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药引之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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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幽溟府失去了意义。
只有无处不在的、能将灵魂都冻僵的寒冷，提醒着苏暖仍在呼吸。
她不知在那冰冷的地面上瘫坐了多久，直到四肢百骸都透出僵硬的麻木，才机械地、一点点挪回那张巨大的石榻。墨色的丝绸依旧滑腻冰冷，像蛇的皮肤。
她没有再哭。眼泪在这种地方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更快地带走体内本就稀薄的热量。
她抱紧自己，蜷缩在石榻的最角落，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目光空洞地扫过那些墙壁上流淌的黑暗和盘柱上的蛇瞳。它们沉默地凝视着她，永恒的，冰冷的。
绝望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那个名为墨浔的存在，甚至无需现身，他的威压和话语就已化作无形的牢笼，将她死死困在这片绝望的幽暗里。
“药引”……“所有物”……
这两个词反复在她脑海中切割，带来细密而尖锐的耻辱和恐惧。她究竟是什么？一个移动的血袋？一个没有意志的玩物？
就在她被这些念头折磨得几乎发疯时，那扇沉重得不可思议的漆黑门扉，竟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没有脚步声。
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那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素白近乎丧服的古老衣裙，黑发挽得一丝不苟，面容清丽却冰冷如霜，一双眼睛是冰冷的浅灰色，看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
她手里端着一个漆黑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同色的玉碗，碗口氤氲着极淡的寒气。
女子走到石榻前丈许远便停下，目光落在蜷缩着的苏暖身上，如同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王命，”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眼神一般，干涩冰冷，毫无情绪，“取血。”
两个字，像冰锥刺入苏暖的耳膜。
她猛地抬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往后缩去，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
取血？！
果然！他留下她，就是为了这个！
那白衣女子，名唤白蕊，见她如此反应，灰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仿佛在看蝼蚁徒劳的挣扎。
“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请’你过来？”她加重了“请”字，指尖微抬，一缕极细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寒气如小蛇般在她指尖萦绕，周围的温度瞬间又降了几分。
苏暖浑身发抖，不是因为这明显的威胁，而是源于内心深处对那即将到来命运的极致恐惧。割腕饲蟒的景象再次浮现眼前，手腕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死死咬住下唇，摇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
白蕊失去了耐心。
她身形未动，那缕白色寒气却倏然射出，快如闪电，瞬间缠上苏暖的脚踝！
“啊！”苏暖惊叫一声，那寒气并非普通的冷，而是一种仿佛能冻裂灵魂的阴毒，刺骨的疼痛让她瞬间脱力。
寒气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猛地一拽！
苏暖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从石榻角落拖拽下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又被那股力量不容抗拒地拖向白蕊。
她徒劳地用手抓挠地面，指甲与墨玉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却无法阻止分毫。
白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挣扎的狼狈模样，眼底讥诮更浓。她屈指一弹，又一道寒气精准地击中苏暖的右肩。
苏暖整条右臂瞬间麻痹，无力地垂落。
白蕊这才俯身，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狠狠攥住苏暖的手腕，将她的手臂拉直，按在托盘边缘。
那只漆黑的玉碗就在下方。
苏暖惊恐地看着对方另一只手中寒光一闪，多出了一柄不过寸余长的玉刀，通体剔透，刃尖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锋锐寒芒。
“不……不要……”她终于挤出破碎的哀求，泪水再次失控地涌出。
白蕊面无表情，对她的哀求视若无睹。玉刀精准地落下，在她纤细手腕的静脉处，轻轻一划——
尖锐的刺痛传来。
比她那把军刀锋利太多，伤口极细，却极深。
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汇成一股细流，滴滴答答地落入下方那只漆黑的玉碗之中。
声音在死寂的殿宇里被无限放大，敲击着苏暖脆弱的神经。
她偏过头，紧闭双眼，身体因恐惧和疼痛而剧烈颤抖，任由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流失，仿佛生命也随之一点点流逝。
屈辱、恐惧、绝望……种种情绪几乎将她撕裂。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流失带来的轻微晕眩和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白蕊松开了手。
苏暖虚弱地瘫软在地，手腕上的伤口竟已不再流血，只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线，仿佛只是被纸张划伤。显然是那柄诡异玉刀或白蕊寒气的作用。
白蕊端起那碗盛放着苏暖鲜血的玉碗，碗中的血液在漆黑玉质的映衬下，红得惊心动魄，甚至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奇异的微光。那冷冽的幽香似乎浓郁了一丝。
她看都未看地上的苏暖一眼，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飘然而去。沉重的门扉再次无声合拢，将一切光明和希望彻底隔绝。
空荡冰冷的殿宇内，只剩下苏暖一个人。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腕上的细微痛楚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她抬起未受伤的手，看着自己苍白冰冷的指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和不堪一击。
在这里，她连反抗一丝寒气的力量都没有。
就在无边的黑暗即将再次吞噬她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彻灵魂深处的嗡鸣，毫无预兆地传来。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而温暖的力量感，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以殿宇最深处的阴影为核心，轰然扩散开来！
那力量并非实质，却让整个幽溟府都为之轻轻一震！
墙壁上流淌的黑暗骤然加速，盘柱上的蛇瞳宝石仿佛亮了一瞬！
苏暖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涟漪扫过，冰冷僵硬的身体竟奇迹般回暖了一丝，连手腕那细微的痛楚都减轻了不少。
但这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那温暖的力量迅速被更庞大的、本质的冰冷所覆盖、吞噬，消失无踪。
仿佛只是幻觉。
然而，苏暖却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力量传来的方向——那是墨浔消失的深处阴影。
她的血……
她的血，对他真的有作用？而且……效果似乎好得惊人？
刚才那一瞬间的温暖爆发，是因为她的血？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更深的冰水，淹没了她。
她终于彻底明白，“药引”二字背后，意味着怎样漫长而绝望的未来。
她的价值，仅在于此。
殿宇重新恢复了死寂的冰冷。
但这一次，苏暖空洞的眼眸深处，除了恐惧和绝望，悄然燃起了一簇极其微弱的、冰冷的火焰。
那是对自身命运，最彻骨的认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药引之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