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祭》墨秋

15、古怪

　　“沐兄不觉得今日有些古怪吗？”宋扶翎喝下一杯酒，问坐在石桌对面的沐秋。
　　古怪，当然古怪，最古怪得就属你来找我喝酒。
　　宋扶翎是在夏月出门之后进来的，时机衔接之巧妙，脸上表情之暧昧，都让沐秋觉得古怪。
　　然而宋大公子所谓的古怪肯定不是自己上门找沐秋喝酒。
　　他说：“今日晏铁岭不在。”
　　晏铁岭是铁剑双侠的老二，哥俩平日里好得穿一条裤子，此刻兄长大喜，弟弟却不在，的确有些古怪。不怪沐秋没发现，他全天担心夏月，失掉了一贯的仔细。
　　“也许是有事外出？”
　　宋扶翎故作神秘的摇了摇头，点出了玄机：“是因为女人，漂亮女人，漂亮得让晏铁山一直藏在后院里的女人。”
　　沐秋懂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因为女人反目的兄弟不在少数，只是没想到在江湖上血雨腥风中同生共死的铁剑双侠也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不由得对这个女人好奇起来。
　　此时此刻，夏月正站在这个女人面前。
　　她是被人引来的。
　　夏月本来是想去摘星阁的暗哨那传递消息，没曾想刚出客栈就被颗石子砸中了脑袋，在江湖上被人丢石头有很多理由，表示唾弃，进行攻击，以及诱敌深入，当然也有可能是善意提醒，不过以夏月的个人经历来讲不怀好意者居多，可就算这样，她的好奇心也催促着她跟过去，跟过去，别管它是龙潭还是虎穴，赶紧跟过去。
　　于是她就跟着个红衣服一路到了晏府的后墙根，后者一闪身跳了进去，她犹豫了一下也进去了。她刚一进去就听见人声，一男一女，窃窃私语，她一个腾挪，跳上了身边的月桂树。
　　晏府后院植被茂盛，适合藏身，加之此刻月影朦胧，简直就是个偷窥的极好地点，夏月极为轻巧同时也是极为熟练的找到了最佳观景台。
　　女子说：“你别来找我了，被你哥哥知道了不好。”
　　夏月想，原来是偷情。
　　男人答：“我不怕，你我明明两情相悦，我怎么眼睁睁看你嫁给别人。”
　　夏月点头，果然是偷情。
　　女子抽泣：“我也不想的，可是你二叔说，说，说我如果不答应，就，就……”
　　男人急问：“就怎样？”
　　“就把你逐出家门。”
　　夏月托下巴，还是豪门恩怨棒打鸳鸯，有趣啊有趣。
　　“大家同时铁剑双侠，二叔分明是瞧不起人，难不成因为他是哥哥我便怕他吗？这双侠的名声是我们一同闯下来，逐出家门，倒要看看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夏月张了张嘴，她简直有点期待两天后的婚礼会不会有兄弟反目了。
　　接下里无非是女子说些规劝的话，男人表示表示决心，然后是亲亲我我依依不舍，等晏老二和小情人依依惜别，夏月等着姑娘回房休息自己好回去和沐秋讲八卦。然而姑娘叹了口气，没有伤怀悲秋，而是对着夏月的位置扔过一块石头。
　　阴阳石。
　　夏月握着这块石头如遭雷劈，旻昼的阴阳石，这可不是豪门恩怨兄弟反目棒打鸳鸯的故事了。
　　躲藏没有意义，夏月跳下来，面对着过去的同门头一阵阵的疼。
　　“你什么时候也对儿女情长感兴趣了？还一次两个？”
　　“我和你不一样。”旻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拎不清关系是你的爱好。”
　　夏月没说话，她的头疼得发昏，只能咬紧牙关盯着旻昼，防备着。
　　旻昼捏着指头算了算，笑了：“你没喝药。”
　　这一笑，如同一夜春风梨花开，如同破镜重圆情人笑，如同拨云见日万事明，如同一切的恍然大悟苦尽甘来。然而夏月心里只有三个字在徘徊：完蛋了。
　　为什么她不喝药？因为任性。为什么要在没喝药的情况下冒险？因为好奇心。
　　“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性格害死的。”一个声音如是说，“我不可能总是在你身边的。”
　　万幸的是，你现在不可能离开我。夏月在被头疼击败之前叹了口气，老实的昏了过去。
　　宋扶翎在沐秋的房里喝了三壶酒，话题从江湖见闻发展到了字画鉴赏，一丁点走的意思也没有。沐秋已经觉得有点无聊了，哪怕宋大公子再谈吐风趣，两个没什么交情并且也发展不出什么心心相惜之意的男人坐在一起喝酒都是一件无聊的事。再者，宋扶翎对夏月的关注简直写满了全身，这多少让他有些不舒服。
　　我可不管你们曾经有过什么，她现在是我的……师父。
　　他被自己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然而还没等他细想夏月已经推门而入了。
　　接下来他见识了惊险与古怪并存的一幕。
　　夏月在踏进房间的同时发力扑向宋扶翎，手里的短刃毫不容情的刺向对方的要害。
　　宋扶翎没动，他只是伸出右手把还在发愣的沐秋拽到身前，利刃顷刻间转了方向，沐秋只觉得耳边生风紧接着一声闷响，夏月踢向宋扶翎太阳穴的右腿被后者抓在了手里。
　　“放手。”夏月阴狠的盯着宋扶翎。
　　宋扶翎放开夏月却把沐秋牢牢的抓在手里，沐当家来不及对自己的人质身份生气，宋扶翎又惊又喜的语气更让人在意。
　　“你没吃药？”他问，疑惑替代喜悦，“为什么？铁剑双侠还不值得……你是为了……”
　　沐秋觉得宋扶翎现在捏着自己的手劲已经足以破坏两个家族之间的情谊并挑起争斗了。
　　“放开他。”夏月把双手拢在袖子里，皱着眉，“我做事没必要跟你解释。”
　　“你在头疼。”宋扶翎终于站了起来，松开钳制沐秋的手，向夏月踏了一步，“坐下，药在哪？”
　　夏月向后退了一步，显然对他的关心并不领情，她看向沐秋：“等会儿让他离我远点，否则你就死定了。”
　　没等沐大当家做出反应，夏月用比袭击宋扶翎更快的速度晕了过去。
　　沐秋企图接住坠地的师父，但宋扶翎比他更快，他抱着她毫不掩饰的叹了口气，带着眷恋和心满意足，沐秋像吃了他最讨厌的荠菜一样反胃。
　　“你听到她的话了”他挡在宋扶翎面前伸出双手，明确的表达了‘给我’这一含义。
　　宋扶翎露出一个‘不然呢？’的笑容，示威似的搂的更紧。
　　“我时常听宋家主提起宋少侠的事迹，总是想和你做个朋友的。朋友总不会几次三番让朋友陷入险境。”
　　“的确。”宋扶翎松了手，把夏月交给沐秋。
　　“酒不错，以后有机会再喝两杯。”沐秋温温和和的笑道，自己的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他永远是个温和有礼的好人。
　　宋扶翎颔首，离开之前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头疼吗？”
　　沐秋没说话，他的沉默换来了宋扶翎的笑容。
　　“好好照顾她吧。”
　　沐秋帮夏月松开发髻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整理消息。
　　首先，宋扶翎和夏月是旧识，相熟，并且宋扶翎对夏月怀抱的感情绝不单纯。（这让他莫名的不舒服）
　　其次，夏月恨宋扶翎，从夜明珠那档子事就能看出端倪，她恨他却没对他造成实际上的伤害，不是做不到——他虽然不会武功，但还是看的懂的——而是不能。不会是因为宋家的势力，摘星阁不会畏惧这些，那是为什么？
　　最后，头疼，夏月古怪的头疼肯定有什么，和她最近的无常有关。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头疼吗？”
　　他回想起宋扶翎最后那个充满了优越感的笑容，异常焦躁。
　　这个故事太曲折，他靠在床柱上感慨。趣味降低惊险攀升阴谋的味道越来越浓，若是平时，他早就抽手不理了，再好的故事没有命也看不了啊。
　　可如今，这故事和夏月有关。
　　“你漂亮成这样实在是过分啊。”沐秋瞧着夏月的睡脸无奈的叹息，“会害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