌面静置的骨瓷盏里青烟袅袅升腾,正萦绕着水培玉兰与文竹。
两者相映极为相称。
迟抒却莫名更多了几分忐忑。
封忆尘邀迟抒一同在主位上落座。
迟抒将礼物放在手边置物架的角落里,看着用丝带妥帖绑缚在一起的礼物和信笺,心中涌起无限惆怅。
迟抒本来以为这次也是大家一起,想着将信笺和礼物一起给封忆尘也没什么,搁进一堆礼物里也不过平平无奇,不会引人注意。
可她未曾料到现在对坐共进晚餐的居然就只有他们两人,因而那信笺竟仿若每时每刻都在拉扯她脑海中紧绷的弦。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一时间却只余相顾无言。
封忆尘率先开口:“东厨那边可能还要晚些时候才能出餐。”他如是说着,转手将旁边蝶形青花瓷盘里、蘸着胭脂红点的雪白定胜糕放到迟抒的面前,“但这里特制的茶点还不错,你可以先尝尝。”
迟抒闻言转过目光,却见一旁较矮的嵌螺钿圆桌中间以太湖石为基座,三层珐琅彩翻糖蛋糕堆叠其上。
圆桌周围整齐摆放的描金芙蓉缠枝纹食盒,盛放着不同种类创意精巧的国风甜点,与之搭配的是白瓷盖碗里的特调茶饮。
迟抒托起杯中茶汤一道品尝,觉得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可心中忧虑却让她亦觉回味苦涩。
她与封忆尘闲谈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待制香师将骨瓷盏中的篆香重新更换填充并用线香点燃莲纹篆模时,宴会厅里的侍者们也终于过来依次陈上珍品菜肴。
不多时,主桌中间的一应别致容器中已经陈列着各色珍馐美馔,两侧也摆放着仿明式甜白瓷餐具。
两人一起用过晚饭之后。
封忆尘从桌边的储物柜中拿出蜡烛等物品,正要准备下一步。
迟抒随即站起身过去从他手中拿过,又探身将生日帽戴在他头顶,然后才将蜡烛插在蛋糕上点燃,继而转身看向他,嫣然一笑?:“封忆尘,祝你生日快乐,许个愿望吧!”
听到她的盈盈笑语,封忆尘这才从她刚才的一系列动作中回神站起来,心念一动,不禁想着:
何必还许什么愿望呢?
我的愿望此刻就真真切切地在我眼前,真实可感。
这不是已经实现了么!
但为了不破坏这个氛围以及仪式感,封忆尘仍然合上双手闭目以示许愿。
才一睁开眼吹灭蜡烛,刚转头他便看到迟抒拿着礼物站在他身旁,眉眼温柔,笑意融融:“封忆尘,生日快乐啊!愿你年年岁岁逢春,且以喜乐常伴。”
封忆尘眸光闪动,颇为惊喜,动作轻柔地从迟抒手中接过礼物,拇指摩挲着信笺一角,垂眸温和地看着她,笑语温存:“谢谢你,我很喜欢。但怎么今天还这么郑重其事地给我写了封信呢?”
迟抒的笑容婉然,内心却难以抑制地渐渐泛起些许苦涩,心中酸楚亦是无法言说,只得佯作轻松地笑问:“你都没看到是什么礼物呢,怎么就知道会喜欢?”
听到这句话,封忆尘并未拆穿她生硬的话题转换,轻笑出声:“你之前送的那些礼物我都很喜欢,这个也不例外。”
迟抒抿唇一笑没有说话,心中酸楚不可抗拒地弥散开来。
封忆尘端详考量着她此刻的神情,半晌后才温声询问:“可以现在拆开这个礼物吗?”
迟抒闻言点了点头,只以为“礼物”是指锦盒中的。
是以,封忆尘便解开礼物上系成蝴蝶结的月白色冰绡绦,锦盒与信笺随即被拆分开来——
一边——藕荷色浣花笺裁作尺素,封缄处朱砂印泥惹眼,拓印着半朵未绽放的红莲。指尖轻轻抚过纸面,还能触到暗压的鱼鳞纹路。
另一边——梨木锦盒边角上镶嵌着银丝卷云,盒面嵌着青玉薄片,其上阴刻的《富春山居图》在移动时泛着冷冽的光芒。
封忆尘把锦盒安放在圆桌上,正准备拆出信笺,不料先被迟抒迅速按住了手。
随后传入他耳中的是迟抒略微有些急切的声音:“等等,这封信……等你回到家的时候再看吧。”
封忆尘垂眸看着捏在自己手上轻微用力的柔荑,只当她是因为不好意思让他当面读信,遂笑了笑,意图让她放心地说道:“好~我现在不看。”
他这语态中还颇有些哄孩子的意味。
迟抒听见这语气,连惴惴不安的紧张情绪都被分散了些许,面颊当即染上了浅淡的胭脂色,这热意也蔓延到指尖令她立即挪开手指。
封忆尘又看了看她,从胸腔溢出一声轻笑,将信笺妥帖地放好。
拿起一旁的锦盒,掀开藏青软缎包裹的磁吸暗扣,便看见锦盒间赫然静置着一块“橡树离岸型系列”运动腕表。珍珠棉托着的腕表在丝绒衬布里静静闪耀,表盘是以珐琅烧制而成的《银河泛舟图》。
想来应是特别定制。
封忆尘拿出腕表,向迟抒伸出一只手:“可以请你替我戴上它么?”
迟抒看着他眼中充溢的期待,径直上前一步从他手中接过腕表,低垂眼帘,认真扣着腕带,随后还帮他整理了袖口。
封忆尘垂眸瞧着她在自己腕间的动作以及这贴心的微妙细节,心中不知几许柔羽拂过,留下些微酥痒。
他转了转手腕,笑意在不觉间加深:“很合适,谢谢你。”
两人又一起品尝了蛋糕,随后又慢饮清茶消食。
如此,这个生日晚宴也差不多临近尾声。
封忆尘带着迟抒一起前往专属停车场,手上拿着迟抒给他的礼物,另一只手按动车钥匙,即刻看见一辆红旗金葵花国礼兰亭雅韵轿车在那暗夜里闪着灯光,停车场两旁的感应灯也同时照亮其经典靛蓝配色的车身。
这辆车,是早在封忆尘的生日宴之前,封父就已经在着手为他准备的生辰礼兼即将接管集团内务的继承人礼物之一。
坐进车内,迟抒看到了封忆尘将信笺与锦盒妥帖安放进储物箱里。
她抬眸凝望着封忆尘轮廓分明的侧脸,心下一时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心间各种滋味难以言喻。
刚才的翻糖蛋糕分明甜度适宜,莲子心茶汤也香气清幽,可她此刻却只觉得个中滋味无比复杂——
她清楚地知道封忆尘的心意,而她却暂时无力回应。
可是她也觉得不能磋磨一个人的真心。
她原本是因为无法在面对封忆尘时亲口说出决绝的话,所以只得委婉地写了一封信。想着以生日宴会为契机郑重地道个别也好,可是始料未及竟会出现这样两两相对的、令她如此窘迫涩然的情况。
所以现下这极为轻薄的信笺只是无声无息地待在车厢一隅,却无时无刻不在加重她的焦灼与局促。
车在霓虹灯光闪烁间已开到迟抒家的园林式庭院外。
封忆尘把车停好,却没解锁车门。
他转头看着坐在副驾上异常安静的迟抒,关切询问:“迟抒,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时不时就出现心神不宁的状况,而且刚才路上闲聊也总在走神,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这些问题,迟抒都无言以对。
让她说什么呢?她要如何说呢?
他们俩既不是恋人,她也无法只把对方当作纯粹的朋友,她甚至都不知道要以怎样的身份出席封忆尘的生日宴。
因为那些藏不住的心思也许一不留神就会被旁人察觉。
她更加不知道应当怎么定义现在和封忆尘的关系,无论是出自内心还是迫于某些压力,她都进退两难。舍不得,放不下,进不了,退不得,她太矛盾了……
然而为免封忆尘深究,她极力撑出一个笑容:“我没事,我就是今天太累了。但不打紧,你别担心。”
封忆尘确实没有再深究,但他也无法放心,迟抒今天的反常一直牵连着他的思绪。他不断想让迟抒转移注意力,可看她现在的状态,似乎收效甚微。
他敛了笑容,解开安全带,朝迟抒靠近,话音依然温和:“抱歉,是我不该问这么多。但迟抒,你这样我无法不担心,如果是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和我说,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我……们?一起?
甫一听到这些话,迟抒瞬间就已热泪盈眶,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仰头,眼泪就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她和封忆尘还什么关系都没有,但封忆尘每时每刻都依旧在照顾着她的感受。
他分明只比她大不到一岁,却比她成熟那么多。
从高中开始,他就很多次成为了她的引路灯,让她看到光亮,让她得以赏景。
可就是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偏偏让她遇到了、却暂时还没有能够与之并肩的力量,所以她只能选择放手。
她只觉得:他也应该去看到、去珍藏最美的风景,而不是白白在她这里蹉跎了大好的年华与时光。
封忆尘未曾料到迟抒竟突然落泪,忙从手帕纸盒?中抽取出几张纸巾,轻轻地给她拭去泪痕,声音已是极尽温柔:“好了好了~怎么忽然就哭了呢?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这泪意来得如此突然,迟抒一时也有些难为情。在封忆尘为她擦眼泪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抬手轻捏着他的衣袖,极力舒缓着情绪,半晌后才勉力展颜粲然一笑,?声音轻而柔和:“我好些了,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
封忆尘任她揪着衣袖,另一只手轻搭在她肩上安抚,指尖被软柔的青丝?遮住。
待迟抒的状态终于转晴,封忆尘从后座拿出一个盲盒伴手礼。
这与之前桌上的礼盒包装却不尽相同,可见是另外特别准备的。
迟抒接过,情绪差点又要忍不住倾泻而下。
这让她如何能承受得了呢?
封忆尘如此精心对待她,可她竟然在无力回应他的时候,想要和他说的话语,有且仅有信中的一句——
惟愿至此各自珍重。
迟抒顷刻间只觉心中大恸,立即转过头眨眨眼睛竭力掩盖那快要倾塌的心防,而后她和封忆尘道别。
封忆尘也随即按开车门,随后和她一起走到庭院大门处。
两人在月凉如水的夜景中相对伫立,因各自怀有心事而半晌无言。
新秋的晚风轻轻吹拂,摇曳着迟抒身穿的鹊踏冬青刺绣素底真丝旗袍裙摆,点缀一粒红玛瑙扣着的羊毛针织薄衫衣角也在夜风中款款摆动。
只是眼下,针织薄衫上晕染着的青黛远山图案在夜色里已然不甚明晰。
青丝松绾的辫子之间缠绕着一条枫叶荻花纹丝绸发带,末端束着蝴蝶结连同柔顺的发辫自然地垂坠在她颈侧。
分明是极其清雅的打扮,可封忆尘却莫名觉得这些称得她整个人都分外柔软,甚至隐约有几分脆弱。让他莫名只觉得心中酸楚苦涩。
他思量再三,在迟抒转身挪步之际还是决定开口,却在话脱口而出之时转了个弯:“迟抒,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迟抒闻声回头,转身看向封忆尘,不防看到了他眼中的热望。
她神思恍惚间顿觉心旗摇摆,终于有些难以自持?地向自己的内心投降,沉默半晌后她点点头。
封忆尘惊喜交集,温情脉脉的眼眸里充溢着的,是对迟抒真挚且深刻的眷恋和爱意。
他移动一步靠近迟抒,俯身格外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而后单手托在她脑后轻柔抚摸,似在安抚着她,话语温存:“不管现实怎样,你别怕,有我在,我一直都会在。”
这些话融着皎洁的月光跃进迟抒耳侧心间,教她的心湖登时被掀起波澜。
越过封忆尘的肩膀,她安静地看着周围的朦胧夜景,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情不自禁地想着:
就放任自己这一回吧……
以后……或许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光了……
这念头令迟抒一时情不能已,缓缓抬手搭上封忆尘肩背,回应着他的怀抱。
而封忆尘却因为迟抒的这个动作顿时眸光震动,心中也随之震颤,眼中倏尔划过点点流星,在月光下汇聚成雨雾。
朦胧清凉的月色里,依稀可见相互依偎的静默身影,隐约可闻凄切的寒蝉鸣声……
——
当墨色浸透窗棂时,封忆尘也安坐在了家中书房。
轩窗外梧桐沙沙作响。
书案上的宣德炉里正浮起一缕沉水香,一旁螭纹铜灯挑着豆大的光晕,然而这光亮在天花板中央明亮的琉璃吊灯映衬下显得微乎其微,光影也因风动而轻微摇曳着,将《昭明文选》一书的摘录字迹渲染得忽明忽暗。
歙砚里的松烟墨全然晕开;青瓷盏里的茶汤却已凉透。
封忆尘无心再添茶,就着茶水饮了一口,便将迟抒给他的这封信小心翼翼地仔细拆开来。
此刻指腹缓慢摩挲纸面,更能清晰地感觉到暗压的鱼鳞纹路。
展开信笺,苏合香交融着墨香漫溢,信中的簪花小楷以松烟入墨款款写着:
——————
致封忆尘君:
展信佳!
恰逢这个佳日良辰,首先祝你生辰快乐!
今日的天气尚可,但近来气温渐凉,望你多加保重身体,切勿为琐事所累。
本想写一些话来表达对你的感谢,可投笔伤情,临书惘惘……
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提笔书写此信时,正值夜幕降临,我起身去关阳台的落地窗,却无意间瞥见了令人惊艳却又莫名令人心静的景色:
落日完全西沉后,暗蓝色天幕与泼墨一般的山脉之间,天边浮现着成片静谧却绚烂的光晕。
几者相映相衬,勾勒成了一幅无比唯美的自然画卷。
想把这美好留存,惋惜的是,相机也拍不出它万分之一的真切之美。
而我想借此说的是——有些风景太过美好,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只想留念尚且不能够,更不敢肖想将其占为己有。
况且,时间的长河匆匆流过,宝贵的光阴更是远去如飞,这短暂的大学生涯也即将画上一个句点。
原本以为历经这几年的无间冬夏,许多意难平早已都成过眼云烟,但回想起这一路的光景,心里到底还是难以平静。
偶尔也会问自己:这一路的风景里,究竟是遗憾多一些还是美好多一些……
可在回首展望时,竟是无语凝噎。仍然会对一些时候的彷徨无措与犹豫不决难以释怀。
而在这时光的洪流里,能有幸遇见你,更令我无法一笑置之。
只可惜,“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那些无比美丽的人尚且不能收获爱情的硕果。我也没有自信能拥有这一美好,也同样没有自信能留住如此美好的人。能够与之相遇,我就已经觉得极为幸运了!
原本还有许多话难以言表,然而笔墨间的絮语落至此处,更惊觉这一纸素笺也已无法承载太多……
愿你:
至此纵马踏花,阅沧海桑田;
此行山高水长,览世间繁华。
各处的桃源里亦有荻絮纷飞;
自由的鸟儿应当飞往它的山。
珍惜千金难买的时光与爱意;
重要的一切会在正确的未来。
惟愿君安!
——————
这封书信的落款是:西陆寒蝉鸣时节 迟抒赠别书
认真读着书信中的一字一句,封忆尘的心中全然已是随之心潮翻涌。
而当读到这最后一个字、看到书信落款时,封忆尘的内心已全然被掀起波浪滔天,令他迫不得已重新逐字逐句地细细品悟书信言语中的另一层深意。
如果说收到迟抒亲笔写的信让封忆尘心中无比惊喜。
那再次读完这信函内容后,封忆尘的心就如同被扔到了谷底。举目望去,只余下束手无策,能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空洞与悲伤的回响。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知晓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他分明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珠玉兰茝,在他的这个生日、在他满怀欣喜地以为终于可以不必再苦等的时候,悄然无声地化作了利刃,猝不及防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剜了一刀,使他落寞之余更觉疼痛难忍。
封忆尘不敢置信似的又自嘲般苦涩一笑,无可奈何地嘲笑着自己过高的期待,他从未想过祝愿也能伤人于无形。
他前两次的生日,即便迟抒都只是单独准备了礼物赠送给他,他也并未强求,因为如果贸然靠近反而更担心她会胆怯退缩。
但是在收到她的生日祝福和礼物的时候也让他倍觉欢欣愉悦。
并且这次她竟然能答应前来参加更让他倍加惊喜,只是他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心爱的迟抒,在他的这个生日,当真给了他非常难忘的一个生日惊喜,且比之前她赠送的任何一个都更让他难忘。
怪不得她今天有求必应,怪不得她一反常态不再逃避。原来竟是下定了决心选择要和他告别、还是决定要拒绝他的心意吗!
既然如此,她倒是也教教他要如何才能放下?
他又怎么能放得下?她迟抒全然早已成为他唯一的例外和偏爱了啊!
回想此前种种,再看着这信笺,封忆尘不禁悲从中来,却仍将信笺妥帖收好,只是在这个暗夜里独自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