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熵狱》隗谯

10、样本背后的阴影

　　情绪囊内的空气似乎比往常更凝滞，林颂今靠在透明壁面上，指尖捏着那片藏在掌心的塑料样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隔壁情绪囊传来的细微震动已经停止
　　倪喃在确认他安全收到样本后，便恢复了往常的沉默，像一块融入黑暗的石头，避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林颂今缓缓展开手掌，借着情绪囊壁透出的微弱冷光，仔细观察着样本里的黑色残渣。
　　那些残渣颗粒细小，表面泛着一层诡异的金属光泽，用指尖轻轻触碰，能感觉到一种类似油脂的滑腻感，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刺激性的气味。
　　他想起自己入狱前，在医学院图书馆里看过的那些冷门医学资料。当时为了完成一篇关于“神经递质与情绪调控”的论文，他曾翻阅过大量关于“特殊化学制剂”的文献，其中有一篇被标记为“高度机密”的片段，提到过一种名为“NT-01”的“思想控制剂”
　　这种制剂能通过影响大脑神经递质的分泌，干扰人的自主意识，甚至让人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变成被操控的“傀儡”。
　　而眼前这片样本里的物质，无论是外观、触感，还是那股特殊的气味，都和文献里描述的“NT-01”极其相似。
　　林颂今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在脑海里仔细回忆文献里的细节：“NT-01的核心成分是一种人工合成的‘神经抑制因子’，该因子能与大脑中的多巴胺受体结合，抑制愉悦感与反抗意识的产生，同时促进‘服从性神经递质’的分泌……”
　　他猛地睁开眼，再次看向掌心的样本。如果这些黑色残渣里真的含有“神经抑制因子”，那就意味着，绪熵狱提炼的“傀儡素”，根本不是什么“清洁能源”，而是能直接控制人类意识的可怕制剂！那些被运往外界的“产品”，很可能已经被用于控制普通人，而监狱里的囚犯，不过是生产这种制剂的“活体原料”。
　　这个认知让林颂今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想起那些在情绪囊里逐渐麻木的囚犯，想起那些眼神机械、毫无情绪的狱警，甚至想起那个始终冰冷无波的典狱长闻尚
　　他们会不会都受到了“傀儡素”的影响？闻尚的冷酷与掌控，是天生的性格，还是被制剂操控后的结果？
　　林颂今深吸一口气，将样本重新小心翼翼地包好，藏进囚服内侧的口袋里，紧贴着胸口。
　　那里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在提醒他这个发现的重要性
　　这不仅是揭穿绪熵狱阴谋的关键证据，更是拯救无数人的希望。
　　“倪喃，”林颂今压低声音，朝着隔壁情绪囊的方向轻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狱警很奇怪？他们好像……没有自己的情绪，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隔壁沉默了几秒，传来倪喃同样低沉的回应：“你也发现了？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他们从不笑，也从不生气，哪怕遇到囚犯失控，也只是机械地执行命令。之前我以为是训练的结果，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他们很可能被‘傀儡素’控制了。”林颂今接过话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我刚才仔细看了样本，里面的物质和我以前在医学资料里见过的‘思想控制剂’成分相似，能影响人的神经，让人失去自主意识。”
　　倪喃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隔着透明的囊壁，林颂今甚至能看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你是说……他们不仅用我们生产这种东西，还在用它控制狱警？那我弟弟……他会不会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被他们‘处理’掉的？”
　　“很有可能。”林颂今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弟弟的死，绝对不是意外。他们一定是怕他泄露秘密，才故意制造了‘情绪囊故障’的假象。”
　　隔壁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倪喃压抑的、类似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林颂今没有再说话，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倪喃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残酷的真相，而他自己，也需要尽快冷静下来，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他们有了关键证据，接下来要做的，是找到更多关于“傀儡素”的生产流程和运输渠道，最好能找到将证据传递到外界的方法。
　　但绪熵狱戒备森严，监控密布，想要做到这些，比登天还难，尤其是在闻尚已经对他产生怀疑的情况下。
　　林颂今靠在囊壁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硬币。硬币边缘的纹路硌着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让他混乱的心绪逐渐平静。
　　他想起之前触发情绪囊记忆时看到的画面：那个巨大的、类似心脏的物体，那些穿着古老服饰的人，还有石碑上的“封印”二字。
　　那些画面和“傀儡素”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那个“心脏”物体，会不会就是生产“傀儡素”的核心装置？而“封印”，又意味着什么？是封印那个物体，还是封印这个秘密？
　　无数个疑问在林颂今的脑海里盘旋，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找不到解开的头绪。但他知道，只要顺着“样本”这条线索查下去，总能找到突破口
　　情绪囊里还藏着更多关于“傀儡素”的秘密，或许，那个深不可测的闻尚，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狱警的脚步声。林颂今立刻收敛心神，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假装靠在囊壁上休息。他能感觉到，狱警的脚步在他的情绪囊前停顿了几秒，然后又继续往前走，应该是例行巡逻，检查每个情绪囊的状态。
　　等脚步声远去，林颂今才再次睁开眼，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他对着隔壁情绪囊的方向，轻声说道：“倪喃，我们不能再等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两件事：第一，我会尝试再次触发情绪囊的记忆，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傀儡素’核心装置的线索；第二，你继续打听你弟弟去世前的细节，尤其是他有没有接触过提炼车间的核心区域。”
　　“好。”倪喃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决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为了我弟弟，也为了所有被关在这里的人。”
　　林颂今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他靠在囊壁上，闭上眼睛，开始集中意念，调动体内的情绪能量。
　　他要再次尝试用熵结晶触碰囊壁，这一次，他要更精准地控制情绪强度，争取看到更完整的记忆碎片，或许，那些碎片里，就藏着他们想要的答案。
　　指尖逐渐凝聚起一缕微弱的红光，红光在情绪囊的冷光下，显得格外醒目。林颂今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指尖的熵结晶靠近囊壁。就在结晶即将触碰壁面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体内的情绪能量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开始快速流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活跃。
　　囊壁上再次泛起那层熟悉的银色微光，微光随着情绪能量的流动，呈现出一种规律的波动。
　　林颂今紧紧盯着囊壁，期待着记忆碎片的出现，然而，这一次，囊壁上没有出现任何画面，只有银色微光在不断闪烁，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又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样本开始轻微震动，样本里的黑色残渣似乎也受到了囊壁微光的影响，开始释放出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种波动与囊壁的微光相互呼应，形成一种奇怪的频率，让林颂今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情绪囊和“傀儡素”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未知的联系，而这种联系，很可能就是解开绪熵狱秘密的关键。
　　林颂今迅速收回指尖的熵结晶，囊壁上的银色微光也随之消失，恢复了之前的透明状态。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样本，震动已经停止，却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
　　他睁开眼，看向情绪囊顶部的监控摄像头。那只黑色的“眼睛”依旧在无声地注视着他，像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了囊壁，落在他的身上。
　　林颂今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可能被闻尚看在眼里，但他已经不再害怕，他手里握着真相的碎片，心里装着反抗的决心，哪怕前方布满荆棘，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走下去。
　　闻尚正站在屏幕前，注视着情绪囊里的林颂今。他看到林颂今用熵结晶触碰囊壁的动作，看到囊壁上闪烁的银色微光，也感受到了那股异常的能量波动
　　那是样本与情绪囊相互作用产生的波动，微弱却清晰。
　　闻尚的手指轻轻搭在控制台上，浅灰色的瞳孔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不是怀疑，也不是探究，而是一种类似“震惊”的情绪，虽然转瞬即逝，却真实地存在过。
　　“样本……情绪囊……”闻尚低声念着这两个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原来如此……它们之间，真的有联系。”
　　他调出情绪囊的历史数据，快速翻阅着
　　从林颂今第一次触发记忆，到现在样本与囊壁产生共鸣，每一次异常的能量波动，都与林颂今有着密切的关系。
　　“你到底是谁？”闻尚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里的林颂今，眼底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你为什么能触发情绪囊的秘密？为什么能与样本产生共鸣？”
　　监控室里的灯光冷白，照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却再也无法掩盖他眼神里的迷茫与震惊。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记住，脑海里只有一片混乱的碎片
　　黑色的残渣、银色的微光、巨大的“心脏”物体，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色囚服的身影。
　　闻尚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那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闭上眼睛，试图抓住那些混乱的碎片，却只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绪熵狱的夜晚依旧寂静，无数个情绪囊在黑暗中缓慢闪烁，像一片沉默的星河。
　　而在这片星河中，两颗执着的“星辰”，正带着真相的碎片，朝着未知的黑暗，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