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秋》云榆不是鱼

23、第 23 章

　　物理竞赛颁奖礼的后台比想象中安静。沈卿安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袖口的纽扣，金属凉意顺着指腹漫上来。刚结束的颁奖典礼上，聚光灯扫过谢砚辞时，他正微微偏头看自己，眼神里的东西很淡，像实验室里校准到最精确的激光，看似平直，却藏着不容忽视的落点。

　　“在发什么呆？”

　　谢砚辞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卿安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转过身，看见对方手里捏着两本烫金证书，金奖的字样在顶灯下发着冷光。谢砚辞的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领口别着的钢笔是沈卿安眼熟的牌子——上次在器材室，他不小心碰掉了这支笔，笔帽磕出个小坑，后来偷偷买了支新的想换，却被谢砚辞一句“旧的顺手”挡了回来。

　　“数据复核报告，”谢砚辞把证书塞进沈卿安怀里，递过来一叠打印纸，“第三组实验误差超过临界值，你当时负责记录，是不是忘了调零？”

　　沈卿安低头翻着报告，耳尖泛起薄红。他当然记得那天的事——校准仪器时手滑碰倒了烧杯，蓝色的硫酸铜溶液在记录本上洇开一小片，是谢砚辞趁裁判转身时，用滤纸帮他擦掉了痕迹，指尖擦过他手背时，带着松香和消毒水的味道。

　　“我……”他刚想解释，后颈突然覆上一片温热。谢砚辞的手心贴着他的皮肤，力度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感，像在固定某个易受干扰的实验装置。

　　“下次注意。”谢砚辞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呼吸扫过沈卿安的耳廓，“不过处理应急的反应很快，算你合格。”

　　沈卿安猛地抬头，撞进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藏着点极淡的笑意，像沉在水底的光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慌忙低下头，看见谢砚辞正伸手扯他的领带——领奖时被主持人碰歪了，此刻被对方的指尖一点点理正，动作熟稔得不像第一次做。

　　“领个奖都毛毛躁躁。”谢砚辞的拇指擦过他的喉结，带着点刻意放慢的弧度，“出去别让人看出是我带的队。”沈卿安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像电路里接触不良的电流计，指针疯狂晃动。他想说“明明是你自己上台时差点踩空”，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知道了”。

　　走出礼堂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秋风卷着银杏叶扫过台阶，沈卿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身上突然一沉——谢砚辞的外套披了过来，带着对方的体温和淡淡的松木香，把所有凉意都挡在了外面。

　　“穿着。”谢砚辞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在沈卿安想把外套还回去时，按住了他的手腕，“感冒会影响下周的重点实验室参观，你想错过粒子对撞机模型？”

　　沈卿安抿了抿唇，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他知道谢砚辞在找借口，却不想戳破。这件外套他见过很多次，袖口磨出了细毛边，是谢砚辞高二时穿到现在的，上次在实验室打翻酒精灯，烧出的小洞被他用同色线仔细缝补过，不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

　　路过校门口的奶茶店时，谢砚辞突然停住脚步。玻璃橱窗里的暖光映着他的侧脸，下颌线绷得很直，却在转身时拎了两杯热可可出来，递过来的那杯杯壁上凝着水珠，标签写着“少糖，加奶盖”。

　　“你上次在实验报告背面写的。”谢砚辞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路灯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以为我没看见？”

　　沈卿安捏着热可可的手指紧了紧。他确实写过，上周改报告到凌晨三点，困得在草稿纸角落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可可杯，旁边标着“想喝”。当时只当是无意识的涂鸦，没想到会被谢砚辞看见。

　　“谢谢。”他小声说，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谢砚辞“嗯”了一声，低头喝自己那杯时，沈卿安看见他嘴角沾了点奶盖，像只偷尝了奶油的猫。他犹豫了两秒，还是伸手想去擦，指尖刚要碰到对方的皮肤，就被谢砚辞反手握住了。

　　对方的掌心很热，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这里。”谢砚辞低下头，用自己的拇指擦过沈卿安的嘴角，动作自然得像在调整某个精密零件，“你也沾到了。”

　　温热的触感从嘴角蔓延开，沈卿安的耳尖瞬间红透了。他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谢砚辞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廓上，突然低笑出声：“沈卿安，你脸红的样子，比实验成功时的指示剂还明显。”

　　沈卿安猛地抬头瞪他，却在看见对方眼里的笑意时，突然泄了气。谢砚辞总是这样，看似冷淡疏离，却总能精准地戳中他的软肋，然后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把所有窘迫都变成带着暖意的玩笑。沈卿安猛地抬头瞪他，却在看见对方眼里的笑意时，突然泄了气。谢砚辞总是这样，看似冷淡疏离，却总能精准地戳中他的软肋，然后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把所有窘迫都变成带着暖意的玩笑。

　　走到巷口时，谢砚辞松开了手。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卿安的影子被谢砚辞的半掩着，像被小心翼翼地护在里面。

　　“下周去实验室，记得穿厚点。”谢砚辞的指尖碰了碰他手腕上的表，“早上七点在校门口等，我开车来接你。”

　　沈卿安点点头，看着谢砚辞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颁奖礼上的细节——谢砚辞的获奖感言里，提到“合作的重要性”时，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他身上，停留了整整三秒。那时候他以为是错觉，现在握着温热的可可杯，指尖触到后颈残留的温度，突然明白了。

　　有些温度从不是明火执仗的滚烫，而是像恒温箱里的设定，精准、稳定，藏在最冷静的表象下，却足以让所有敏感的不安，都慢慢舒展开来。

　　沈卿安低头摸了摸身上的外套，又抬手碰了碰嘴角，奶盖的甜味还在。他站在路灯下，看着谢砚辞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突然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原来那些被他藏在草稿纸角落的小心思，早就被另一个人捡起来，妥帖地收进了心里，像保存最珍贵的实验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