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海》浯延

21、神血入梦-心渊回响

　　暗金色的神血，沿着沈清洄肩头苍白的布料缓缓晕开，如同雪地上绽放的异色之花，刺目得让宋今也心脏抽搐。

　　那柄时空短刺已然消散，但留下的伤口处，扭曲的时空之力仍在与侵入的暗宙死寂之气交织，阻止着神体的自然愈合，甚至有蔓延侵蚀的趋势。

　　沈清洄的脸色比祭坛的苍白巨石更甚几分，但他挺直的脊梁未曾弯曲分毫。

　　他甚至没有去看自己肩头的伤，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的蛇瞳，死死锁定在那枚仍在搏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鳞片上。

　　“孽障……留你不得！”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仿佛从齿缝间挤出的寒意。

　　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周身神光暴涨，整个石室都在他磅礴的力量下剧烈震颤！

　　那些积淀了万古的尘埃被无形的气浪掀起，如同灰色的雪暴般狂舞！

　　他抬手，掌心对准那黑色鳞片，幽绿神光不再是射线，而是化作一只凝实无比的、仿佛由最纯净翡翠雕琢而成的巨掌，带着湮灭一切的意志，轰然拍下！

　　那黑色鳞片似乎感知到了终极的危机，疯狂地震颤起来，暗紫光芒拼命闪烁，试图凝聚屏障，甚至引动宋今也体内残留的共鸣进行最后的抵抗！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翡翠巨掌无情地落下，与黑色鳞片接触的瞬间，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物质与能量被彻底分解为最基础粒子的湮灭之声。

　　暗紫光芒如同被投入烈焰的冰块，瞬间消融、汽化。

　　那枚承载着污染与恶意的鳞片，连同其内部那点微弱的螣蛇本源波动，在宋今也的感知中，被彻底、干净地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了。

　　石室内重归死寂，只剩下尘埃缓缓飘落。

　　沈清洄缓缓收回手，肩头的伤口因方才力量的爆发，渗出的神血似乎又多了一丝。

　　他身形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虽然立刻稳住，但那瞬间的虚弱，却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宋今也心上。

　　“大人！”宋今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体内因鳞片被毁而平复的能量乱流依旧让他经脉刺痛，但他顾不上了，踉跄着冲到沈清洄身边，伸手想要去扶他，却又在触及那冰冷视线时僵在半空。

　　沈清洄侧头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因担忧而苍白的脸上，以及左臂那依旧隐隐发光的胎记上。

　　那眼神中的冰冷怒意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无碍。”他依旧是这两个字，声音却比之前沙哑了些许。

　　他避开宋今也想要搀扶的手，自行盘膝坐下，闭合双眼，幽绿神光开始缓缓流转，试图驱散伤口处纠缠的异种能量。

　　宋今也僵在原地，伸出的手缓缓垂下，紧紧攥成了拳。

　　他看着沈清洄肩头那抹刺目的暗金，看着他微蹙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唇，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刺痛感席卷了他。

　　他那么努力地想要变强，想要证明自己有价值，可到头来，还是成了拖累，甚至……让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

　　神血……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之血，此刻正真实地流淌着。

　　他默默地退开几步，守在石室入口处，背对着沈清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的荒芜大地，仿佛这样就能为他抵挡一切可能再来的危险。

　　内心的波涛却汹涌难平——对自身弱小的愤恨，对沈清洄伤势的担忧，以及……那一丝因为对方流血而悄然滋生、却不敢深究的、近乎亵渎的心疼。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或许是几个时辰，沈清洄周身的神光渐渐稳定下来，肩头伤口的暗金色不再那么刺眼，但那扭曲的时空之力和死寂之气显然极为顽固，并未被完全驱除，只是被暂时压制住了。

　　他睁开眼，脸色依旧不太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如同石雕般守在门口的宋今也的背影，眸光微动。

　　“过来。”

　　宋今也身体一颤，立刻转身，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您的伤……”

　　“死不了。”沈清洄打断他，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淡漠，但似乎少了些许冰棱般的锐利。

　　他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指尖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小团极其微小的、如同星沙般的暗金色光点，内部仿佛有无数细碎的符文在流转。

　　“张嘴。”

　　宋今也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微微张开了嘴。

　　沈清洄指尖轻弹，那团暗金色星沙便化作一道暖流，瞬间没入宋今也口中！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却磅礴的力量瞬间在他体内化开！

　　不同于之前那滴神血带来的纯粹生机，这股力量更加精纯，更加贴近本源，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的法则碎片！

　　它迅速流遍四肢百骸，不仅瞬间治愈了他因能量冲撞而受损的经脉，更让他对自身力量的理解和掌控，隐隐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左臂的胎记发出愉悦的嗡鸣，光芒内敛，却更加深邃。

　　这……这是……

　　“方才那鳞片引动你血脉与神魂，虽被中断，亦有损蚀。此物可弥补一二，稳固根基。”

　　沈清洄淡淡解释道，仿佛只是随手赐下了一点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宋今也却知道，这绝非凡物！

　　这蕴含着神血本源与法则碎片的馈赠，其价值远超他之前吸收的任何宝石能量！

　　他怔怔地看着沈清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对方明明因他而受伤，此刻却还在为他考量？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为什么对我……？”

　　沈清洄移开目光，望向石室之外那片永恒不变的荒芜，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契约尚未完成，你若过早夭折，亦是麻烦。”他的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但宋今也却敏锐地捕捉到，在那平淡的语气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以往的东西。

　　不再是纯粹的利用与衡量，或许……有那么一丝，连沈清洄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这漫长孤寂旅途中，唯一一个能够靠近、能够产生共鸣的存在的……习惯？甚至是……在意？

　　这个认知让宋今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混杂着狂喜、酸涩与更加炽热执念的情绪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低下头，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他知道，有些界限，现在还不能逾越。

　　“多谢大人。”他最终只是低声道谢，将翻腾的心绪死死压住。

　　沈清洄没有再说话，重新闭上眼，继续调息。

　　宋今也也安静地坐在一旁，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带着沈清洄气息的力量缓缓与自身融合。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联系感，在他们之间无声地建立、加固。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纽带，通过这神血的馈赠，将他们的命运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趋于平静的氛围中，宋今也没有注意到，在他吸收那团神血星沙、心神激荡之际…

　　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那枚已被摧毁的黑色鳞片的残留意念，混合着沈清洄伤口处逸散出的、被压制的时空与死寂之气，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他灵魂的某个角落，潜伏下来。

　　石室外，荒芜大地的尽头，那片暗红色的天幕似乎比之前更加低沉了。

　　沈清洄忽然睁开眼，望向祭坛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此地的时空结构，正在加速崩解。”

　　他站起身，肩头的伤势显然仍影响着他的行动，但他的语气却不容置疑，“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看了一眼宋今也：“跟紧我，下一次落脚之处，将是‘梦境之界’。”

　　“在那里，你所吸收的力量，或许会引动一些……意想不到的波澜。”

　　“守住你的心神，无论看到什么。”

　　他的警告，让宋今也刚刚平复的心潮再次涌动。

　　梦境之界……意想不到的波澜？

　　他看着沈清洄率先走向石室外的背影，感受着体内那团温暖的神血力量，又隐隐察觉到灵魂深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不协和感。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