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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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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药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在接连不断的大小事项中连轴转了几天后,封忆尘病了。
他这一病,在迟抒来看望他的时候,才正式被“确诊”为——“气郁成结,郁结于心”。
迟抒很多时候都略显清冷,但对待封忆尘,她好似总能保有一腔热忱。只是有些往事太过沉重磋磨、冷彻透骨。因此,这样的热忱,她似乎也难以维系了。
况且学业繁重,除了那每周仅有一次的选修课程以及研习社偶尔举行的活动课程以外,他们两个也极少有机会能单独见面,更多时候都是通过手机联系。
而这最大的弊端就是如果封忆尘有心隐瞒,那么,迟抒就只能知道——
封忆尘想要她知道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一切都好”的近况。
更具体一点来说,那就是——
封忆尘此次生病的情况,正是因为严重到来了医院才迫不得已走漏了风声。
由此,他们两个人在学校本就为数不多的见面以及交流,这一次竟然是在这消毒水气味弥漫的病房里,竟然还是出乎她意料地变成了眼下的情景——
因为迟抒前来探望,许同商只细致周到地交代了一下主治医生的安排和叮嘱,然后就很有眼力见地以“逛街”为由头引导着另外的几位舍友出去了。
再加上封父那边也因为其它要事无法在当时赶过来,更因着封忆尘的婉拒,也就没让其他人过来打扰他休养。
只除了专门派来接送他们的司机辰叔。
所以,现在这空旷安静的病房里,就只有封忆尘和迟抒两个人。
迟抒沉默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封忆尘,看他病中面容黯然失色,双眼轻阖、眉头紧蹙,目前即便是在药物作用下也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几近憔悴的模样更让此刻的她感到揪心——
他到底是让自己累到了什么地步啊?
迟抒一心只注意着封忆尘——
时间也就这样悄无声息从窗外飘落的树叶之上轻轻溜过去,一分一秒地计算着行程……
直待封忆尘眉头轻微动了动,从睡梦中悠悠转醒,然而在看到迟抒的那一刻,他眸光霎时闪烁,随即眉眼舒展,而后不禁有些讶异、亦有些心虚:
“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迟抒还没有回答,眼看封忆尘要撑着坐起来,她起身扶了一下,拿过旁边的枕头一起垫在他身后,才走过去转动手柄调整病床的位置高度,让他可以半靠着。
不防刚一抬眸便与封忆尘正凝注于她面容的视线直直撞在一起。
可这番动作下来,迟抒却不想说话了。
她转身回到病床边的椅子里坐下,只缄默垂眸捏着金属勺柄调着药汁,杯勺不时碰撞的声音混着苦涩的药味,显得整间病房更加安静且沉闷。
待水温没那么烫了,她将勺子放进小托盘,随后把杯子递到封忆尘手中。
封忆尘一只手握着杯子,另一只插有留置针的手,指尖隐在视线盲区里轻微蜷缩了一下,一时间也并未多言,只是仍未移开目光。
迟抒看着封忆尘半靠在病床上强撑着精神对自己展颜的模样,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
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你已经两周没来上选修课了。所以我今天特意过来这一趟,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就像你在电话里所说的“不妨事”。所以如果不是偶然遇到了你舍友许同商,他又迫不得已和盘托出,你其实并不打算告诉我实情对不对?”
封忆尘之前一直拖着,只是因为觉得这是小事,没必要多让一个人担心。
可是看到迟抒眼眸中浓重得化不开的关切,他忽然有些后悔了,本就是不想让迟抒如此担忧才隐瞒的,但凡是其它事,他绝对会如实相告。
他动了动已经缺乏血色的双唇,语气里全是歉意:“我之前并非故意瞒着你这件事,只是觉得没什么要紧,不想让你因此费神。”
迟抒滑动椅子朝他移近一些距离,眼神里充溢着忧虑:“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反而让人更担心了。”
事实如此,封忆尘无可辩驳,迟抒毫不掩饰的在意也让他无法不动容。但他不想让气氛显得过于凝重,试图活络气氛,佯作轻松地道:“你这么关心我啊?”
原本因他隐瞒而兀自气闷的。可是,迟抒一想起刚才看到封忆尘躺在病床上模样近乎憔悴的那一刻的情景,却属实无法言不由衷,她怎么可能不关心。
她坦然直言:“是,所以可不可以拜托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让人心焦,好吗?”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关切之语,可封忆尘的内心竟然已是深感触动,顷刻间有些惊喜又有些诧异,心情尤为复杂——
她究竟知不知道这样坦诚且直白的在意与关心极其令他心动!
封忆尘稍微坐直身体,将杯子放在一旁低矮储物柜上,修长有力的指节转而扣上迟抒搭在床边的手,稍微用了些力道,眼神中充满了期许:“迟抒。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
迟抒一惊,忽然打了个寒颤,未料到简单的话题竟变成了现在这个走向。
她匆忙开口截住话头:“封忆尘……最近天气转凉,你如今更要好好休息,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其它的我们之后再说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话。”
封忆尘凝眸注视着迟抒向来澄澈清透的眼睛,然而此刻这眸子里却藏着几分无措与不安。
他心下不由得叹息一声,静默了半晌,才温声回应:“……好。”只是长指依然覆在迟抒手背上没有放开。
沉默蔓延开来,这意料之外且意味不明的对视漫上了几分莫名的尴尬。
迟抒的手挣了挣,封忆尘才将视线移到交叠在一起、紧紧依附的一双手。他缓缓松了掌间力度,任迟抒将手指抽离。
封忆尘的话被迫停止诉说,连着这话题之外未能言明的一切,也就只能暂且不了了之。
要探望的人已经探望了,能说的话也已经说了,至于那些不能说的,或许也应当有个着落了。迟抒心中如此这般地想着。
待的时间蛮久,封忆尘的舍友们也带着晚饭回到了病房。
于是迟抒起身准备离开。
许同商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挽留道:“迟抒同学,留下一起吃晚饭吧,我们买得挺多的。”
迟抒想了想自己和封忆尘及其舍友在病房一起吃饭的场景,觉得那画面实在奇怪。沉吟少倾后道:“不了。谢谢你们。”
许同商却莫名觉得这句“谢谢”里还有几分其它因素在。
封忆尘没有开口挽留,因为这里的环境以及周围的情况也并不适合聚餐。
他仍在看着迟抒,片刻后出声询问:“自己过来的吗?打算怎么回学校?”边说边拿起一旁的手机,“稍等一会儿,我给你叫辆车。”
迟抒忙按下他要拨号的动作,出声婉拒:“不用,你先好好休息。我和茉莉一起出来的,她去朋友家玩,我们晚些时候会一起回去。”
封忆尘考虑片晌后道:“也可以。那回到学校了给我发个消息。”
迟抒只点点头:“好。”
而在直接听闻‘茉莉’这两个字时的许同商,极其轻微地掀起眼帘看向虚空的一点,莫名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同时也让他的心轻轻地动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鲁莽出声打扰。
迟抒离开后,封忆尘看着床桌上丰盛却清淡的饮食,比往常更加没有胃口,随便尝了尝就放下了筷子。
许同商观察他若有所思、神态恹恹的模样,仿佛刚才精神奕奕的是另一个人。不得不出声制止他劳神烦忧:“你怎么了,是因为刚才聊得不开心吗?还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
封忆尘神情倦怠地摇了摇头,想到迟抒刚才的软语关切,心里又漫上来丝丝缕缕的暖意。
病房里一时出奇地安静。
其中一个名叫贾欠阙的舍友漫不经心地调侃:“她不会是在玩欲擒故纵吧?我跟你说这种女生我见得多了,都是轻轻一勾手指就屁颠屁颠地来了……”
这人口中自以为是的调侃显然已成为不分轻重的冒犯。
所以,封忆尘原本还因为迟抒的关心而笑意未收,不防听见这样轻率诋毁的话语,却是令他瞬息间敛了神色。
他有些肃然地直接打断那个舍友的话:“不要再这样随意揣测一个女孩儿!更不要这样揣测她!”
许同商也不满那个舍友说的话:“哎,贾欠阙,你这说的什么话,倒是让我差点儿以为病的人是你了,有病就去治,不要瞎叭叭。”
贾欠阙这人平时浪荡惯了,说话做事总是不经大脑,待人接物总也欠些妥当,这番话一出,也引得在场几人不同程度的不满和反应。
他此时倒也自知不对,只理屈词穷地“哼”了一声,而后就哑口无言地靠坐在一边的皮质沙发上低头玩着手机游戏不吭声了。
封忆尘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从此之后,他对待贾欠阙这个人仅保持着基本的社交礼仪,比待其他人稍显疏离淡漠。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关系也就自然而然变得不远不近了。
或许,也是某些观念差异过大的人确实没法同行太久吧。
只要有一方主动远离,另一方哪怕是被动也只能接受。
若无例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