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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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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刚驶进西安站,沈卿安拖着行李箱往出站口走,远远就看见谢砚辞举着本《时间简史》站在栏杆边,风把他的连帽衫吹得鼓鼓的,像只圆滚滚的蒲公英。看见沈卿安,他几步跨过来,抢过箱子就往肩上扛,动作太急,后颈的头发都蹭乱了,露出一小片泛红的皮肤——是昨天帮沈卿安搬实验器材时被晒的。
“我妈凌晨三点就起来烤饼干了,”谢砚辞献宝似的拉开背包,掏出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保温袋,“说里面加了核桃碎,补脑子。你闻闻,是不是特别香?”他把袋子往沈卿安鼻子前凑,暖烘烘的甜香混着核桃的焦香漫开来,把车站里的喧嚣都冲淡了些。
车后座堆得像座小山:沈卿安上次落在谢砚辞家的物理笔记被细心地包了书皮,封面上画着两个举着烧杯的小人;两盒中性笔都是沈卿安惯用的0.5mm黑色水芯,笔帽上贴着小小的荧光贴,是谢砚辞熬夜一个个粘上去的;最底下压着件灰色外套,领口绣着朵极小的玉兰花,是谢砚辞妈妈用十字绣补的,针脚细密得看不出来。
“竞赛器材我检查过啦,”到了酒店,谢砚辞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转着螺丝刀,“你的万用表旋钮松了,我加了个小垫片,现在转起来是不是顺多了?还有这个导线,接头处我都裹了三层绝缘胶带,肯定不会短路。”他指着工具箱里码得整整齐齐的导线,红的、蓝的、绿的,像排着队的小士兵。
沈卿安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突然发现夹着张便利贴,上面是谢砚辞歪歪扭扭的字迹:“那个多普勒效应的题,我想了个更简单的解法——把观察者当作参考系,波源的速度直接换算成相对速度,公式能少写两行呢!画图给你看呀~”便利贴背面画着个简笔画,小人举着望远镜对着波源,旁边用箭头标着速度方向,逗得沈卿安忍不住笑出声。
“对了,”谢砚辞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计时器,“我调了三个闹钟,早上六点叫我们起来背公式,七点去吃你爱吃的胡辣汤,八点到考场刚好——老板说他们家的油饼泡在汤里,软乎乎的像棉花糖,你肯定喜欢。”他把计时器往沈卿安手里塞,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耳根悄悄红了。沈卿安看着谢砚辞手里的计时器,突然笑了:“你这闹钟比我妈还准时。不过胡辣汤得配刚出锅的油饼才好吃,去晚了油饼就软了。”他翻开笔记本,在昨天记的公式旁边,补了行小字:“谢砚辞的计时器=起床神器+早餐导航”,写完又觉得不妥,画了个括号,里面加了句“有点可爱”。
谢砚辞凑过来看,指着那句“有点可爱”,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喊:“哦——沈卿安同学居然会夸人了?我要把这句话抄下来,贴在我的错题本首页,当座右铭!”说着真的掏出笔,在自己的错题本上认认真真地抄,连标点符号都没差。
沈卿安伸手去抢,两人闹作一团,笔记本滑到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一张旧照片——是去年冬天在实验室拍的,谢砚辞举着烧杯,沈卿安拿着酒精灯,背景里的温度计显示零下二度,两人鼻尖都冻得红红的,却笑得一脸傻气。
“这张照片我找了好久!”谢砚辞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当时你说要贴在实验室的荣誉墙上,结果被教导主任看见,说我们不务正业,把照片没收了。你怎么拿到的?”
“上次帮主任整理办公室,在旧文件堆里翻到的。”沈卿安拿回照片,小心翼翼地夹回笔记本最厚的一页,“主任说,等这次竞赛结束,要是我们拿了奖,就把照片放大,挂在荣誉墙C位。”
这时,酒店走廊传来脚步声,是带队老师周明远,手里拿着一叠打印好的准考证:“卿安,砚辞,过来核对信息。这次竞赛分理论和实践两部分,理论考三个小时,实践是现场操作,你们俩抽到的是一组,实践题可能涉及电路连接和故障排除,晚上再把电路图过一遍?”
“没问题!”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说完又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从高一第一次组队参加校级比赛开始,他们就总是这样,一个人想说“没问题”,另一个人已经脱口而出,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晚饭在酒店餐厅吃,谢砚辞端着餐盘到处搜罗好吃的,回来时盘子堆得像小山:“这个糖醋排骨是刚出锅的,你尝尝,比食堂阿姨做的甜一点,更像你喜欢的口味。还有这个蒸蛋,滑得像布丁,我特意让厨师少放了盐。”
沈卿安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递过去一张纸巾:“跑那么快干嘛?菜又不会长腿跑了。”嘴上说着,却把排骨里的小骨头都挑出来,放在一边的骨碟里。旁边桌的几个同学凑过来聊天,有人问:“你们俩怎么这么默契?是不是偷偷练过心灵感应?”
谢砚辞咽下嘴里的蛋羹,一本正经地说:“这叫‘量子纠缠’!物理老师说,当两个粒子处于纠缠态,不管相距多远,一个状态改变,另一个会瞬间响应。我和卿安就是这种状态!”
沈卿安被逗笑,补充道:“是‘被迫纠缠’吧?从高一到现在,每次分组都被老师硬塞到一起,想不默契都难。”话虽这么说,他却夹了块最大的排骨,放进谢砚辞碗里。
晚饭后,两人回到房间,摊开电路图开始复盘。谢砚辞的草稿纸上画满了各种符号,导线画得笔直,像用尺子量过:“你看这个并联电路,要是其中一个电阻短路,总电流会突然增大,这时候我们需要在干路加一个保险丝,额定电流设为10A怎么样?”
沈卿安在旁边画了个熔断器的符号:“10A有点保守,根据欧姆定律算,总电阻最小的时候,电流大概是8.5A,保险丝选10A刚好,既能保护电路,又不会太敏感导致误触发。”他顿了顿,指着图中一个节点,“不过这里的导线截面积要加粗,不然大电流通过时,导线会发热,可能融化绝缘层。”
谢砚辞突然一拍大腿:“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去年校赛就有人因为导线没选对,最后短路烧了设备,被扣了分。我们用1.5平方的铜导线,应该够了吧?”
“差不多,”沈卿安点点头,翻开物理课本,指着其中一页,“这里有导线载流量表,1.5平方的铜导线,安全载流量是14A,完全能应付8.5A的电流。”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摊开的课本和草稿纸上。谢砚辞突然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突然觉得有点困,是不是刚才吃太多了?”
沈卿安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睡吧,剩下的明天早上再看。反正该记得都记差不多了,明天保持状态最重要。”他把谢砚辞的草稿纸整理好,又检查了一遍明天要用的工具包——万用表、螺丝刀、备用导线,一样样核对,确保没有遗漏。
谢砚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坐起来说:“卿安,你说我们这次能拿金奖吗?要是拿了奖,是不是能申请到省重点实验室的参观资格?我想去看看那个大型粒子对撞机模型。”
“不知道,但尽力就好。”沈卿安靠在床头,翻着竞赛手册,“就算没拿到金奖,能学到东西也不错。不过你刚才说的‘量子纠缠’,其实老师上课讲过,那是微观粒子的特性,我们俩这种顶多算‘长期合作产生的条件反射’。”
谢砚辞哼了一声,又躺下:“条件反射就条件反射,反正别人没这条件!明天加油,争取让评委老师眼前一亮!”
“嗯,加油。”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沈卿安看着天花板,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和谢砚辞组队,两人因为电路连接顺序吵了一架,最后差点动手;想起去年竞赛失利,谢砚辞把自己的奖牌摘下来,塞给他说“你的实力比我强,这个该给你”;想起刚才在餐厅,谢砚辞跑遍整个餐厅给他找糖醋排骨的样子。
他侧过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谢砚辞,嘴角弯了弯。或许真的像谢砚辞说的,他们之间存在一种特殊的“纠缠”,不是量子层面的物理现象,而是一起刷题、一起熬夜、一起赢过也一起输过的默契。这种默契,比任何公式和定律都更可靠。
第二天早上六点,谢砚辞的计时器准时响起。两人洗漱完毕,背着工具包往赛场走,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并行的线,从宿舍一直延伸到赛场门口。
“准备好了吗?”谢砚辞转头问,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沈卿安点头,举起工具包晃了晃:“随时可以开始。”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远处的教学楼传来早自习的铃声,像在为他们加油。这一次,不管结果如何,这段一起走过的路,已经是最好的奖励。