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海云荒行》晚秋轻尘

2、你是谁？

　　“走水了！天心楼走水了！”

　　呼喊声划破了山庄的宁静。天心楼外，守卫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前去禀告，有人急忙跑去打水，另有两人则警惕地想要冲进楼内查看。

　　十七听到门外逼近的脚步声，嘴角微扬，掌心真气一催，厅堂内的火势骤然暴涨，热浪滚滚向四周扑去！不等守卫破门，她已抢先一步，“嘭”的一声震碎木门，手提天心剑一跃而出！

　　烟尘弥漫中，一个蒙面少女身形矫健落地。她扬了扬手中长剑，声音清亮又带着几分嚣张：

　　“火是我放的，剑是我拿的！要问我是谁？——听好了，我乃大盛十七公主！”

　　守卫一时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有人敢如此大胆闯楼，还这般张狂。

　　救火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黑衣守卫纷纷持刀围上，刀光凛冽如雪。十七挥剑迎战，却突然发现天心剑的剑尖竟短了一寸！危急关头她来不及细想，她迅速调整剑招，身形如游龙穿梭，不敢恋战，且战且退。

　　她一招“秋风扫落叶”，剑光挟带火星横扫而出，威力惊人。随即脚尖轻点，凭借绝世轻功纵身跃上树梢，娇小身影转眼没入苍翠林海，只留下点点火星飘散。

　　十七在林间疾速穿梭，向南朝着陈氏山庄的正门奔去。既然已经是从后门进来的了，怎么也得从正门出去。身后追兵紧咬不放。她轻功卓越，借屋顶大树腾挪起落，轻松越过数道高墙。庄中普通庄丁完全不是她的对手，纷纷败退。她一边逃还不忘一边顺手放火，整个山庄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抵达南门，门内侍卫持刀阻拦。十七却不与之交锋，一跃上了大树，借力翻出高墙。门前石阶上的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招“横扫千军”撂倒一片。她趁机再度潜入山林。

　　这片山林处于陈氏山庄正门方位，看似宁静，实则杀机四伏，机关暗哨遍布。暗岗守卫纷纷出击，双方在林中展开激战。十七虽孤身一人，却凭借机灵身法和复杂环境略占上风。片刻后，她不敢久战，瞅准空隙跳出包围，转了几个弯，竟又折返山庄方向——越州是陈氏地盘，贸然出城必遭搜捕，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下午。十七溜进厨房找了点吃的，随后寻了处僻静房梁，打算歇息一晚，明早再去越州城与师父会合。

　　“可惜没找到‘紫苑’，”她听着外面收拾残局的动静，有些遗憾地嘀咕，“听说那是陈思非为迎娶甘紫燕新建的婚房，连名字都用了谐音……”

　　不远处，一个黑衣蒙面人静静立着，鹰隼般的眼眸微微弯起，像是在笑。他原本正在天心楼内翻看草图，不料被这位不速之客打断。

　　真像。都一样爱冒充别人，一样鬼灵精怪。烧了人家房子，还敢在人家地盘上睡觉。

　　“快走。”他低声传音。

　　十七一个激灵坐起身，警惕地扫视四周——空无一人。

　　“应该是别处有人在说话吧。”她心想，又躺了回去。

　　“再不走，天阴阁的人就要到了。”

　　十七猛地弹起，运功细听，却仍察觉不到附近有人。

　　“谁？”她压低声音问道。

　　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此地不宜久留。她果断翻身下梁，临走前还不忘再点一把火。

　　火势再起，十七借着火光与暮色悄然离去。

　　她正急速穿行，忽然听到一声：“停。”接着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十七心生警惕，但速度未减。刚转过一个弯，心中暗叫“不好”，却已来不及回避，只得跃下地来。

　　前方一人背对着她，身着红色劲装，高马尾用素带束起，负手而立，仿佛早已等候多时。微风轻拂她的发丝，两旁瞬间涌出几十名红衣侍卫。

　　“南宫的人？”十七心中一宽——陈氏山庄下设东西南北四宫：东方青木宫主生财，负责山庄在九州的商贸；北方玄水宫负责刺探敌情；西宫天阴阁主杀，执行山庄分派的特殊任务；南宫则负责庄内外的杂事。每宫用色不一样，这身着红色衣服的，正是南宫所用之色。南宫虽管着山庄内的守卫工作，但武力并不高。仅比青木宫强一点点。

　　那人缓缓转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手中的剑上停留片刻，轻声说道：

　　“我道是谁这么大胆，敢闯陈氏山庄。原来是九州八大高手榜排行第五的——金陵小飞女。”

　　十七心中一凛，陈氏的情报果然厉害。上一次被叫破身份，还是她与阿飞挑衅九宫山李兰心的时候。那时他们还没靠近，就被“五光十色”的天罗地网困住，幸亏阿飞拼死撞开缺口，两人才凭借轻功逃脱。

　　对方当时不屑的声音她至今记得：“原来是两个金陵的小飞贼。”

　　“什么小飞女！”十七立刻反驳，“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大盛十七公主！”

　　“紫玉山庄也算名门正派，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刁蛮徒弟。”对方语气依旧平淡。

　　“怎么？你们天下第一庄手握南岭百万大军，本公主烧了你的楼，不敢找魔君算账，就胡乱栽给一个小门派？”十七故意用话激她——她冒用大盛名号，就是不想连累师门。

　　南宫青樱执掌南宫多年，自然不会中这拙劣的激将法。更何况她手握山庄的情报中枢，对于各种不为人知的江湖之事自然了如指掌。

　　“等拿下你，自会请你师父来相见。”她邪魅一笑，“哦对了，杨紫玉恐怕还不知道，她的乖徒儿就是名震金陵的神偷小飞女吧？”

　　“小人，天心剑在我手，有本事过来拿。”十七挑衅道。

　　南宫青樱神色恢复淡漠，指尖一挥，发出命令：“拿下！”

　　几十名红衣侍卫一拥而上。

　　“人多欺负人少，陈氏山庄还要不要脸？”十七一边嚷着，一边挥剑迎战。

　　南宫精锐虽众，却在十七剑下纷纷败退。南宫青樱不得不亲自出手。作为一宫之主，她武功不俗，但与十七交手五十招后，也渐感不支。

　　“能跟我过这么多招，南宫宫主还算不错嘛！”十七一边打一边调侃。

　　林中飞鸟惊起。十七真气一振，将南宫青樱震出几丈远。十七正待要走，就在这时，林中倏地掠出九名黑衣人——其中八人瞬间将十七团团围住，另一人上前向南宫行礼：

　　“属下来迟，请南宫大人恕罪。”

　　“来得正好，”南宫青樱稳住身形，“无誉大人，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黑衣？十七心下一沉，不是陈思非亲随就是陈氏山庄战力最强的天阴阁的人。又见南宫唤那人无誉……

　　没错，来者正是天阴阁高手排行第二——右使无誉。

　　无誉转身看向十七，冷声道：“玲珑剑阵，起！”

　　陈氏山庄的“八面玲珑剑阵”威名远扬，十七早有耳闻。除了七星阵，就属它最难破解。没想到今天竟然让自己遇上了。

　　八人飞身攻来，十七挥剑迎战，顿时陷入重围。几招下来，她暗暗叫苦——这八人不仅功力深厚、剑法精妙，配合更是天衣无缝。她连日奔波，即便手握天心剑也占不到半点便宜。她几次想凭轻功突围，却被剑影牢牢锁住。

　　夜色朦胧，半点星光，十七身上已多处挂彩。全凭身法灵巧和机变才勉强支撑。正左支右绌时，忽见一道灰影如电破入阵中！双掌翻飞似惊涛骇浪，瞬间打乱侧方阵型。十七趁机一跃脱出包围圈。

　　不知何时，场中多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只见他双掌一出，排山倒海的掌力压倒众人，回身一把提起十七，倏地没入林中。

　　身后追兵如潮水般涌来。

　　甩开追兵，两人借着夜色暂时躲在一处隐蔽之地。

　　“把天心剑留下。”蒙面人开口道。

　　“我拿都拿了，哪有送回去的道理！”十七紧紧抱着剑，一脸倔强。

　　蒙面人叹了口气，“陈思非出行禅城，带走了天阴阁八成精锐，现在庄内人手不足，我们才能暂时脱身。但你拿了天心剑，他们势必调动全城兵力搜捕——南宫、天阴阁、越王府、捕快衙役、巡城兵丁……南岭百万兵力，你真以为能带着人家的镇庄之宝走出岭南？”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也说了是镇庄之宝。”十七撇嘴，仍不松手。

　　蒙面人摇了摇头，“你这性子，倒有几分魔君当年的模样。”

　　“魔君？”十七见他提到魔君，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对方身份。

　　“你是谁？”

　　追兵声又从四面涌来。蒙面人拔刀迎敌，刀势如虹，宛若平地起旋风，肃杀之气如巨浪压向敌人。十七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内力，出手之间令人毫无招架之力。

　　面对十七和蒙面人两位绝顶高手，陈氏山庄武力不敌，但胜在人多，一批接一批涌上。两人只能边战边退，苦战一夜，直至东方发白，才退至月崖小筑。

　　站在崖边，蒙面人忽然问道：“你会不会水？”

　　十七回头望了望脚下波涛汹涌的大海，眨了眨眼：“你想跳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