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秋》云榆不是鱼

8、解题之外的答案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教室里便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沈卿安将最后一道数学竞赛题的辅助线画在草稿纸上，思路豁然开朗。他长舒一口气，抬眼便对上了谢砚辞投来的目光。

　　谢砚辞的指尖正点在自己试卷的同一位置，眉梢微挑，显然也是刚刚解出这道难题。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各自收回，空气中却似乎多了一丝无声的默契。他们是年级里常年占据前两名的对手，也是彼此最了解对方解题思路的人。

　　然而，这份属于学霸的从容，在沈卿安接到那条微信时，瞬间崩塌了。

　　“卿安，你这个月的生活费先给弟弟报了篮球训练营，他教练说他很有天赋。你省着点花，不够再跟妈说。”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沈卿安脸上，照亮了他骤然失色的神情。他攥着手机，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生怕旁边的谢砚辞察觉到他的异样。他迅速按灭屏幕，将手机塞回书包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份来自家庭的窒息感。

　　他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从小到大，弟弟的需求永远是第一位的。他考了年级第一，父母只淡淡一句“继续努力”；弟弟考了班级中游，家里却能摆上一桌庆功宴。他早已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将委屈藏在心底，尤其是在谢砚辞面前——他不愿让这个永远从容自信的对手，看到自己的狼狈。

　　接下来的半小时，沈卿安的思绪完全乱了。眼前的物理题明明是他最擅长的电磁学，可公式在脑海里却乱作一团。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笔尖落下，却在草稿纸上画错了符号。

　　“这里，磁场方向反了。”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砚辞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草稿纸上，指腹擦过那道错误的符号。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像一道电流，让沈卿安的心跳漏了一拍。

　　“谢谢。”沈卿安连忙用橡皮擦掉，脸颊有些发烫。他没想到自己的失误会被谢砚辞看得一清二楚。

　　谢砚辞没再多说，只是将自己的草稿纸往他这边推了推。上面画着清晰的受力分析图，步骤简洁明了，一眼就能看出解题的关键。沈卿安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和思路，心里五味杂陈——谢砚辞总是这样，看似冷淡，却总能在细节处给人恰到好处的帮助。

　　晚自习结束后，沈卿安收拾东西的动作有些迟缓。谢砚辞已经背上书包站在一旁等他，这是他们成为同桌后，默认的同行习惯。

　　走到校门口的岔路口，谢砚辞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沈卿安面前。“给你。”

　　沈卿安疑惑地接过，信封很薄，里面似乎是纸币。“这是？”

　　“上次数学竞赛，我们俩并列第一，学校发的奖金，我那份给你。”谢砚辞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我听说你最近在看一套新出的竞赛题集，应该需要钱。”

　　沈卿安猛地抬头看他，眼眶瞬间发热。他知道谢砚辞在说谎——学校的竞赛奖金是分开发放的，而且谢砚辞根本不缺买题集的钱。他分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窘迫，却用了最体面的方式，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不能要……”沈卿安的声音有些沙哑。

　　“拿着。”谢砚辞打断他，目光坚定，“就当是……你上次帮我指出那道题的逻辑漏洞的谢礼。”

　　沈卿安愣住了。他想起上周确实和谢砚辞讨论过一道题，是他先发现了其中的一个隐藏条件。可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补充，远不至于用奖金来感谢。

　　他紧紧攥着那个信封，里面的纸币隔着薄薄的纸张，传来温暖的触感。这份温柔，没有居高临下的施舍，只有平等的尊重和理解。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对手。

　　“谢谢你，谢砚辞。”沈卿安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真诚，“这钱我会还你的。”

　　谢砚辞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嘴角似乎极淡地勾了一下。“不用急。”他顿了顿，补充道，“那套题集的第三版有印刷错误，我已经标注出来了，明天带给你。”

　　沈卿安用力点头，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晚风拂过，带着夏夜的清凉，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看着谢砚辞转身离开的背影，沈卿安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浸在家庭的阴影里。他要像谢砚辞一样，成为一个强大的人，不仅在学习上，更在生活里。而这份来自对手的温柔，将成为他前行路上，最珍贵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