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旌》传说中的雪焰

7、绝地·亲情

　　第一章【绝地】（2）「亲情」

　　寒飞霜今年十二岁。
　　本来，按照汉人的习俗，她应该是十四岁。
　　但寒飞氏世居漠北，已习惯了以“实岁”来划分练功的阶段。
　　十二岁的稚龄，身体刚刚发育，已深深体会到累的涵义。
　　她已真的不想再“累”下去了。

　　活著，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别人。寒飞霜感觉极端的烦厌。这十二年来，她是为了家族而活，一切的一切，她都非常不喜欢。每逢她耍性子不肯练功时，长辈就说寒飞氏本是汉人，按汉人的风俗，她已十四岁了，该懂事了。
　　──甚麽十四岁？我只活了十二年！
　　寒飞霜不断地想著，愈想愈觉得不公平。自己年仅五岁，就被长辈要求习文练武，妈妈病重，她也无法陪伴身边。她想妈妈，妈妈不是也不懂武功麽？她羡慕那些想哭则哭，该笑则笑、无忧无虑的顽童。作为女孩子，她不想有太大的志向，她只想平平凡凡地活著，到了该死时，再一睡不醒。现在……或者……已经……到了能够一睡不醒的时候了吧？
　　再活下去，又能怎样？

　　“小妹！小妹！不能睡！”
　　寒飞雨情不自禁。他深知这意味著甚麽。一个人，如果到了这种地步，大概也就距死亡不远了。不！不能死！绝不能让妹妹死在这里！
　　妹妹已经穿上了他的外套，他吃力地站起来，脱掉自己仅有的一件单衣，裹在妹妹的身上。
　　他没有把妹妹搂在怀里，并不是因为男女有别。
　　──他的体温，还不如这件刚脱下来的单衣！
　　他抚摸著寒飞霜的头发，想让妹妹醒来，但换回的只是不加抵抗的抵抗，仅仅是微弱的呻吟──没有任何想动的意愿！该怎麽办？

　　冷、饿，都是促使发睏的原因；饿，却是最主要的。冷，可以披上一件衣服，如果有可能，还可通过运功增加热量。但饿呢？
　　他的手，终於摸索到一片如刀般锋利的石片。
　　岩石冰冷，但他麻木的手根本没有冷的感觉，冰冷的“刀”握在了手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甚麽，该做甚麽。

　　仿佛是来自遥远的天涯海角的声音，“小妹，天无绝人之路，快，把它吃下去！”寒飞霜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温热腥咸的液体流入嘴里，她迷迷蒙蒙地知道那是血。但哪里来的血，她却没有多想。接著，一小片生肉塞进了她的口中，“慢慢嚼……”声音，已经仿佛就在山的彼方。温热的肉，她慢慢地咀嚼了两下，终於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是再真实不过的事，立刻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肉，吞入了腹中。
　　第二片肉又来了。
　　当第三片肉塞进她的嘴里时，寒飞霜忽然惊呆了，“肉？！哪里来的肉！”一个可怕的臆测突然涌现，寒飞霜失声而呼，腾地弹坐而起，巨大的弹力，竟把她身边的寒飞雨震倒。

　　尖利的山岩刺入寒飞雨赤裸的背部，突来的疼痛，几乎令他昏厥。但他忍住了。他缓缓撑起身躯，麻木的手捂在後背的伤口处。血，流了出来。
　　“哥！哪儿来的肉？！”
　　寒飞霜颤声在问，寒飞雨摇头不答，只静静说道：“吃吧。”
　　寒飞霜摸索著终於抓到了大哥的手臂，另一只手，沾上了地面上的血，她的泪水，也狂涌而出。
　　“哥……”她哭叫，却不是因为悲伤。
　　她终於知道了甚麽叫“情”。
　　──让人永世无法忘怀，比血还浓的兄妹之情。

　　血在流，哭声在耳畔，寒飞雨忽然产生一种“感应”。来自第六感的“感应”，十分模糊，难以捉摸。
　　他努力去捕捉这一丝感应，他努力在想。
　　他想到了麻木的身体，想到了“木”，想到了自己的五行属性。
　　木！还是木！
　　脑中充斥著一个“木”字，也就想到了一种极其可能的存在。
　　一种极其可怕的可能。
　　一种极其可能存在的极其可怕的可能。
　　这种可能与“木”有关。
　　──但是，在这种时候，如果那种“可能”变成真实，他们就会得救！至少，不会被饿死！
　　……

　　“我们吃太岁吧……”
　　良久後的某一个时刻，寒飞雨幽幽的声音象来自於地狱的幽灵，也像是怕惊吓到了谁般呢喃著问寒飞霜。
　　可是寒飞霜还是吓了一跳。
　　“甚麽？太岁？”
　　“对。太岁。”寒飞雨声音虽布满了凝重之意，但他的眉宇经已舒展。
　　只是，不管他如何掩饰，如何故作轻松，他的声音中，也残留著隐隐的不安。

　　“小妹，为了活下去，我们只能试著找找太岁。如果能找到，我们就不会饿死。哪怕我们在这里被困上几个月，甚至几年，我们也绝不会饿死……”
　　“但是，我无法预测找到它的後果。也许我们一开始吃它就会死去，也许我们仅见到它就马上会死……”
　　寒飞雨长叹一声，沈默了许久，才接道：“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我们绝不能尝试。”
　　寒飞霜仍然惊惧，“哥，太岁头上动土都会遭殃，而我们，却要吃它？”
　　寒飞雨点点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大哥！我们不能！不能去找太岁！实在熬不住了，我肯定会先死，我死了，你把我……吃了……再熬不住，你再……最好、还是、不要、找它……饿死了也就饿死了，万一吃了它，有比死亡更可怕的灾难等著我们。”
　　“比死亡更可怕？”寒飞雨摇著头：“这世间之上，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寒飞霜怔住：“我不知道。”寒飞雨道：“我知道。我们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也许上天就是要让我们死，但我们绝不屈服！”他毅然决然很以为然地说著，一些父亲与三叔说过的话，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

　　──太岁，是指木星。木星每十二年绕太阳一周，是故有十二星君之说。
　　──在太岁运行的方位，有太岁神；其神所在地，与岁星相应逆行，隐於地底，不见天日。一旦与日相见，后果堪虞。
　　──但太岁十二种，并非每一种皆有祸害，每一年，也仅有一种可生祸端。

　　造化仙翁修辑的“无妄史”记载，寒飞雨生於西元９７９年，陷入绝境的这一年，他刚满二十一岁。
　　寒飞氏家族既已算出木星是绕太阳运行，难道，寒飞族人在西元１０００年前後，已经推算出地球，同样是绕太阳运行？
　　──他们，到底是甚麽异人？

　　对於以上问题，寒飞雨还太年轻，星相之术，他仍只懂皮毛。
　　他现在很是後悔，为何当初在家时，不向精通天文的三叔多作请教？
　　也许，他现在便已知道哪一种太岁能吃，哪一种不能吃。
　　“十二种太岁，不会恰恰就让我们碰上有害的那种吧？”寒飞雨痴痴地想著，冒险一次的冲动，在心中纠缠不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