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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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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驶离西安站台时,车轮与铁轨撞击的“哐当”声里,谢砚辞突然从背包里翻出个铁皮盒子,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七个小纸包,每个纸包上都标着日期。“这是我们从省赛到国赛的‘错题包’,”他拿起标着“6月18日”的纸包,递给沈卿安,“那天你算错了电容并联公式,把C1+C2写成了C1×C2/(C1+C2),气得差点把计算器摔了。”
沈卿安拆开纸包,里面是张泛黄的草稿纸,上面有他当时用力划过的痕迹,旁边用红笔写着“并联相加,串联才用倒数和”,字迹带着谢砚辞特有的圆润。“后来我把这公式贴在床头,现在闭着眼都能背出来。”他笑着把纸包塞回盒子,指尖触到最底下的纸包,标着“今天”,打开一看,是张画着两个小人的漫画——一个举着烧杯,一个拿着导线,头顶都飘着对话框,写着“我们赢啦!”。
“这是今早五点画的,”谢砚辞挠挠头,耳朵有点红,“怕忘了当时的心情。”
火车穿过秦岭山脉时,窗外的景色从平原变成了层叠的山峦。谢砚辞靠着车窗,忽然说起小时候的事:“我爸是修收音机的,小时候总蹲在他旁边看他绕线圈。他说线圈绕得越匀,信号就越清楚。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人和人的关系也像线圈一样,绕得匀匀的,是不是就不会走散了?”
沈卿安望着窗外掠过的松树,想起自己总弄丢东西——橡皮、尺子、还有三年级时妈妈送的钢笔,直到遇见谢砚辞,他的错题本再也没丢过,“其实我们早就像线圈了,”他指着两人交叠在桌板上的手,“你绕一圈,我绕一圈,缠在一起,就成了一股绳。”
午饭时,餐车的红烧肉炖得酥烂,谢砚辞把自己碗里的瘦肉都挑给沈卿安,自己啃着带筋的部分。“你记得吗?省赛集训时,食堂的红烧肉总不够,你每次都把瘦肉让给我,说‘我喜欢嚼筋’。”沈卿安把一块肥肉夹回谢砚辞碗里,“现在不用让了,管够。”
谢砚辞咬着肉笑:“那时候怕你营养不良,你看你那时候瘦的,风一吹就倒。”他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偷偷藏了罐牛肉酱,在背包侧袋里,是我妈做的,待会儿拌米饭吃。”下午阳光正好,车厢里有人在打牌,有人在睡觉。谢砚辞拿出笔记本,翻到记满公式的那页,指着“洛伦兹力公式”说:“这个F=qvB,当时你总搞混v和B的方向,我就用筷子当导线,在饭桌上给你比划了三顿饭,最后你把筷子都啃出了牙印。”
沈卿安抢过笔记本,翻到后面的空白页,上面贴着两张电影票根,是他们唯一一次休息时看的科幻片。“看完你说,以后要一起设计出能穿越时空的线圈,我说你做梦,结果你当场就在电影院的餐巾纸上画了张设计图。”他把票根抽出来,对着光看,“你看,票根都褪色了,可图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火车进入隧道时,车厢瞬间变暗。谢砚辞忽然抓住沈卿安的手,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卿安,我爸说,搞物理的人都有点轴,认定了就不会放。我认定你了,以后不管是解物理题,还是走人生路,都想跟你一起。”
黑暗中,沈卿安感觉手被攥得很紧,像被线圈紧紧缠住的铁芯。他想起谢砚辞绕线圈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把瘦肉让给自己时的笨拙,想起他用漆包线弯戒指时被扎到的指尖,突然笑了:“我也是。不过先说好了,以后算错公式,我还会像以前一样揍你胳膊。”
“没问题!”谢砚辞的声音亮起来,“但你要是又把实验报告写成散文,我也还会把你锁在实验室改到天亮。”
隧道尽头的光涌进来时,两人同时抬头,看见对方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沈卿安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枚用铜丝弯的星星,星星的角上缠着圈红线——那是他用谢砚辞绕废的导线做的,“给你的,补上次省赛的奖品。当时你明明得了第一,却把奖杯让给了低年级的学弟,说‘他们更需要鼓励’。”
谢砚辞接过星星,指尖轻轻捏着红线:“那学弟家里条件不好,比我们更需要个奖杯撑底气。再说了,我有你这个‘活奖杯’就够了。”他把星星别在背包上,“以后这星星就跟我们的戒指作伴,一个代表过去,一个代表将来。”
傍晚时分,火车在一个小站临时停靠。站台上卖橘子的老奶奶挎着篮子走过,谢砚辞买了两斤,剥开一个递到沈卿安嘴边:“尝尝,跟我们老家的不一样,带点酸。”
沈卿安咬了一瓣,酸得眯起眼,却看见谢砚辞正偷偷把橘子皮往口袋里塞。“你又藏橘子皮干嘛?”他记得这家伙总爱收集奇怪的东西——干花瓣、旧电池、还有上次实验用剩的电阻丝。“回去晒干了,放在你的错题本里当书签,”谢砚辞把橘子皮叠成小方块,“你说过橘子皮的香味能让你静下心来。”
夜幕降临时,车厢里的灯亮了。谢砚辞趴在桌板上,借着灯光给沈卿安讲他新想的实验设计:“我们可以用超导线圈做个磁场发生器,测不同温度下的电阻变化,说不定能发现新的规律……”他讲得眉飞色舞,指尖在桌板上画着电路图,像在指挥一场无声的电流交响曲。
沈卿安靠在椅背上听着,看着谢砚辞被灯光照亮的睫毛,突然觉得,所谓的“量子纠缠”大概就是这样——两个独立的粒子,一旦相遇,就再也无法分开,无论相距多远,一个的状态改变,另一个也会瞬间响应。他们就像这样的粒子,从第一次在实验室吵架,到一起熬夜改实验报告,再到此刻并排坐在火车上,轨迹早已紧紧缠绕。
凌晨三点,火车即将到达终点。谢砚辞睡得很沉,头靠在沈卿安的肩膀上,呼吸均匀。沈卿安轻轻把外套披在他身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像一串流动的星星。他从背包里拿出那个铁皮盒子,把今天的对话写在新的纸包上,标上日期,放进盒子里。
盒子已经快满了,二十七个纸包挤在一起,像二十七个沉甸甸的脚印。沈卿安摸着盒子的边缘,突然明白,所谓的“一起走”,不只是并肩向前,更是把彼此的错题、傻话、小心思都收进同一个盒子里,带着这些温暖的重量,把路走得更长、更稳。
火车进站时,谢砚辞醒了,揉着眼睛问:“到了?”
“到了。”沈卿安帮他理了理被压皱的衣领,“我们的新实验,从明天开始?”
谢砚辞抓起他的手,往出站口跑,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充满力气:“当然!现在就去实验室画图!”
晨光中,两个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条缠绕的线圈,一端连着过去的汗水与奖牌,一端通向未来的公式与星光。他们手里的铁皮盒子和漆包线戒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是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纠缠态”——永远相伴,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