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暗室小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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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翊麾将军府沉入一片寂静，唯有更夫巡夜的梆子声偶尔传来。凝徽馆内，白芷悄立窗边，望着天际一抹淡云遮住弯月。一声模仿得极似猫头鹰的啼叫响起，片刻后，一只隼影悄无声息地滑过夜空，朝着西北方向疾飞而去。
望朝，靖北侯府书房。
枝如婉芸从隼鸟脚踝的细铜管中取出纸条，指尖在微凉的纸面上轻轻摩挲。烛火跳跃，映照着她半明半暗的脸庞，神情复杂难辨。
纸条上只有简短一句：「已入府，安，毒控。」
“小姐聪慧，定能顺利完成使命。”亲信沁娘低声说道，语气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她接过纸条，熟练地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蜷缩成灰烬。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剩下烛芯噼啪的轻响。良久，枝如婉芸才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与挣扎：“于私心而论，我倒宁可她……进展得慢些，甚至……失手。”
沁娘闻言，心中一酸。她自小跟随洛婉芸，深知这位看似铁腕的女侯爷，对唯一的女儿藏着怎样深沉的牵挂与愧疚。“侯爷这是权宜之计，小姐日后……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但愿吧。”枝如婉芸抬手揉了揉眉心，自小水潜入梁朝，她没有一夜能真正安枕，“罢了，传信给她，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见机行事，不可……不可急于求成。”她终究是改了口。
“对了，叫她千万不要心急，裴江离暂时还不能死。”
“是。”沁娘轻声应下。
……
翊麾将军府内。裴江离因“旧伤复发”告假半月，虽心中焦躁，但在白芷“需绝对静养”的医嘱下，也只能耐着性子待在府中。这反倒给了白芷机会。她白日里为他施针用药，细致入微；夜晚则在房中反复研究宫城与将军府布局图。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处异常：按规制和图样，裴江离的正寝面宽四丈，进深两丈，可她首次施针时模糊感觉，内室实际进深似乎少了三尺有余。将军府建造绝无可能出现如此误差，除非……那面墙后另有乾坤。加之裴江离从不允许旁人轻易踏入正寝……
一定有问题！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裴江离便被窗外细微的响动扰醒。他披衣起身，推开房门，只见晨曦微光中，一个穿着浅碧色裙衫的身影正蹲在他院角的梅树下，笨拙地摆弄着几块小木板，一头青丝如流泻的月华，格外显眼。
他倚门框，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低沉沙哑：“白大夫，你在做什么？”
白芷闻声吓了一跳，回过头，脸上沾了点泥灰，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我见将军院中常有野猫出入，想着天渐凉了，给它们搭个能避风的地方。我只放在角落里，不会碍事也不会扰到你休息的。”她指了指地上那几个歪歪扭扭、几乎散架的小木棚，“只是……似乎不太成功。”
裴江离目光掠过那几个惨不忍睹的“猫窝”，又落在她沾了尘灰的指尖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白大夫有心了。不过，”他缓步走近，蹲下身，捡起一块木板，微凉的指尖“无意”地擦过她的手背，“你现在可是吵到我休息了，该如何是好？”
他靠得有些近，身上淡淡的皂角清气混着药香袭来，白芷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想缩手，却强自镇定道：“对不住，我没想到它们这么不结实……”
“啧，”裴江离拿起那根本称不上结构的木片，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白大夫这双能起死回生的手，看来于这木工活计上，却不甚灵巧啊。若日后需你为我缝合伤口，可千万要缝得好看些。”
白芷面上一本正经地道：“我会勤加练习的。”
“不过，白大夫进来的时候没人拦吗？”裴江离挑眉。
“这……”她露出一丝为难，“将军真要听？”
“嗯。”
“府中近日有些流言，说你我二人……”她欲言又止，眼波微转，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羞涩。
“你我二人什么？”裴江离明知故问，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垂上。
“……有私情。”她声音压低，几乎如蚊蚋，“况且云枫将军知道我是为你施针的，便未加阻拦。”
白芷这几日每天都是白天一大早便到裴江离院中，吃饭也是在此，天色将晚才回。
一般来说晚上回去应当恰恰是没有隐情的，但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欲盖弥彰——
一整天也没人进去打扰，什么不能干。况且那可是裴将军的院子！谁曾见过女子来过？
白芷也很心累，天可怜见！这几日仍然是有侍卫暗中盯着她，她每天什么都干不了，白天真就是为裴江离施针配药，却不曾想毁了她的清名！不过这倒为她出入添了几分方便。
裴江离闻言，低笑出声，只道：“倒是委屈白大夫的清誉了。”
几日后，一次施针完毕，白芷一边收拾金针，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将军，您的毒已基本控制，再调理几日，便可无虞。届时，小女也该告辞了。”
裴江离正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嗯，云枫会备足诊金。”
白芷指尖微紧，垂下眼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与恳求：“只是……小女离府后，想去考太医局。奈何一介白身，无人引荐，恐难如愿。不知将军……可否成全？” 白芷似是难以启齿般的攥紧衣角。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实意，她都很少开口麻烦别人 。
裴江离系好衣带，抬眸看她，目光深邃：“想去太医局？” 他忽然倾身向前，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可以。不过……你求我。”
白芷猝不及防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面似乎藏着某种滚烫的、她看不懂的情绪。她心下一乱，长睫轻颤，眼底竟真的逼出几分湿润的水光，声音轻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求你。”
裴江离呼吸骤然一窒，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那难得示弱的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他猛地后退半步，转开视线，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甚至带上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意味：“两个月后太医局有甄试，你去考。我会打点。但若你才学不济，我也爱莫能助。” 若承了这个人情，日后白芷做了入内医官，利用好了，他便可在宫中多一条眼线，他对白芷的能力有目共睹。
“多谢将军！”
白芷进入医官院其实是为长远打算。明日裴江离便可以回朝中复任了，那么她就有机会进入裴江离正寝一探究竟。得到情报之后裴江离也利用得差不多了，她在他身上花了太多时间了。之后她便可进入宫中继续窃取情报。
……
翌日，裴江离恢复上朝。白芷知道，机会来了。
入夜，亥时刚过，万籁俱寂。一道纤细的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内院正寝。
她用早已复刻好的钥匙打开门锁，闪身入内，又从内将窗户插销打开，制造出从未有人进入过的假象。
室内一片漆黑。她点燃火折子，迅速而精准地丈量墙壁。
果然！南墙进深少了近四尺！她仔细敲击墙面，确认南面的墙后面是空心的。
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她仔细搜寻机关，最终，目光落在那摆放玉箫的多宝架上。她轻轻转动架角一个不起眼的雕花装饰——墙面无声地滑开一道暗门。
暗室不大，里面堆满了卷宗信件。白芷快速翻阅。里面有大量贺孝权与裴江离的密信——
“崇祯十二年十二月，即刻暗杀中书令李振庭”
“崇祯十五年三月，正式部署刺杀太子计划”
……
“崇祯十七年二月，时刻准备攻入望朝境内并借此战争除掉皇帝”
她快速浏览至最后一封信，心跳如擂鼓，她必须立刻将消息传回！
继续翻找间，她忽然看到一封字迹有些眼熟的密函：
「阿离，龙吟军已分批潜抵梁境，暂匿于虞河中上游望杏山一带，务必妥善接应，慎之。」
潜入梁朝？难道他不是梁朝人或者是梁朝的叛徒？那他怎么会帮梁朝打胜仗? 龙吟军？为何这个名字如此熟悉？而且……这字迹为何也如此眼熟？
巨大的震惊与困惑席卷了她，她拿着那封信，一时竟忘了身处何地。
就在此时，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自身后覆上她拿着密信的手，另一条手臂则极具占有欲地环过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向后带入一个坚实滚烫的胸膛。
低沉而危险的气息喷薄在她敏感的耳畔，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冷意与一丝……被背叛的怒意：
“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小窃贼……”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暗室小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