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解清风》odmhoasis

10、第十章 醉翁之意

　　“曹寅，你查清楚了？”身著浅米色绸袍的康熙背著手看著窗外。
　　“回皇上，确实如此。多格几乎每月都会到顺贞门外探望养女唐宁，每回都会向唐宁问些稀奇古怪的算术问题，奴才听的真切，那唐宁比多格还要精通算学。”曹寅微微抬头看著康熙。
　　康熙淡淡的问道，“还查到些什麽？”
　　“回皇上，唐宁在家中的时候似乎不遵女德，女红音律读书习字能逃就逃。还时常女伴男装出门游荡。”
　　康熙轻轻的笑了一声，“怪不得多格要把她送入宫中。”顿了顿，道，“曹寅，明日告诉内务府，调茶膳房正白旗乌拉纳拉氏和那个随她一起进宫的女子到南书房伺候。”
　　“喳”
　　（九年七月初）
　　唐宁挎著一个小包袱，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跟在那个麻杆儿太监身後。这是怎麽回事？是谁调派自己的？难道那个常小子真是个御前侍卫，托了关系要动手整人了？可是一个侍卫，权力没这麽大吧？唐宁不安的想著。也许只是普通的宫女调整吧。
　　看了看旁边的杏儿，一付高兴兴奋的样子。想想也是，书房嘛，顾名思义，应该不用再天天蹲在灶膛前面满头汗水的烧火了吧？不过唐宁心里隐隐觉得越是轻松的工作危险性越大。不知道在书房里可不可以找书看呀？康熙的书房，应该会有很多有趣的书籍吧？希望以後的日子不要也很无聊。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看到这位文韬武略的皇帝呢？
　　胡想了一路，唐宁也不知道穿了几道宫门，经过几个岗哨关卡，终於来到坐南朝北的南书房。一个中年太监迎了上来，唐宁和杏儿忙行了个礼。那太监点点头，尖声尖气的说道，“你们俩个就是调来的新宫女吧？我是南书房的首领，叫我楚公公就行了。从今儿起，你们两个负责酉时到戌时的房内整理打扫，和这两个小子一班。该怎麽做，跟著他们看仔细了。”
　　唐宁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南书房的清洁工人。和自己一班的是个瘦瘦得长得象个猴精的年轻太监，进宫之前没有正式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小凳子。唐宁和杏儿跟著小凳子还有另一个叫有才的太监一组。女的打扫保持书房内的架子，摆设和休憩的一溜炕的清洁，两个太监负责扫地，擦地，烛火安全。
　　做了些日子，又听其他当差的说起，唐宁大概了解了康熙的作息。早晨乾清门御门听政，之後的时间有可能来南书房看会儿书，不过在晚上八点以後也就是自己值班结束的时间肯定回乾清宫了，因为那时候後宫各门就都上了锁，不能再随便出入。
　　没想到皇帝的作息这麽有规律。唐宁擦著那已经！亮的书架想著。本来还以为没准儿有机会还能看看康熙是个什麽模样，可惜得很，只要外面的太监小步跑著来通知，负责打扫的闲杂人等必须全部退下，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这皇帝是胖子还是瘦子。
　　打量了一眼铺著明黄绸缎的宽大椅子，唐宁暗道，看来这个满洲皇帝起码是大熊级别的。
　　边四处擦著瓷器，书架，边好笑的构思著康熙的形象，唐宁突然发现了书桌上一张看起来很眼熟的字迹。“咦，这不是我写给多格的算术册子里的一页嘛！”唐宁看看四周没人，拿起了那张纸，上面全部是自己用自制鹅毛笔写的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解释还有例子。有的字下面还被划上了红色的痕迹或是标注著蝇头小楷的理解疑问。
　　唐宁的心猛地颤了一下，难道被康熙发现了？多小爸会不会被训斥，挨板子啊？
　　想起还是在清茶房的时候，有个宫女值班打盹儿害的灶间差点起火，被李姑姑发现了，当即被打了四十板子，先不说真的被执行太监扒下裤子，露著白花花的屁股，光听著那啪啪的音响效果就够可怕的。後来那个宫女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有的说是打得太重死了，有的说是逃出宫了，有的说是自尽了。从那个时候起，唐宁才真正意识到这里的的确确是清朝的皇宫，而不是清宫戏。所幸自己在这个时代有个好阿玛的提前关照，才能安稳的在御茶膳房度过大半年。
　　唐宁觉得心里一揪，小爸，你可千万别出了什麽事！正想著，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哧哧”的声音。不好！康熙要来了，怎麽这个时候？唐宁本来就有些心乱，顿时没了注意，现在出去八成来不及了，没准儿还要顶个惊扰圣驾的罪名。四处看看，唐宁一咬牙，躲到了椅子後面的屏风下。
　　“格尔古德，你这起居注的官当的如何？朕觉得有些委屈你了。”一个醇厚悦耳的男声从门口响起。“不过熊赐屐说的很有道理。如今百废待兴，朕作为一国之君，自当起表率作用。另外很多制度需要改动更新，翰林院也要复建，有学问的人难求啊。”接著两个人走了进来。
　　“能受到皇上的委任，随时陪在皇上的身边，是奴才的福分。奴才欣喜还来不及，又怎会有丝毫委屈。”一个响亮的中年男人道。唐宁听到此人的言语，差点要笑出来。那个豪爽的格大胡子也有象小绵羊的时候？心里有些焦急，可千万不要被发现了。偷听皇上的说话，不知道会不会掉脑袋呀？
　　“嗯，那就好。”一个人影在桌前明亮的灯光下投在了屏风上，“朕知道你为人正直诚实，担任这满语的起居注官最是恰当。只不过你的性子有时候略显急躁，要多磨砺磨砺才好。等翰林院复了，朕下道旨意，你也去那边兼差吧。”
　　“喳！奴才一定谨记皇上教诲！尽心办事！”
　　“来来！格尔古德，让你陪朕来书房，可不是为了要教诲你。”康熙显然心情不错，“听说你和钦天监的多格是好友，算术也懂得一些，来，看看这一篇算法。”
　　完蛋了！和多小爸反复说过要把自己写的那些东西保管好，多半儿是被搞丢一张，不知怎的跑到了康熙手里。格叔叔见过自己用鹅毛笔写的字，人又诚实，肯定会认出来的。唐宁心里不禁害怕，一个宫女却会连钦天监的算术家们都不会的东西，这要如何解释？康熙肯定很精明，不知道被发现後，会不会相信当时对多小爸编的理由？
　　唐宁的脑子飞快的转著，突然听到前面格尔古德惊讶的话语，“这算法想当精妙，奴才虽然读过一些算术书籍，却从未见过类似的方法。”沈默了一会儿，只听格尔古德犹豫的说道，“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你且说来听听。”康熙语气里带著一丝兴奋。
　　“喳！启禀皇上。奴才觉得这字迹有几分眼熟。奴才的侄女曾经用一种奇怪的毛笔写字，笔迹和此篇的非常相似。”
　　“真的？你看清楚了？”
　　“奴才有九成的把握。”
　　“好！格尔古德，你且记住，今晚之事不可对外宣扬。除了朕和你，朕不希望有第三人知道。”
　　“喳！奴才绝不会向任何人说起此事。”
　　“好。你跪安吧！”
　　“喳！”
　　唐宁听到格尔古德离开，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能感觉得到屏风前的椅子上坐著个人，似乎在埋头看书。可恶！怎麽还不走？一会儿宫门就要上锁了！唐宁心里叫喊著。虽然是好奇康熙什麽样子，但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吧？如果脱不了身，被守夜的太监发现了，挨板子是肯定的。
　　七月虽然已经入夏了，唐宁却觉得浑身凉冰冰的。你个臭皇帝，这时候还挑灯夜读，给谁看啊？本姑娘我可要到大霉啦！
　　正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突然耳边隐隐传来西长街的梆子声。一个尖尖的声音门内响起，“皇上，戌时正了。”
　　“这麽快？好！走吧！”屏风前的人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走了出去。
　　过了一刻，唐宁实在不敢呆下去了，跺跺已经有些酸麻的双腿，飞快的跑出了屏风。
　　“还好，还好！呼呼！”唐宁一屁股坐在了炕边上。这次真是命大，躲过了书房守夜的太监，顺利的溜回了住所。脑袋屁股都没事了。
　　“宁姐姐啊？你去哪儿了？担心坏我了。”
　　唐宁抬头一看，是杏儿，端著一盆子热水进来了。“说起来，我自己都不信！”唐宁笑著开始讲述自己的“冒险经历”
　　“什麽？天啊！姐姐你胆子真大。这有多危险啊！你可不要让别人知道了！”杏儿脸一煞白的说道。
　　“我知道，杏儿是担心我嘛！放心吧，我只会告诉你。”
　　杏儿有些感动，“姐姐当我是亲人，杏儿也是你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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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次死里逃生，唐宁顿时觉得这无聊的宫女生活是幸福的，连两天一次的南书房值班打扫似乎也变成了“参观郊游”的美好时光。
　　这日天刚黑下来，唐宁哼著“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打扫著古玩摆设，身後突然响起一个男声，“这是什麽曲子，如此古怪的音调？”“笨啊！当然是我自己谱的！”唐宁还以为是哪个熟悉的小太监，随口说到。“啊？说我笨？”“就是啊，有空认几个字，比打牌聊天来的实在！”唐宁应著转过身来，“厄，你是谁？”
　　搭话的人站在书桌前，年纪不大，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岁，个子高高的，一身宝蓝色的长袍，腰间是条米色的带子，头顶一个白色瓜皮帽，正好笑的看著唐宁。
　　“你的打扮，既不象公公，也不象侍卫。别告诉我你是走错了路，瞎跑进这里来的。”不动声色的向门口後退了几步，唐宁暗道，虽然你长的挺好，也挺有风度的，不过，如果是个刺客，我就要赶快溜了，顺便报警。
　　那人似乎发现了唐宁的意图，忙解释道，“我是钦天监的，是皇上让我在此等候他。”
　　“是嘛？那好，您慢慢等哈！小凳子还在隔壁等著我端水过去呢。”说著，唐宁转身就要出门。
　　“姑娘！”那人突然拽住了唐宁的胳膊。
　　“喂，放手！男女授受不亲，听过没？”这人看起来文弱，力气倒大得很，唐宁暗道。
　　那人一愣，慌不迭的松开手，“对不起。姑娘，你不记得在下了吗？我们曾经在前门外的一家赵氏药铺见过面。”
　　“赵氏药铺？”唐宁嘀咕著，京城里我逛过的地方，没有上百处，几十处总有了，我哪记得都碰到过什麽人？
　　“姑娘想起来了麽？”那人高兴的说道，“当时在下得了一种怪病，药铺先生给了我很多的大黄。”
　　“对了！你是那个当场脱衣服的公子。”唐宁笑著说道，“如何？你的病好了麽？”
　　那人的脸红了红，作个揖道，“谢姑娘关心，已经痊愈了。”
　　唐宁道，“你没忘了给人家钱吧？我看那家药铺主人无心从商，不知道现在过的如何。”
　　“姑娘放心。”那人爽朗的笑道，“我不会赊账的。那家药铺现在已经改名‘同仁堂’，去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是麽，那太好了。”唐宁点点头，欣慰的说道，“如果他能把握机会，用心经营，一定会有番作为的。等等，你说叫‘同仁堂’”，就是相同的同，仁德的仁？“
　　那人点点头，看到唐宁一脸兴奋的样子，说道，“不错，正是这几个字。姑娘，有不妥之处吗？”“不不，这个名字很好，简直是太好了。”唐宁暗道，同仁堂，百年老店，药剂买卖里的龙头啊，原来前身是那家赵氏药铺，不由高兴地说道，“想出这个名字的人实在厉害！如果我能去搞个原始签名，会不会很值钱？”
　　那人似乎也很高兴，“姑娘觉得起名之人厉害吗？不知签名是何物？”唐宁暗道，就是明星签名的签名，你当然不知是何物，解释道，“就是墨宝的意思，既然起名字的人如此厉害，自然他的墨宝是无价之宝了。”那人满意的点点头，“姑娘的话真是风趣。”
　　唐宁道，“你不是在等皇上吗？我要下去了，按规矩，皇上来了，我们是要退避三舍的。”那人忙道，“听那位药铺先生说，姑娘是个很有见地知识的人，在下有心结交请教姑娘，不知可否？”唐宁叹口气，“你也看的出来，我只是个在书房当差的宫女。宫规严厉，实在没办法啊。我连宫门都出不去呢。”
　　那人想了想，“我认识些宫中的朋友，出宫的腰牌也许可以要到一块。”顿了顿，见唐宁一脸的忧虑，故意接著说到，“不知姑娘有没有这个胆量？”唐宁笑了笑，“你不用故意激我啦，我胆子很小的。”看那年轻男子有些失望，开玩笑道，“就是不知你的胆子如何？”
　　那人顿时眉毛一挑，有些不快的说道，“姑娘这是何意？”唐宁摇摇头，“不开你玩笑了。说真的，我是担心连累你。如果出宫腰牌来历不明被查到，不光是我，你，还有你的朋友都会有事的。我不希望别人为我冒险。”那年轻男子大笑起来，“姑娘果然是个有情有义，值得结交的人。请姑娘放心，腰牌绝无问题。如果我拿到了，自会托朋友交於姑娘。”
　　“真的？那先要谢谢你啦！”唐宁不由蹦了起来，“好！我等著！如果可以出宫看看，就算只能回趟家，我也满足啦！我真的要走了，不然会挨板子的。再见啊！”说著，向男子摆摆手，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