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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一线生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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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停制香的决定,像一把双刃剑,悬在安润柯头顶。
一方面,他得以暂时摆脱那催命般的消耗,身体在精心的(监视下的)调理中,极其缓慢地恢复着一丝元气。另一方面,罗恣施加的压力与日俱增。别墅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保镖和护理人员的眼神里多了更多的审视,仿佛他随时可能再次引发那种“不可控”的爆炸。
罗恣来的次数减少了,但每次来,都带着更具体、更咄咄逼人的问题。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得到香,他开始执着于过程的每一个细节,材料的每一种特性,甚至反复追问安家祖籍中对各种异常情况的记载。
安润柯疲于应付,只能半真半假地搪塞,将一切推给材料的神秘和祖传方子的模糊性。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唯一让他感到一丝异样喘息的,是那个变得“安静”下来的香灵。
自那次惊人的爆发后,香灵似乎消耗了大量能量,变得沉寂了许多。它依旧会出现,但形态不再那么凝实,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漂浮在角落,吸收着空气中残存的、来自安润柯身上的异香和罗恣偶尔带来的续命香气息。
它看向安润柯的眼神,那种贪婪和依恋似乎更深了,但少了些之前的狂躁,多了一种奇怪的“温顺”?甚至有一次,安润柯因为试药反胃呕吐时,它竟然散发出微弱的、试图安抚的冰凉气息,虽然依旧让安润柯毛骨悚然,但那种意图却显而易见。
它……真的在把我当成它的“所有物”在保护?
这个认知让安润柯心情复杂。这个因罗恣执念而生的怪物,似乎阴差阳错地,将他视为了更重要的“香源”而加以维护。这或许……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但他不敢再轻易尝试沟通。上次的教训历历在目,而且罗恣的监控肯定更加严密了。
转机发生在一周后。
那天,老中医来给安润柯做针灸调理。这位老先生似乎是个纯粹的技术人员,对别墅里诡异的气氛和安润柯的特殊身份并不太关心,只专注自己的医术。
针灸时,安润柯状似无意地呻吟了一声:“嘶……老先生,这针感好强,比我师父当年扎的还厉害。”
老中医全神贯注地捻着针,随口答道:“哦?安先生还有师父?也是中医同行?”
“不算同行,”安润柯小心翼翼地说道,心跳加速,“是制香方面的师父,姓白,老人家也懂些岐黄之术,以前我身体不适,也常给他扎几针。”
他紧紧盯着老中医的反应。
老中医捻针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花白的眉毛微挑:“姓白?可是那位……住在西山忘忧胡同,脾气有点怪的白老先生?”
安润柯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果然知道!而且听起来对师父很熟悉!
“您……您认识我师父?”安润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算是旧识。”老中医笑了笑,似乎陷入了回忆,“年轻时一起探讨过几个古方,白老先生于药理一道,见解独到,尤其对一些珍稀草药的性质,颇有研究。可惜后来他隐居了,就再没见过了。”
安润柯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是啊,师父他喜静。”安润柯顺着他的话说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怀念和担忧,“我也好久没他消息了,有点担心他老人家身体。听说西山那边前段时间暴雨,信号也不好……”
老中医叹了口气:“是啊,年纪大了,是让人担心。不过忘忧胡同那地方偏,信笺都难送进去,更别说电话了。”
忘忧胡同!信笺!
安润柯牢牢抓住了这个关键词!虽然电话打不通,但或许可以寄信?可是,怎么才能把信送出去而不被罗恣的人截获?
针灸结束,老中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旧药箱里拿出一小沓裁好的、用来写药方的黄纸和一支看起来很旧的毛笔。
“安先生要是闷,可以写写字静心。这纸和笔还不错。”他将纸笔放在床头柜上,似无意般补充了一句,“这毛笔字啊,还是老祖宗的法子好,比那钢笔圆珠笔,更有味道。”
安润柯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老人的暗示!监控可以拍到他在写字,但未必能清晰识别黄纸上毛笔字的具体内容!而且老中医主动提供纸笔,是在帮他打掩护!
“多谢老先生。”安润柯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道谢。
老中医摆摆手,没再多说,背着药箱离开了。
安润柯看着那沓黄纸和毛笔,仿佛看到了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不敢立刻动笔,耐心地等到深夜,确认监控可能有所松懈时,才拿出纸笔。他不敢写得太直白,只能用隐晦的、类似药方笔记的方式,夹杂在抄录的一些安神香方里。
【师尊白老先生钧鉴:弟子柯,困于痼疾,客居城南‘水月洞天’别院调养。所用‘主药’性烈霸道,反噬日深,百骸俱虚,几近油尽灯枯。寻常‘辅药’皆无效,恐需师门秘传‘归元散’或可一试。然此地僻远,音讯难通,甚是挂念师尊安好。若得暇,万望赐下‘归元散’配方或指引,或寄至西山忘忧胡同旧址,弟子设法令人去取。叩请金安。弟子柯顿首】
他将“水月洞天”(别墅区名)、“主药”(指续命香及罗恣)、“反噬”、“归元散”(希望师父能明白是求助的暗号)等关键信息隐藏其中,混在一堆真正的香料名称里。即使被罗恣的人看到,也大概率会以为是他向师父求取调理身体的药方。
写好后,他将信纸折好,藏在了枕头底下。接下来最大的难题是:如何让老中医顺利地将信带出去寄掉?
第二天,老中医又来诊脉。安润柯趁特护不注意,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憋得通红,仿佛喘不过气。
“老先生……咳咳……我胸口闷得厉害……是不是上次的方子……”他痛苦地指着胸口。
老中医立刻上前为他诊脉,眉头紧锁。安润柯趁机将折好的信纸飞快地塞进了老中医宽大的袖口里。
老中医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立刻恢复如常。他仔细诊了脉,沉吟道:“脉象是有些浮紧,像是受了寒。我调整一下方子,加几位驱寒的药。”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袖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有劳老先生了。”安润柯虚弱地道谢,心脏却在狂跳。
老中医开完新药方,便起身告辞。整个过程自然无比。
安润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心全是冷汗。成功了?师父能收到信吗?即使收到,能看懂他的暗语吗?会来救他吗?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他心中重新点燃,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焦虑和不确定。
他看向房间角落。香灵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它静静地漂浮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正“看”着刚才老中医离开的方向,然后又缓缓转向安润柯。
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但它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依旧安静地待着。
安润柯的心,再次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