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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消逝 ...

  •   如果没有亲眼所见,或许谁都不会有如此深的感受。倘若只是轻描淡写地听过,也只能违心地说着感同身受。

      五十年前的犬夜叉与桔梗,被阴谋而切断红线。

      而命运的红线,一旦断裂,便再也无法连结。

      说到底,是两个人在内心深处对对方存在的怀疑与对自身的自卑,葬送了这段姻缘,而鬼蜘蛛的伎俩,只是一个催化。

      ——为何会如此不信任。

      即便模样一样,但是那种令人心寒的作为,当真是坚信深爱与被深爱的对方所能够做出的事情吗?

      湖水突然间刺骨的冰冷,却脉脉的流淌,带着最刻骨的深情,给人以死亡的温柔。

      苍遥姬侧过头去,将手从桔梗的伤口缓缓移开。

      ——咕嘟咕嘟……

      流质状的水从她的每一处肌理,温柔缓慢的摩擦过去。

      ——不想……

      ——不想错过……

      ——不想错过,和谁?

      那日的冲天烈火,带来死亡的毁灭,在窒息的热浪中,只此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潜藏的念想。

      陡然惊醒。

      .

      苍遥姬蓦地睁开眼睛,心中一凉。

      此时已是午夜,天空上零星地点缀着几颗星星,篝火已经快要熄灭了,空中弥漫着木柴燃烧的气味。

      苍遥姬深深地呼吸,仿佛是想要平复方才波动的情绪。

      而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杀生丸也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察觉到了苍遥姬的动作。

      苍遥姬没有露出一贯的笑容,她用那甚至可以被称之为冷凝的面容对着杀生丸。

      微风拂过细草树木,树叶沙沙作响。

      方才在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令她内心无法平息。那是她在湖底,被桔梗的记忆激发,而产生的回忆。

      冲天的业火,以足矣灼尽一切的气势向她席卷而来,而她竟然动弹不得。

      那个时候……那个她以为她的人类之躯会被吞噬的时候,她想得,原来竟不过是与他再见一面。

      不知何时,她的心也变得如此柔软,不知不觉的,就被牵引了出来……

      而那份感情,必将成为她的死穴。

      因为,沉浸在情绪中的她,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那诡异的风声,与气息。

      直到——

      “苍遥姬。”

      杀生丸拔出斗鬼神起身而立,冷冷地唤她的名字。

      这时,才反应过来,以闪电之速向他们这里靠拢而来的浓烈的妖气!

      “邪见,带着玲离开!”苍遥姬“唰——”的一声抽出冰刃,面容严肃。

      惊醒的邪见想要带着一脸睡意的玲离开,却发现他们已经被无数的妖怪包围。

      那是玲第一次看见苍遥姬与杀生丸共同作战。

      她的睡意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那也是邪见第一次看见苍遥姬与杀生丸并肩作战。

      他的内心又岂是震惊一词可以道清。

      只见苍遥姬与杀生丸两人根本没有交换眼神,却在瞬间背对着背,挥剑而起!

      刹那间,只能够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与凌厉灼目的剑芒!

      不出几秒,妖怪们便犹如齑粉,随着风,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啊……”邪见拉着玲的手不禁一松,悬着心终于放了下去。

      两妖将剑插回剑鞘,皆睨了邪见一眼,似乎在表示不屑之情。

      苍遥姬的手微微有些抽搐,她眼眸沉了下去。

      这样的情愫,绝对不能够任其发展,一旦产生慈悲之心,恐怕……便会落得和斗牙丸一样的下场。

      斗牙丸死去的事实对于苍遥姬来说多少有些刺激。明明该是睥睨人间的大妖怪,却因为强大而衍生出孤寂,从而产生了慈悲,这样的情怀,间接害死了斗牙丸。

      苍遥姬目光凝睇苍穹,看那月华脉脉温柔,放眉间光芒灿烂,照神川八千故土。

      “姐姐……”玲轻轻唤道。

      她不适应这样子的姐姐,每一次姐姐露出这样子的神情,她都觉得她们之间隔着非常遥远的距离,那是触碰之间的温暖所无法弥补的缺憾。

      苍遥姬牵着玲,将脸颊处的黑发挽到耳后,侧脸姣好,衬着月光,有一种朦胧的美感,一时之间,玲便是痴了:“怎么了?玲?”

      “姐姐……!”玲回过神来,用力握了握苍遥姬的手,“玲好累……”眼睛已经泛出了红血丝。

      “那便睡吧。”苍遥姬拉着玲顺势坐了下来,瞥了眼杀生丸,对方似乎丝毫没有打算搭理她们,已经跳到了树干上躺下了。

      之后便是良久的静谧,偶尔有飞鸟掠过枝桠,翅膀扑棱棱地响,在天空留下虚幻的痕迹,无法查究,却始终存在过。

      冥想之间,苍遥姬觉得胸口在发热,那股热流,一直流淌到脑海中。

      化作那温柔又熟悉的声息,在时光的流逝中漫起不绝的回溯。

      ——你是不敢吗?阿遥?

      ——不敢面对心中所想,不敢承认心中所念。

      ——阿遥,你从不懦弱,从不胆怯,从不退缩。

      苍遥姬隐隐蹙起眉,气息一下子紊乱,她深深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刹那间,明亮的白光涌进了她的视线,然而,那个一袭白衣,袖口绣着繁复花纹的男妖在尖锐的白光之中,一点一点,在苍遥姬的视界中清晰起来。

      千江水有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心虽我动,便是无常,便是惬意,便是自由,便是无畏。

      .

      已是晨光熹微的时分。

      玲还在一旁睡得很沉,怕是因为昨夜那些妖怪的事情,弄得一直没有好好入睡。

      杀生丸已经离开了,苍遥姬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因为她也闻到了,犬夜叉等人以及妖怪的气味。

      这是第一次,苍遥姬没有跟上去,相伴而行。

      这也是第一次,苍遥姬没有做意中事,放任洒脱。

      不经意间,苍遥姬周围的气息渐渐改变,在这种沉重的压迫感下,玲支吾着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姐姐……?”她刚刚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可是没有回答。

      玲皱着眉看着阴沉的苍遥姬,样子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却只听苍遥姬道:“玲,到我身后去。”

      “好。”玲登时笑了出来,躲到了苍遥姬的身后。

      只见苍遥姬轻轻勾起唇,嗤笑道:“被超度的灵魂,也敢来?”

      迷蒙的雾霭之下,那个一身华服的女子,有着苍白却美丽的容颜,温婉又刚烈的风情,她款步走来,一颦一笑之间,美得令人窒息。

      “我是娑罗。”

      微微低沉的声音透着沙哑,却独有女子的细腻与婉转。

      “是杀生丸大人,使我得到了解脱。”

      声音陡然颤抖,仿佛饱含了悲伤与无奈。

      “我只是来瞧瞧。”

      她笑了。

      狭长的凤眼眼梢上翘,带着悲戚的伤。

      有泪珠滑落,似珠玉晶莹。

      苍遥姬皱了皱眉道:“快离开吧。”

      娑罗凝视着苍遥姬,道:“希望你们能永远陪伴在杀生丸大人身边。”

      她无法忘记,在重伤一时,独自一人的杀生丸大人。强大而又孤单,这些,或许杀生丸大人没有感受,但是她却心痛至极。

      “不要用你们人类的想法来揣测我们妖的作为。”苍遥姬冷冷道。

      娑罗含泪微笑,她点了点头,道:“——娑罗只是希望。”

      玲探着小小的脑袋瞅着娑罗,拉了拉苍遥姬的袖子:“她是个好人啊姐姐。”

      “快走吧。”仿佛不愿再多纠缠,苍遥姬将视线从娑罗身上移开。

      “倘若那个时候,我能够鼓起勇气与杀生丸大人交流,而并非仅仅是笛音,或许我便不会如此后悔。”

      “或许你们妖有漫长的岁月,不会被人类的感情所羁绊,”娑罗垂下眼帘,睫毛微微颤了颤,犹如蝶翅,“但是你们忘记了,你们的一世,便是我们的一生,一如我们的一生,是草木繁花的一季,其实都是一样的存在。”

      “娑罗只求,无愧于心。”娑罗抬起头,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在盛大的阳光之中,她的形体一点一点地消失成尘埃,随风飘散。

      苍遥姬却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有什么梗在喉口,吐字艰难。

      风呼啸而过,那个女子的剪影犹如从未出现过一般,似星辰消逝。

      .

      这种诡异的气氛在不停的蔓延。

      杀生丸淡漠冰冷,而苍遥姬亦不发一言。

      邪见拉拉玲的衣服,指了指两妖,眉毛皱成了川字。玲瞅瞅杀生丸,又瞅瞅苍遥姬,撇撇嘴,仿佛亦不能说什么。

      平日里苍遥姬都是相对温和的,时不时还会调侃杀生丸两句,而现今眼底仿佛沉浮着细碎的薄冰,融不开。

      玲想来想去,莫非是为了方才的女子吗?但是,玲抬起头凝视的苍遥姬冰冷的下颌曲线,姐姐为何会因为一个女子而不悦?

      鼓足了勇气,玲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刚刚想要开口,却听见了苍遥姬的声音:“——凉宵?”

      杀生丸亦握住了斗鬼神。

      草丛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灰衣男子踉踉跄跄地走来。

      满身是血。

      他拖着沉重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到苍遥姬的面前,俊美的脸庞被痛苦的表情微微扭曲,仿佛失掉了重心,凉宵向下栽去。

      须臾之间,苍遥姬扶住了凉宵的肩膀,顺势将他缓缓地放到地上。

      苍遥姬倏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你真是蠢,凉宵。倘若你……”

      话被打断,凉宵笑道:“咳咳……苍遥姬,你莫不是忘了,我一直恨着你。”

      既然恨着你,巴不得血盟被结束,又怎会如同一个弱者一样来求助于你?又怎会用自己的灵力去治愈伤痛?

      没有回应,凉宵继续说:“一旦我死,不仅血盟便会被解除,苾姝的躯体也会腐烂。”他血红的眼带着最璀璨的光,落在苍遥姬的身上,“恨我吧,苍遥姬。”

      苍遥姬皱了皱眉,道:“你今天话太多了。”

      “咳咳……咳咳。”伴随着咳嗽,混合着泡沫的鲜血溢出,令人触目惊心。

      玲不禁惊呼一声。

      苍遥姬想要起身,却被凉宵拉住了手。

      那个孤傲的男子脸色苍白,神情痛苦,他仿佛积蓄了好久的气力,才道:“你此刻……去找我族人……也是枉然。我已经活得很久了……如此,便是天命。”

      苍遥姬眼中闪出怒芒,她甩开凉宵的手,对杀生丸道:“我先离开一段时间,倘若这段时间凉宵死了,不要用天生牙救他。”

      闻言,杀生丸冷哼一声,瞥了眼凉宵道:“与我无关。”

      “为什么姐姐?!”玲不解道。

      苍遥姬顿了顿,没有回答,身影消失在了无尽的树林之间。

      凉宵不禁苦笑。

      天地崩裂,圣泉水竭,当真是黄粱一梦。

      .

      圣拓族人早知有这么一天,那个清冷的女妖化作地狱的修罗,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每一步,都饱含着沉重的怒意。

      “——苍遥姬大人。”

      莉芳作为圣拓族的族长,站了出来,毫不畏惧地与苍遥姬对视。

      “——为何不救他,他想死,你们也放任吗?”

      他们都知道,苍遥姬在发怒。

      莉芳温婉地笑了:“奈落上次想将我们吸收尽体内不成,便将凉宵抓去。希望得到凉宵最强大的治愈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借此平复心情,“凉宵被奈落所伤,倘若他治愈自己,那么便是无尽的轮回,一旦奈落设计夺走了凉宵的治愈力,对你,将会成为最大的威胁。”

      苍遥姬怔住了。

      “换句话说,苍遥姬,你可能守在凉宵以及我们族人身边吗?而凉宵,又愿意被你守护吗?”

      “既然都不可能,不如凉宵就此死去,断了奈落的念想。”

      良久之后,苍遥姬才开口:“你们都住到苍国去吧。”眼眸暗了暗,“我会让红殊来迎接你们。”

      莉芳还在犹豫。

      却感受到了苍遥姬锐利的视线,那不容置喙的语调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人的心中:“——如果不想凉宵枉死。”

      .

      玲一直坐在凉宵的身边。

      虽然能够感到这个男人的生命力不断地流逝,却仿佛被什么牵绊,硬生生地撑着一口气。

      十步。

      “啊,姐姐来了!”玲欢呼道。

      九步。

      凉宵微微动了动,费力地睁开了眼眸,勾起唇角一丝弧度。

      八步。

      杀生丸拂了拂银发,眼神慵懒冰冷。

      七步。

      “——阿遥,他是圣拓族的后人,将与你结下血盟。”

      六步。

      他的眼底有黯淡与孤寂,以及令人无法不介怀的恨意。

      “——可是凉宵会觉得,是您束缚了他的自由。”

      五步。

      “我只能够用灵力,维持她的形态,再加上玄冰制成的冰棺,便可让她肉身千年不腐。”

      潜藏的温柔被风吹干,在深海最深处,小心翼翼的收藏着。

      四步。

      那双血红重瞳再一次,直直地注视到苍遥姬的心中。

      明明该是黯淡的眼神,却在瞬间,变得璀璨。

      三步。

      “我会回来的。”

      浮华半生,一场惊梦,到头来,终是付与了虚空。

      二步。

      凉宵笑了,犹如秋叶般静美亘古的笑容,眼底流离着温柔又凄凉的光。

      这么短短的距离,却是他无法跨越的鸿沟,即使泅渡也无法到达彼岸。

      有些人,生来便注定被仰望。

      一步。

      苍遥姬蹲下身子,白皙纤细的手轻柔地覆盖了凉宵的眼睛。

      “——你自由了。”

      .

      四周是肥沃的泥土,有细小白花点缀,生长着参天的树木,树荫几乎遮蔽了这块小小的净土。

      有脚步不断逼近。

      “诶,姑娘,你小心点前面是悬崖。”

      青年穿着粗布衣,戴着草帽,好言提醒。

      原本微笑的面容,在下一秒变成了惊恐。

      “你……你……你……”

      他吃惊地看着那个转过身来的白衣女子。

      漆黑的眼睛,雪白的脸颊,尖尖的耳朵,以及额间的三日月牙妖斑,还有那红的仿佛要滴出血的唇。

      “妖……妖怪啊!”

      他踉跄地转身,大声喊着,跌跌撞撞地逃离。

      仓促之间,撞了跑来的玲。

      青年顾不上扶起玲,发了疯似的跑着,消失了踪影。

      玲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走向苍遥姬:“姐姐……”有些小心翼翼,“你还难过吗?”

      苍遥姬笑了笑:“难过?这种感情只有人类才会有。”

      玲一愣,心口仿佛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

      苍遥姬站在悬崖边,她低头俯视。

      有雾气缭绕,看不真切,却犹如仙境,丢一块石子下去,亦听不见回音。

      最后,她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口袋,伸手一扬,那黄花从口袋中纷飞而出,犹如一场花雨,倾泻而下,又犹如燕尾蝶,向大地洒下鳞粉。

      一场绚烂过后,便是虚空。

      看到最后一片花瓣消失,苍遥姬将口袋随手一扔,率先走了下去。

      “玲,走了。”

      玲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几片落到土上的花瓣,应了声:“好。”

      再辉煌又如何,再强大又如何,年华过后,不过是一抔黄土,一杯浊酒。

      ——凉宵,你无悔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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