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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七卷之惹他干什么 ...

  •   人们总说,人生最大的悲剧之一,是天赋被白白浪费。

      可像楚凡这样没有天赋的孩子呢?他们的人生,难道从一开始就被贴上了“浪费”的标签?

      楚凡生在外部支撑区最寻常的人家,家里经济拮据,兄弟姐妹四个,他是最小的那个。父母给取名“凡”,是盼着他能像普通人一样平安过一生——这是最朴素的期盼,也是对他未来最实在的祝福。

      楚凡从没想过“普通”有什么不好。他是个普通学生,按部就班地活着,性格也像杯温白开水,没什么棱角。就像某本书里写的:“能普通地活下去,本身就很重要。”

      世界本就是普通人的世界。不是每个人都能与众不同、闪闪发亮,那些做出惊人成就的人,要么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要么是脑子构造异于常人的怪才。楚凡很清楚,自己就是前者后者都挨不上的普通人,这辈子大概都和“特别”沾不上边。

      可就是这样的他,却凭着擦线的成绩,考进了中心区的新泛太平洋联合体高中——那是中心区十六所重点高中之一,对一个从贫苦片区走出来的孩子来说,这简直是个奇迹。

      在学校里,楚凡有几个能聊上两句的人,大多是和他一样从外部支撑区或工业集群考来的,家境相似,能互相理解几分。可也仅仅是“理解”,成不了真正的朋友。他爱躲在角落看漫画、动画和天空纪录片,而那帮人总围着篮球、新款球鞋,比谁撩过的女生多;他聊云的形状、画里的光影,他们聊游戏段位、潮牌价格——没有共同话题,自然融不到一起。楚凡有时会想,人和人的差距,说不定比人和动物还大,更可怕的是,你永远猜不透别人光鲜皮囊下藏着什么。

      季言之,却是和他完全相反的存在。

      季言之是学校里公认的“完美学生”:家境优渥,举止得体,成绩常年稳居年级前三;更难得的是他不死读书,高一时就拿了全国物理竞赛二等奖,成了小有名气的理科天才。

      就是这样的季言之,在楚凡被全班孤立、只能和垃圾桶当同桌的时候,主动搬了过来,说:“以后我坐这儿吧。”

      楚凡起初是抗拒的。季言之太耀眼了,像一面透亮的镜子,把他的窘迫、寒酸照得无所遁形。他不想和这样人生顺风顺水的人同桌,可比起对着垃圾桶,还是忍了下来。

      可慢慢相处下来,楚凡发现,和季言之同桌其实挺好的。

      季言之从不会刻意施舍同情。每天课间发营养餐,他会自然地把自己的牛奶和面包推过来,随口说句“今天没胃口”;抽屉里塞满追求者送的巧克力、进口薯片和高档饮料,他也会随手分楚凡一大半,语气轻松得像在清理占地方的杂物;他的笔记本永远对楚凡敞开,作业也任他参考;考试前,还会用荧光笔在崭新的教材上划出重点,轻轻推到楚凡手边。

      就连楚凡在课本空白处画的涂鸦——那些他自己都觉得幼稚的线条,季言之看到了也会认真端详,笑着说:“画得很有意思啊,比我强多了。”

      画画,是楚凡少数能称得上“爱好”的东西。

      小时候做梦,楚凡总梦到一片温柔的蔚蓝。澄澈的风掠过原野,洁白的云朵从地平线漫上来,像涨潮似的铺满天空,成了片缓缓流动的云海;树木的枝桠朝着苍穹舒展,鎏金的阳光洒下来,给蜿蜒的小径、斑驳的石阶镀上暖光。梦里人的脸都是透明的,闪着柔和的白光。楚凡总觉得,梦里的世界是完美的——天空的辽阔、大地的厚重、林木的生机、光线的舞蹈、流水的歌唱、微风的轻抚,连空气的温度都恰到好处。它们交织成连绵的风景,让他心醉。可现实里的人好像都看不见这份美,他们步履匆匆,从不会为一片云、一束光驻足,在楚凡眼里,他们从未真正爱过这个世界。

      于是,他悄悄有了个梦想:想把自己看到的美与温情,用画笔带更多人看见。

      “梦想”这两个字,哪怕只在心里念着,都好像能生出点力量。

      午休时,教室里的喧嚣渐渐沉下去。没人过来找楚凡说话,他像往常一样拿出素描本——封面崭新,内页还是空白的,等着落下第一笔。他翻开人体素描教程,对着书上的肌肉走向和比例,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勾勒。

      “哟,大画家开工了?”周智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身边还跟着个高个子男生,面生得很。楚凡抬头瞥了一眼,没作声,继续低头画。

      “大画家今天画什么好东西呢?”周智辉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随即夸张地叫起来:“哇!这是啥啊?!”高个子男生也凑过来看,一眼就嗤笑出声,语气暧昧:“靠,裸体肌肉男?可以啊你!周智辉,你这朋友口味挺独特。”

      “就是,”周智辉跟着起哄,“要画也画女的啊,画个光膀子男的有啥意思?再说你胆子也太大了,在教室画这个,不怕老班抓你?”

      楚凡皱紧眉头:“这是人体艺术,是画画的基本功。”

      “哈哈!”高个子男生笑得刺耳,“得了吧兄弟,装什么清高!黄色废料就是黄色废料,还扯艺术?照你这么说,脱衣舞娘也算艺术家了?”他为自己的“幽默”得意地挑眉。

      “……不懂就别乱说话。”楚凡的声音有点发紧。

      “擦,还装上了?满脑子龌龊东西的货色,也配谈高尚?你看不起我是吧?”高个子男生突然伸手,一把抢过素描本,“嗤啦”一声,那幅画到一半的素描被扯了下来,“我让全校都欣赏欣赏你的‘艺术’!什么狗屁人体艺术!”

      楚凡猛地站起来,声音发颤:“把画还给我。”

      “还你妈!”高个子男生把画纸揉成一团,往地上一扔。

      “你他妈还给我!”楚凡手里的铅笔狠狠挥过去,笔尖擦过高个子男生的额头。

      高个子男生勃然大怒,一脚踹在楚凡腹部——楚凡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摔在教室后的储物柜上,疼得蜷缩起来。而高个子男生的额头已经渗出血,顺着脸颊往下流。

      上课铃突然响了。高个子男生瞪了楚凡一眼,又瞥了眼门口,撂下句“你给老子等着”,匆匆跑了。

      楚凡趴在地上,看见周智辉默默坐回座位,翻开课本假装没看见;满教室的目光扫过来,又飞快移开,没人走过来扶他一把。

      整个教室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老师走进来,在黑板上写板书,同学们陆续翻开笔记本。楚凡慢慢爬回座位,趴在桌上,突然把脸埋进臂弯里——眼眶发烫,却不敢掉眼泪。

      放学时,教室门被推开,季言之走了进来。他刚结束社团活动,金色的发梢还沾着汗湿的潮气,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他几步走到楚凡桌前,弯腰问:“怎么了?我听说,你和周智辉的朋友起冲突了?”

      楚凡的声音闷在臂弯里:“没,没什么。”

      旁人总说他性子淡,可只有楚凡自己知道,是他太无力了。如果每次在乎的东西被抢走、被毁坏时,他都要崩溃一次,那他的人生也太惨了,连他自己都会觉得可怜。可他的生活不是偶像剧,没有“惨得唯美”的滤镜,只有实打实的狼狈和不堪。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麻木,假装什么都不在乎。

      “你和周智辉不是舍友吗?”季言之单手撑在桌沿,俯身靠近,语气温柔得像在劝小孩,“舍友之间有矛盾,早点说开比较好。”他身上飘来清爽的香水味,是楚凡从没闻过的高级味道,而楚凡自己,只有洗旧的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两人的差距,像隔着一条望不到头的河。

      “他朋友……把你送我的素描本撕坏了。”楚凡的声音终于带了点哭腔。

      季言之的目光落在楚凡腹部那片淡淡的鞋印上,蓝眼睛里的笑意几不可察地沉了沉,随即又扬起嘴角:“这样啊。”

      他突然抬手,干脆利落地脱下身上的白色半袖,随手搭在楚凡头上。布料带着少年温热的体温和干净的皂角香,瞬间挡住了楚凡的视线。楚凡透过布料的缝隙抬头,看见季言之裸露的上身——线条流畅,腹肌分明,是长期锻炼才有的精瘦体格,在夕阳余晖下镀着一层浅金的光。

      “这件借你穿,遮遮印子。”季言之的语气很轻松,像只是丢开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又凑近了些,蓝眼睛里闪着不容拒绝的光:“对了,今晚别自习了,陪我去网吧包夜吧,带你放松一下。”

      楚凡抓着那件质地柔软的名牌T恤,愣在原地。镜片后的黑眼睛里满是错愕,还没来得及回应,季言之已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乱糟糟的黑发,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烫得他耳朵发麻。

      学校里品学兼优的模范生,背地里居然会去网吧通宵——这个秘密,被楚凡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哪怕他对游戏没什么兴趣,可和季言之肩并肩坐在网吧包厢里,一起盯着屏幕打游戏的时光,连空气里的泡面味都透着甜。天快亮时,季言之端着刚泡好的泡面回来,推开门就看见楚凡歪在椅子上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镜片滑到了鼻尖,眉眼间是难得的放松。季言之的脚步放得极轻,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悄悄把泡面放在一旁,没叫醒他。

      “吱呀——”

      年久失修的暗绿色宿舍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牙酸声响。

      “你他妈还敢回宿舍!”黑暗里,一点猩红的火星明灭着。周智辉叼着烟,盘腿坐在床上,声音里裹着浓重的戾气,显然已经等了很久,“让老子等这么久,楚凡,你挺能躲啊?”

      门口的身影动了动,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却让周智辉浑身一凉:“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周智辉愣了一下,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才看清门口的人——比楚凡高,也比楚凡结实,根本不是他等的人。那身影不疾不徐地迈进门,手里还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水泥地上蹭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随后,“咔哒”一声轻响,宿舍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我、是、谁。”那声音一字一顿,像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愉悦里藏着冷意。

      周智辉借着门缝那点光,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是季言之。他金色的头发在昏暗中泛着浅光,那双平时总含着笑意的蓝眼睛,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吓人。更让周智辉心惊的是,季言之手里居然握着柄锈迹斑斑的铁锤,正慢悠悠地掂量着。

      “季……季言之?!怎么是你?!”周智辉的声音发颤,烟卷从指间滑落在床单上。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季言之身上穿的,是楚凡的蓝色校服——校服胸前染着一大片不规则的暗红色污渍,在夜色里浓得发黑。周智辉绝不会认错,那是楚凡的校服,季言之在几周前的体育课上,悄悄和楚凡换了衣服。楚凡穿什么都显大,竟一直没发现这个秘密。

      季言之向前走了一步,铁锤尖轻轻点在水泥地上,发出“笃”的一声闷响。他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语气软得像在哄小孩,却让周智辉浑身发冷: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你找我们家楚凡麻烦的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七卷之惹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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