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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旧火新燃 ...

  •   窗外的阳光已经变得有些晃眼,透过米白色的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斑。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事后特有的、慵懒而温存的气息,混合着彼此身上干净的味道。

      最终还是文熷裙先顶不住肚子咕咕作响的抗议,以及某种心理上的羞涩与无措,像条滑溜的小鱼,红着脸从明橧邺那令人沉溺的怀抱和缠绵的吻里挣脱了出来,赤着脚,几乎是逃也似的溜进了卫生间。

      “我、我先洗漱!”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留下明橧邺独自躺在床上。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深邃的眼眸里是餍足后的柔软和一丝尚未散尽的、滚烫的余韵。他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心脏不同以往的、鲜活而热烈的跳动,觉得这请来的一天假,价值连城。

      等到文熷裙磨磨蹭蹭、把自己收拾得勉强能见人了,虽然脸颊上的红晕依旧顽固,做足了心理建设从卫生间出来时,明橧邺已经起来了。

      他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微微抬手拉着窗帘的边缘,看向外面。他只穿回了昨天的长裤,上身还赤着,宽阔的肩背线条流畅而结实,肌肉的起伏在阳光下勾勒出漂亮有力的阴影,腰身紧窄,蕴含着蓬勃的力量感。晨光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少了制服的凛然,多了居家的随意和……一种致命的男性魅力。

      文熷裙看着他的背影,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好几拍,刚刚平复下去的热度再次涌上脸颊。她局促地站在原地,手指揪着睡衣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明橧邺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依旧是那种专注的、仿佛能将她看穿的眼神,但里面冰雪消融后残留的暖意,却让她心尖发颤。

      “饿了吗?”他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低沉,但细听之下,却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

      文熷裙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反应傻透了。她深吸一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向前走了几步,在离他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期待、不安、和一丝执拗,望进他深黑色的眼眸里。

      “明橧邺,”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们……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问出口,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屏住呼吸,心脏悬到了嗓子眼,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目光一瞬不瞬地紧锁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期待着他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男女朋友”。
      或者哪怕只是“你说呢?”这样带着宠溺的反问。
      甚至是他风格的那种简洁的“你说?”也行。

      然而,明橧邺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像两口古井,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紧张又期待的模样,却让人窥探不到井底的真实情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文熷裙感觉自己的心,在他沉默的注视下,一点点地往下沉。难道……昨晚的一切,还有今早的亲昵,对他来说……并不代表什么吗?只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一场意外?

      就在她眼底的光彩渐渐黯淡,鼻尖开始发酸,几乎要忍不住委屈地低下头时——

      明橧邺忽然动了。

      他没有用语言回答。

      而是迈开长腿,一步就跨到了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也带来了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

      他伸出手,没有去抱她,而是用那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有些慌乱的眼神与自己对视。

      他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和……一种近乎霸道的占有欲。

      然后,他低下头,在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上,印下了一个短暂,却无比坚实、笃定、甚至带着点宣告意味的吻。

      这个吻,不像清晨那般缠绵深入,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一触即分。

      他依旧保持着低头看她的姿势,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呼吸可闻。他的拇指指腹,在她细腻的下巴皮肤上,极其轻柔地摩挲了一下。

      他看着她的眼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最郑重的承诺,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她的心坎上:

      “你说呢?”

      他没有给出那个标准的、程式化的答案。

      但他用行动和这三个字,给出了一个比任何答案都更清晰、更不容置疑的回应。

      文熷裙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令人不安的沉默,而是翻涌着她能清晰读懂的、滚烫而真挚的情感。所有的忐忑、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个男人,他的爱,不在轻飘飘的言语里,而在沉甸甸的行动中,在每一次毫不犹豫的守护里,在每一个看似平淡却充满占有欲的亲吻里,在这句反问里所包含的、全部的认定里。

      心底那点小小的委屈瞬间化为了更汹涌的暖流和甜蜜。她看着他,眼底重新焕发出璀璨的光彩,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起,露出了一个带着点小得意和无比安心的笑容。

      她没有再追问。

      只是伸出手,主动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字,包含了所有的理解和确认。

      阳光洒满房间,笼罩着相拥的两人。有些关系,无需大声宣告,早已在心底,落地生根,枝繁叶茂。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明晃晃地照在流理台上,映得那碗刚煮好、还冒着热气的白粥莹润可爱。明橧邺正背对着她,专注地煎着鸡蛋,他动作不算十分娴熟,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笨拙,但那挺拔的背影在晨光中,却构成了一幅文熷裙在过往无数个日夜里,连想象都不敢如此清晰的画面。

      她坐在餐桌旁,双手捧着温热的水杯,目光像是被黏在了他身上,怎么也挪不开。可越是看着这近乎梦幻的场景,心底深处,那蛰伏了整整一个青春期的、名为“卑微”与“仰望”的小兽,就越是躁动不安,将她的思绪猛地拽回了那些泛黄的旧时光里。

      初中那会儿,她就开始像个蹩脚的侦探,偷偷搜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知道他每天七点二十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那条种满梧桐树的小路;知道他周三下午会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一本厚厚的、她看不懂名字的物理杂志;知道他喜欢喝学校小卖部那种最普通的、蓝色包装的矿泉水。

      于是,她成了那条小路上“恰好”晨读的学生,成了图书馆那个座位隔壁桌的“常客”,成了小卖部在他身后排队、只为了能近距离看他一眼的“顾客”。每一次“偶遇”,都让她心跳加速一整天,哪怕他从未注意过她,哪怕他清冷的目光从未为她停留。

      高中时代,这种小心翼翼的靠近变本加厉。分文理科时,她咬着笔头,在得知他选了理科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也在志愿表上填了理科,尽管她的物理成绩烂得一塌糊涂。只为了能和他待在同一个教学楼,呼吸同一片区域的空气,在课间操时,能隔着攒动的人头,远远地望见那个站在队伍末尾、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清瘦身影。

      她记得他打球后汗湿的鬓角,记得他低头写字时微微颤动的睫毛,记得他偶尔从她身边走过时,带来的那阵极淡的、像是夏日青草一样干净的气息。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是她贫瘠暗恋岁月里,最璀璨的宝石。

      然后就是大学。

      他像一颗注定要远行的星,去了遥远的海城,那座临海的城市,在她心里仿佛远在天边。而她,留在了邺城。四年的时光,像一条宽阔而沉默的银河,将他们彻底隔开。

      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也不敢向可能有他联系方式的同学打听。她只能像沙漠里渴望甘霖的旅人,卑微地、贪婪地捕捉着任何可能关于他的、零星的消息。

      从某个去了同一所大学的初中同学的空间动态里,看到一张模糊的集体照,角落里似乎有他的背影,她能反复放大看上一个小时。
      从高中校友群零星的聊天里,听说他好像参加了什么竞赛,拿了奖,她会偷偷高兴好几天,仿佛得奖的是她自己。
      甚至只是无意中听到别人提起“海城消防学院”这几个字,她的心都会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一下,然后涌起一阵混合着骄傲和酸涩的暖流。

      那四年,她靠着这些捕风捉影的、微不足道的“消息”,固执地继续着这场漫长而无望的暗恋。他像她青春剧本里唯一的主角,而她,只是台下最不起眼的观众,连鼓掌都小心翼翼。

      ……

      而现在。

      这个她仰望了整整一个青春期的男人,这个她连靠近都需要鼓足勇气的男人,此刻正穿着她的粉色围裙,有点滑稽,却让她心头发烫,在属于她的小厨房里,为她做着或许并不算美味的早餐。

      他们拥抱,他们亲吻,他们分享了最亲密无间的夜晚。

      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场她不敢奢求的、易碎的幻梦。

      也正是因为太过美好,太过不真实,那种深植于骨髓的不安和自我怀疑,才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她昨晚……是不是借着酒意,做了非常非常蠢的事情?
      是不是她主动……纠缠了他?
      是不是她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举动?
      他那样一个冷静自持的人,会不会……其实心里是有些后悔的?觉得她……太不矜持?甚至……有点轻浮?

      毕竟,在她设定的剧本里,应该是他主动,应该是水到渠成,应该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断片的茫然和“可能是自己先动手”的强烈心虚。

      “粥好了。”

      明橧邺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他端着煎蛋和粥走过来,放在她面前。煎蛋的边缘有些焦黑,白粥似乎也有点过于粘稠了,但他做得极其认真。

      他坐下,看着她依旧有些魂不守舍、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合胃口?”他问。

      “啊?不是不是!”文熷裙连忙摇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塞进嘴里,温度适中,味道……虽然普通,却让她眼眶有些发酸。她低着头,盯着碗里莹白的米粒,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明橧邺……”

      “嗯。”

      “我……我昨天晚上……”她鼓起勇气,抬起眼,眼神里充满了忐忑和羞窘,“是不是……很失态?我……我好像喝断片了……不太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有没有……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或者……让你觉得……很困扰的事情?”

      她问得断断续续,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她巨大的力气。她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紧张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明橧邺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他抬眸,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照出她的不安和慌乱。

      他没有立刻回答。

      餐厅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这沉默让文熷裙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完了……他果然……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地低下头时,明橧邺忽然放下了勺子。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小小的餐桌,伸手,用指节轻轻擦过她因为紧张而抿紧的嘴角。

      他的指尖带着刚触碰过碗壁的微热。

      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回味?

      然后,他看着她,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

      “没有困扰。”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你很可爱。”

      文熷裙猛地抬起头,撞入他含着一丝极浅笑意的眼眸里。

      那一刻,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自我怀疑、所有关于青春暗恋的卑微和酸涩,都在他这句简短的、却重逾千斤的话语里,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阳光正好,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原来,她小心翼翼珍藏的整个青春,并非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她所以为的“蠢事”,在他眼里,是“可爱”。

      她看着他,忽然就笑了,眼眶却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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